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知曉分寸的，哭一次可以，若是常常“感動得哭”，很可能適得其反，不但得不到小姐的憐愛，反而會惹人生厭。

作為一個惡毒小丫鬟，她深諳人性之道。

鵝卵石小路。

“看啊，那是秦小施……”

有丫鬟和同伴指指點點，說著什麼悄悄話，殊不知她嗓門頗大，直接將悄悄話公開得徹底。

“她是那個？大白……”有女子頓了一下，還是將剩下的話給吞了下去。

大白？

什麼大白？

又不是演電影的。

秦施又不是聾子，她眉頭一皺，瞧著那說大白的丫鬟，不知她究竟想說什麼，話說一半就沒了。

“什麼大白？”秦施叉著腰，霸氣地走向兩個碎嘴的小丫鬟，“我不知你們究竟在說什麼大白，不過，你們是在偷偷議論我罷？沒錯，我便是秦小施，你若是想看我，那便大大方方的看，又不是瞎子，怎的還拿斜眼看人，指指點點？”

那丫鬟被這話一堵，臉色一紅，像是羞憤又是生氣。

另一個丫頭臉色詫異，她沒想到的是，秦小施哪怕是得了小姐的寵愛之後，還是和往常一般潑辣不饒人。

照理說，一般受寵的丫鬟，應是端著架子，作出一副矯揉造作的模樣，生怕將主子的名聲給玷汙了。

可這秦小施，怎的反過來還更加囂張了，真是不符合常理。

“你說誰是瞎子呢？”被罵的丫頭反唇相譏。

“啊？”秦施隨意地摳了摳耳朵，冷眉一挑，十分欠揍道，“原以為你不是瞎子，沒想到你的確不是瞎子，反倒是個聾子。怎的，我們堂堂酆府收留了你這個聾子，你便感恩戴德就是了，怎的還要出來丟人現眼？”

“你……你……”那丫鬟反譏不成，卻被秦施直接一句話打成了聾子，直接就氣得兩眼泛淚，委屈至極。

她哪裡見過這般歹毒的丫鬟啊，哪怕是鄉下村姑，說話恐怕也沒秦小施這般惡毒！

“你胡說……我不是聾子……”那丫鬟哭兮兮，哽咽著反駁。

秦施癟癟嘴，她又沒想到這丫鬟這般小意，她隻隨便一說，便哭出來了，像是她欺負她們似的。

明明是她們在偷偷嚼舌根，她隻隨意教訓了一句，倒整得像是她的不是了。

“哦。”秦施冷漠地“哦”了一聲，無語道，“我知道了，你不是聾子。”

“我當然不是聾子！”那丫鬟大叫一聲，哭得更加淒慘了。

秦施：“……”

說你不是聾子，你倒反而還不高興了，逮著她哭個不停。

“聒噪，嗬。”秦施嘴巴一癟，冷漠地“嗬”了一聲，斜睨那丫鬟一眼，隨後囂張離去。

那丫鬟見她態度惡劣，更是委屈，連忙向同伴哭訴：“她……她也太惡毒了……不行，我要去找雨姐姐，雨姐姐這般善良，同樣是小姐的貼身丫頭，她一定會為我討回公道的。”

“等等……你莫要衝動……”那丫鬟的同伴想要勸阻她，沒想到她跑得極快，硬是瞬間看不到人。

“哎……”徒留那個冷靜的丫鬟待在原地，暗自躊躇，“都是酆府的丫頭，這丫頭拎不清……望莫要碰一鼻子灰。”

丫頭之間雖有貴賤，但最終的準則隻有一個，誰能討得小姐的歡心，誰便能在酆府無法無天。

如今那秦小施風頭正盛，怕是那雲雨來了，也要暫避鋒芒。

讓雲雨大丫鬟，為了那區區一個小丫頭而討回公道，顯然是幾乎不可能。

……

“小姐！”秦施如一隻花花蝴蝶般，翩躚著朝小姐飛奔而去。

她手中拿著一朵血紅色、極其耀眼的鮮花，上麵還淌著晶瑩無辜的露珠，嬌豔欲滴，誘人無比，依舊綻放出未掐斷之時，那番最美好的模樣。

可惜，自被無情之人折下後，這花的壽命，便隻有短短幾個時辰了。

秦施便是這辣手摧花之人。

她甫一經過那片茂盛的花園，便心血來潮，直接將花朵折下，來獻給她心中最美麗的女子。

瞧著小丫頭一番興高采烈的模樣，小姐正要露出淡淡的笑容，餘光忽瞥見那朵嬌豔欲滴的鮮花，小姐柔和的臉，突然僵了一下。

沒看錯的話，那花，是她特意讓人去海峽之地、花費重金、曆經千辛萬苦、將這花完好無損地移栽過來。

花有養顏延壽之用，與紅果藍茶泡之，便可事半功倍，乃是一奇特靈花，在外界千金難求。

如今，這朵價值千金的花，卻柔弱倔強地盛開在小丫頭的手中，好似要綻放出最後的淒涼美。

“小姐，奴婢經過那花叢，忽然一絕世之花映入奴婢的眼簾，奴婢的心一顫動，靈光一閃，立刻就想到了美麗的小姐，便忍不住想將這花折下，來贈與小姐。”

小姐：“……”

哦，原來還是因她之故啊。

美麗的眉頭輕蹙，小姐一時之間竟無語凝噎，不知是該誇，還是該罵，小丫頭一片“好心”，倒是讓她不忍過多苛責。

……罷了，隻是一朵花而已，花園內，又不是沒有其他花。

小姐如此安慰自己，臉色卻輕輕泛著一絲緋紅。

雖然已經見識過小丫頭拍馬屁的功夫，但小姐再次聽見，還是忍不住為之一動。

眼神這般純粹的小丫頭，眼裡心裡，隻剩下她一個，折了花，也第一時間送給她，小姐還有什麼不動容的呢？

“俗話說，鮮花配美人，可在奴婢心中，小姐的絕世容顏，比那盛開的嬌花要美一千倍、一萬倍，一億倍！”

秦施深情款款地吹著小姐的彩虹屁，硬是將小姐看得忍不住彆過了眼去，頜骨不和諧的鋒芒也仿佛消散。

“你……”小姐眼中泛起一絲窘意，夾雜了一絲難辨的怪異，朱唇輕啟，呼出一絲清氣，“……貧嘴。”

她似羞似怨地輕輕瞪了秦施一眼，抬起明媚如春的眼，瞧著小丫鬟“嗷嗷待誇”的模樣，又故意用責備的語氣道：“這話，你可莫要再說了。”

將她的容顏比作嬌花，小姐不能細想，一細想，便會心梗一下，其中之故，不足為外人道也。

“為何？”秦施有點在意。

尋常女子，不都是喜愛彆人誇讚她的美嘛，就算秦施自己，被彆人誇美，也要心花怒放，咧嘴一笑。

莫非，小姐是一個謙虛謹慎之人，更在乎心靈美，被其他人阿諛奉承慣了，便不願被人誇她的皮相？

左思右想沒有答案，秦施牢牢地記住了這一點，等日後在小姐身旁多多觀察一番，莫要再次踩到小姐的雷點。

“小姐莫非以為奴婢在誇大，奴婢第一次見到小姐之時，便覺自己見到了天人，小姐乃天人之姿，何以妄自菲薄。”她折中試探小姐，準備深挖其中之道。

天人之姿？

妄自菲薄？

小姐呆愣了一瞬，神色頗為怪異，不知從何說起。

小丫頭變得文縐縐的，倒是讓她不習慣了，不知她是從哪裡瞧來的肉麻詞語。

“你這丫頭，倒是學了刨根問底……不論如此，此話莫要再說了便是。”可惜小姐守口如瓶，就是不將理由告訴秦施。

秦施心中立刻展開了某些劇情，例如，小姐幼時被渣男所騙，渣男說愛小姐的心，沒想到卻是愛小姐的容顏和金錢……

“是的，小姐……”雖然腦海中早就腦補出一番大戲，但秦施還是規規矩矩地應了一聲，表情彆提有多乖巧了。

見小丫鬟不再提這一茬，小姐內心也鬆了一口氣，這美一字，的確不適合她……

“給我罷。”小姐自知自己拒絕了小丫頭的一番“美意”，心中有絲過意不去，便主動讓秦施將手中的鮮花遞給她。

“小姐！”秦施秒懂，連忙斜眼笑，將手中的鮮花興奮地遞到小姐的手中。

看到小姐白皙滑膩的手，秦施不禁又想到了那天冰冷舒服的觸感，她體質偏熱，因此覺得小姐的手摸起來，當真是十分舒服。

本來她還想又借機揩個油，可小姐好似發現了她的意圖，拿花的手指靈活一動，便將花纏在了指縫間，如蜻蜓點水般移開。

秦施：“……”小姐，俺們來日方長。

她就不信了，遲早有一天，她要將小姐變成自己的貼心密友，想什麼時候揩油就什麼時候揩油。

待到關係火熱的時候，摸個俏臉兒、襲個……小胸、拍個翹臀啥的，也不是不行，秦施略微出神地想著。

她在藍星上也有好閨蜜，兩人之間無話不說，親親抱抱、互相非禮什麼的，簡直是小意思。

小姐看著秦施略帶迷離的眼神，不知她又神遊何處，可拿著鮮花的修長手指，卻潛意識般緊了緊。

她總覺得，小丫頭好似在打她什麼，不好的主意？

恍然一看，小姐又發覺，小丫頭眼中的詭異之色又散了去，好似她先前看到的一切都是錯覺。

可小姐知曉，自己並未看錯。

可她身份擺在那裡，無論小丫頭打的究竟是何主意，她又會怕嗎？

心中輕輕笑了一聲，小姐朱唇勾起，眼中綻放出一絲惡意的趣味來。

卻不知，她手中嬌嫩的花，不出片刻，便仿若被一陣無形的霜氣給凍住了。

花瓣上的露珠，也不再欲滴，而是如冰錐子般，掛在花瓣之上，竟是直接將嬌嫩的花瓣給戳出了一個洞來。

露珠為花增色，卻在此刻成了嬌花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