頭好暈……
旋轉樓梯的通道狹窄且長,石壁高牆上支起的白燭底端堆積了厚厚一層蠟油,淺黃色的光暈如同垂暮之年的老人顫顫巍巍,強撐著吊著最後一口氣在陰風中前後搖曳苦苦掙紮,散發出虛弱的溫度,隻是那溫度根本不足以驅散陰森通道的幽寒更無法照亮路的儘頭,目光所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仿佛這條路永遠沒有終點。
莫斯提手扶牆壁向下走去,指尖撫過石縫之間的溝壑,掌心傳來的是岩壁的冰冷,他不知道這條樓梯的儘頭通往哪裡,也不知道這是要去什麼地方,隻是冥冥之中有個聲音驅使自己走下去,沿著樓梯直到儘頭……
站在最後一段石階上,眼前如同剝開迷霧般,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樓梯的儘頭是棕鏽色的鐵欄杆門,兩道門堪堪錯開露出一條小縫,幽光縷縷幻化成無數隻張牙舞爪的手臂拚命揮舞,要抓住什麼似的從欄杆的縫隙伸出,拚命掙紮著想逃離這個地方,卻始終被這鏽跡侵蝕到半殘的鐵門攔住,半點不得離開。
這是……哪裡?
濃重的暗紅血色從最深處擴散開來,染紅了燭火吞噬了黑暗,瞳孔染血一般,紅黑成了世界的主色調,帶著腥味的冷包圍纏繞侵蝕了莫斯提從發根到腳趾的每處,令他頭皮發麻,想馬上掉頭就跑離開這裡一秒都不停留,可是他的身體完全違背了靈魂的意願,雙手有意識的推開鐵門。
“嘎吱”是大門老鏽摩擦的聲音,帶著鐵味的渣子紮在手心引起細微的不適。
一雙無形的手按著他的腰強行把他推進屋子,濃重幾倍的肉腥味瞬間炸開,鮮血的腥鹹混雜著腐肉的爛臭味從鼻腔直捅喉嚨,眼前的一幕更是讓莫斯提瞳孔大張,胃裡的酸水不住翻湧,隻得捂著嘴不停乾嘔,唇瓣張開卻發不出任何呼喊,他不知道是什麼支撐著他沒有當場跪在地上,明明腿已經軟的不停發抖了,不僅是腿,乃至全身,全身都抖成了篩子。
手術台一樣的白色石床上,鮮紅色的血液延白玉般的台沿連續滴落,地上的石架旁已經積成一小潭鮮豔的水窪,隨著體積的不斷壯大逐漸向四周擴展延伸。
一個少年模樣的雄蟲手中握著一把黑色的軍用匕首,動作乾脆,手起刀落帶出肉沫和不知名的軟組織,機械般的上下揮舞手臂,一下一下的肢解著台上的屍體,手中的刀刃在頭頂懸掛著搖晃吊燈的映射下泛著凜人的銀色冷光,異常鋒利的刀鋒狠狠刺入雌蟲的皮肉,骨縫,內臟。
尖端末柄而入,帶出大片噴射的溫紅血跡,落在少年那光潔無暇的臉上,染紅了他的衣襟,浸濕了他的袖口,但是他好像感覺不到一般,瑰紫水晶般的眼睛被蒙上一層厚重的灰塵,像隨意丟在路邊的石塊,早已沒有了他原本的光澤。
少年抬起頭,莫斯提這才得以看清全貌,金色的秀發瑰紫的眼瞳,那張臉是如此的熟悉。
那是他的臉!那個不斷滴血的臉是他的臉!
不!
不要!
快停下!
像是聽到了他的哀求,少年停了下來,灰紫的眼球轉了轉才徐徐落在莫斯提身上,歪著頭看了一會,朝他露出了一個孩童般天真的笑臉,那是一個天真到毛骨悚然的微笑。
“哥哥,你好。”
少年給了台上苟延殘喘的雌蟲最後的致命一擊,薄刃利落乾脆,任由那抹鮮紅順著顎角滴下滑落,把襯衫的最後一點白也吞沒殆儘,多道血痕交叉相錯最後彙聚成刃尖上的一滴溫血,少年一步一步緩緩朝他走來。
血腳印離自己越來越近,莫斯提此刻隻想趕快逃走,可是腿腳像被抽力般軟成一攤死水跪在地上,他指尖抓地,奮力向鐵柵欄爬去,隻可惜還是太慢,少年的匕首直直插入他的小腿骨將他貼著腿骨的血肉割裂開來,大片大片的鮮紅從血窟窿裡湧出,填滿磚縫,溢成一攤血水,整條腿都被釘在原地。
“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回蕩在幽暗陰森的囚籠,剔骨之痛從小腿直擊全身,額角秀發粘膩,全身汗津津的,哪裡還分的清是冷汗還是熱汗,統統交織流下。
莫斯提指尖摳著地麵,石子刺入指縫,指甲被反力卡的翹起,即使已經鮮血淋漓了還奮力向前掙紮。
然而下一刀少年直接挑斷了他的手筋用利刃刺穿了他的手背。
“嗯啊!”
無法忍受的劇痛令他仰頭哀嚎,連呼吸都牽扯傷口的感覺讓他止不住的抽氣,十指連心,那剜心般的疼痛直接讓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再次醒來時居然發現自己已經重新站起來了,隻不過此時眼前居然驚現了一個趴在地上單手向前爬行的雄蟲,傷腿所碰之處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跡。
這是怎麼回事!
莫斯提一時摸不清眼前這是什麼情況,但是馬上他就發現不對,左手不受控製的抓住雄蟲的跟腱將他用力後拉,右手高舉匕首不留一絲餘力的狠狠刺向他的後背。
啊啊啊,不要!停!快停下!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刀尖乾脆的沒入脊背,雄蟲瞬間慘叫連連。
此刻的莫斯提已經被撕裂成兩半,靈魂在深處極力哀嚎抗拒,可是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動作的瘋狂,這根本不能說是殺人,這簡直就是一場赤裸裸的折磨!
像自然界最殘忍的猛獸進食前都要把獵物玩弄到奄奄一息再連骨吞掉,他現在就是如此,刺入的地方雖然疼的鑽心卻始終都留著一口氣,是淩辱也是折磨!
地上的雄蟲奮力一掙艱難翻身,冷汗染濕了他的發鬢,喘息聲急促虛弱,抽泣道“求求你放了我,不然你給我個痛快吧!”
那恐懼的眼神變成世上最凶銳的毒針,尖鋒從心臟表層刺入胡亂刮剜,讓他疼的抽搐,毒素從中央蔓延瞬間侵蝕了整個心臟,讓他腐爛到自惡,恐懼到顫抖,靈魂早已悔恨到泣不成聲,可是□□依然深陷在瘋狂中無法自拔,雄蟲的身軀逐漸破敗不堪,四周散落著被肢解的連著血絲的肉/塊。
“你會下地獄的!”雄蟲死盯著他,眼中的恐懼變成毒辣的光,猩紅的眼眶兩道血淚憤然落下。
不要!彆看我,求你!
靈魂瘋狂搖頭,身子猶如掉入正月裡帶著嚴冰的寒湖,冷的徹骨嶙峋。
忽然雄蟲想到了什麼,放肆的哈哈大笑起來,殘缺的肢體都跟著不要命的顫抖“哈哈哈哈……我怎麼忘了呢,你一直都是身處在地獄之中啊,哈哈,既然這樣那我就祝你……祝你這一生都留在這牢籠裡不見天日,再也無緣外麵的世界,你一輩子都會困於這醃臢的泥潭,看不見曙光!”
隻剩下三根手指的冰涼撫上鮮血淋漓的淡漠臉龐“嗬嗬,畢竟你隻是個怪物啊,誰會來救一個怪物呢,沒有蟲會疼你,愛你,憐你,惜你,畢竟你連感情都沒有,就是個被創造出來的工具罷了,嗬,真是……太惡心了,哈哈哈!”
不,我不是!
看著眼前的雄蟲斷氣,莫斯提終於崩潰一般大叫出來。
…………
“雄主?”
萊茵走進臥室,看見本該躺在床上睡著了的莫斯提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身站在了窗前。
屋外風雨交加電閃雷鳴,閃電撕開天際劈亮了夜空霎時間屋子被照亮了一瞬,也就是一瞬莫斯提轉過身讓萊茵看清了他的的臉,那是一張漠然的臉,冷漠到天真,天真到恐怖,是記憶中一起同床共枕了三年的臉,熟悉到他的雙膝下意識想要跪下去,全身肌肉都繃緊了,感覺下一刻對方的鞭子就要揮到自己胸前了。
可是萊茵及時止住了,他們之間早已被一紙離婚協議書斬斷了,自己不用也沒有必要再遷就他了。
莫斯提無言立於窗前,幾秒後竟直直倒在地上,發出重重一聲“咚”響。
“莫斯提!你怎麼了?”萊茵迅速靠近抱起雄蟲,發現對方遠不及表麵看起來那麼冷靜,手掌觸及到對方的真絲睡衣掌心一片濕潤,渾身像剛從水裡反複浸泡過一樣,後背的肉色清晰可見。
發覺對方的不對勁,萊茵大掌覆在他的額頭上試溫,那異常滾燙的溫度從掌心傳來,將蟲托腰抱起放在床上,動作輕柔的為他蓋好被後就匆匆下樓找藥,萊茵根據記憶打開電視櫃下方的抽屜,一個半櫃大的藥箱奕然出現。
“果然,還在這。”這裡是原來家裡放藥箱的地方,因為莫斯提經常的體罰,加上雌蟲抑製環的壓製,萊茵身上總是斷斷續續出現大小不一無法愈合的傷口,所以007會經常更換填補藥箱,索性離婚後007還保持了這個習慣。
萊茵從裡麵翻找出兩片白色退燒藥,又倒了杯熱水才回到臥室側身坐在床邊,輕聲喚著莫斯提
“莫斯提醒醒,起來吃藥!”
床上的雄蟲用被子將自己裹成一團向裡麵滾了兩圈,嘴裡嘟嘟囔囔的呢喃著“冷……彆,彆靠近我……”
萊茵無奈,將水杯放在床頭,伸手將滾燙的身軀撈到自己懷裡,腰間的觸感仿佛打開了什麼應激開關,懷裡的雄蟲死命掙紮胳膊用儘全力瘋狂推搡,通紅的眼瞼上淚滴傾瀉而下將睫毛打濕成簇,嘴裡胡亂的絕望叫嚷“你走,你走…彆靠近我!離我遠點……求求你!我不是……我不是工具!啊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彆說了…離我遠點吧,求你……求你了!”
“雄主!雄主!”
“醒醒!”
莫斯提淚眼婆娑的撐開粘在一起的眼睫,眼前萊茵模糊的身影逐漸清晰,可還深陷夢魘的莫斯提驚恐萬分,大力掙脫他的懷抱將他向後狠狠一推力氣之大竟直接將雌蟲一下推倒跌坐在地上。
“莫斯提!”
萊茵忍著椎骨的疼痛,扶著床沿撐起身體,憤怒的喊著他的名字,可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角落抱著腦袋蜷縮起來的身影心像氣球被紮一樣泄了氣隻剩下一抽一抽的疼,黑色的小小一團即使在暗夜中依然顫抖的清晰可見。
萊茵小心翼翼的上床慢慢靠近他卻不敢輕觸,語氣柔的像飄落的鴻毛“雄主,您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手指試探性的摸了摸雄蟲的金發,看他沒什麼反應,才一點一點將蟲圈進自己懷裡虛攬著,柔溺的輕哄“雄主,沒事,彆怕!你剛剛隻是做了場夢,現在已經沒事了!”
“……萊茵!”
莫斯提呆呆的仰視他了幾秒,然後渾身抽力般軟進他懷裡,頭埋入他鎖骨頸窩如同落入水中垂死掙紮後被救上岸的人拚命吸取空氣中氧氣,萊茵的發香就是他的定心丸讓他恐懼緊張是心安定下來,無力的手臂固執的攬住萊茵的腰貪婪的想將自己貼他更近一點。
“萊茵…萊茵…真的隻是夢嗎?可是感覺明明那麼真實……”
真實到讓蟲腳底生寒!
察覺到對方的不安,萊茵收緊手臂將蟲從虛抱攬實,一手捧起他的臉,一手牽著他冰涼的掌心貼上自己溫熱的臉,像哄蟲崽一樣安慰著他被噩夢嚇壞了的前雄主。
“乖乖,彆怕,那真的隻是場夢而已!你摸,夢裡的觸感哪有現在這麼真實,所以彆怕了,我在呢,我一直都在。”
“你騙蟲!”莫斯提翻身趴在萊茵肩頭雙臂環住他的脖頸對著鎖骨就是狠狠一口哽咽道“我們離婚了…你不要我了,明天你就會離開了……”又像想起來什麼似的整隻蟲更萎靡了,耷拉著腦袋小動物道歉般用舌尖輕舔萊茵鎖骨上的齒痕“……我之前對你不好,你不要我是應該的……”
萊茵將蟲抱緊,揉了揉懷裡莫斯提的頭發,靠在床頭仰望天花板上的吊燈。
房間久久無言,安靜到可以聽到不知是誰的心臟在縮緊抽痛,發出沉重的“咚咚”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