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顧夫人又是一陣火大，但是她知道自己在沈意歡麵前口頭上是討不了什麼便宜，忍著氣從包裡拿出一張支票拍在茶幾上。

“像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你無非就是看上我顧家的富貴，這裡有一張支票你拿著，然後立刻離開上海，雲璟現在對你隻是一時迷戀，所以我勸你見好就收，不要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沈意歡掃了一眼支票上的數字：“顧夫人，我沒想到你兒子在你眼裡就隻值這一點？”

顧夫人聞言沒有擰成一團，語氣裡透露著煩躁：“你不要太貪心！”

沈意歡抬起胳膊：“顧夫人，你看我這鐲子怎麼樣？顧雲璟前幾天剛送給我的。”

顧夫人就見那纖細的手腕上帶著一對翡翠絞絲鐲，那鐲子被雪白的肌膚襯得如同一汪碧水。

沈意歡一看就知道顧夫人已經知道她想表達的意思了。

“顧夫人，您兒子可比您大方多了。”

顧夫人的臉色頓時就更難看了。

顧夫人一言不發地起身，轉身就走，她沒想到居然會被自己兒子背刺了一記。

今天她就是個笑話，拿著支票想要打發人家，結果連兒子送給人家的一副手鐲都買不起。

“顧夫人，您的支票。”沈意歡在顧夫人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出聲。

顧夫人看見那張支票火氣更大，惡狠狠地瞪了沈意歡一眼，而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顧夫人眼裡那哪是支票，那分明是一個明晃晃地打在她臉上的巴掌。

倒是顧夫人身邊的傭人猶豫了一下，小跑著回去接過支票。

透過落地窗，沈意歡看著顧夫人怒氣衝衝的上了汽車。

“小姐，你這樣真的好嗎？那畢竟是顧二公子的母親。”

李媽媽在旁邊把沈意歡和顧夫人的交鋒從頭看到尾，不禁有了一絲擔憂。

“之前我已經跟顧雲璟談過關於他母親的事，當時我就表明自己的態度，他要是接受不了，我也沒辦法，自從從宋家離開，我就打定主意再也不會委屈自己。”

李媽媽看著沈意歡的背影無聲地歎了口氣，她知道自己勸不了沈意歡，心裡更恨宋家當初做得太過分，才讓小姐變成現在全身是刺的樣子。

顧夫人怒氣衝衝地上車：“去景華百貨。”

司機和傭人看到顧夫人這般模樣皆噤若寒蟬，司機一言不發地打火啟動汽車。

於是景華百貨的員工今天就看見老板的母親顧夫人滿麵寒霜地走向老板辦公室。

因為經常會有些太太小姐來景華百貨購物，所以他們的消息還算靈通，也聽說了最近顧夫人帶著位年輕小姐到處參加宴會的事，一副介紹未來兒媳的樣子。

顧雲璟此時正跟幾位經理開會商量下季度的采購事宜，顧夫人就推門而入。

顧雲璟把手上的文件合起，遞給劉經理：“就按照我們剛剛討論好的做，你們先出去工作吧。”

等外人都離開後，顧夫人臉上的表情終於繃不住了，她氣急敗壞地在顧雲璟麵前走來走去，一時間屋裡都是高跟鞋和地麵撞擊的聲音。

“我絕不會同意你和那個姓沈的女人的事！”

顧雲璟臉色平靜：“我們從來沒有請求過你同意，我隻是希望你不要再乾涉我的婚事。”

“我是你母親！”顧夫人強調自己的身份。

“媽，我已經成年很久，不再是需要父母為我把握方向的時候了。”

顧夫人雙唇微微顫抖：“你還是在怪我當初對你的忽視，但是我也沒辦法，當時你爸居然要迎那個女人入門，這你讓我如何能忍？”

顧雲璟無奈一歎：“少年時期我曾怨恨您與人爭風吃醋，害我險些被燒成一個傻子，可如今我早已看開，為什麼您還一直揪著這件事不放呢？”

隻要他一和母親起衝突，母親就覺得他是因為幼時的事在怨恨她，可是他早已放開，放不開的，始終揪著不放的恰恰是他母親。

顧夫人雙唇緊抿，明顯是不信顧雲璟所說，還是認為顧雲璟一直對那件事念念不忘。

就連如今執意要和沈意歡在一起，反感她介紹的人，也是他對她的報複。

“你可以把她養在外麵，或者在結婚後把她接進門做二姨太。”

顧夫人認為她已經做出了很大的讓步，原本以她對沈意歡的觀感，莫說是接進門做二姨太，就是讓她繼續跟顧雲璟在一起她也忍受不了。

“媽，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喜歡意歡，我會光明正大地娶她做我的妻子，我以後也隻會有她這一位妻子，絕不會再娶什麼姨太太。”

顧雲璟揉了揉眉心，顧夫人絲毫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顧夫人對顧雲璟的回答十分不滿，張口就想威脅，但是她想了一圈，卻發現沒什麼能威脅到顧雲璟。

像她們這樣的家庭威脅孩子，無非就是斷了資金，等不聽話的孩子過幾天苦日子自然就會回來認錯。

但是顧雲璟早就有了自己的事業，不用靠顧家。

以親情綁架顧雲璟，顧雲璟從小就不在她身邊長大，對她的感情根本沒有另外兩個兒子深。

正所謂隻要我對你沒有親情，你就綁架不了我。

顧夫人苦思冥想後，發現突破口還是在沈意歡那裡，但是她一想到沈意歡那張臉就生氣，完全不想再見到她。

“你爸不會同意你娶那個女人的。”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

顧夫人深深地看了一下顧雲璟，轉身離開。

顧夫人當然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回到顧公館，她讓人邀請了幾位之前關係不錯的太太們到顧公館打麻將。

牌桌之上，顧夫人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表示她和顧老爺都不會讓顧雲璟娶一個被休棄的女人，她絕不會讓沈意歡進門。

同時表明了對沈意歡名下輕裾的不屑，話裡話外都是看不起，覺得那裡的衣服太低端，隻有找老師傅定做的衣服才能配得上她們。

送幾位太太們離開後，顧夫人自信滿滿地等著輕裾關門，等著沈意歡來求她。

結果她左等右等就隻看到輕裾的生意越來越好，上層圈裡也沒流傳出輕裾的低端的話。

出現這樣的原因隻能說是顧夫人太高看自己了，顧家確實家大業大，但是現在顧家已經把全部資產轉移到了香港，上海隻剩下景華百貨，而景華百貨還不能算是顧家的生意，大家都知道景華百貨是顧雲璟一人的資產。

而輕裾不隻是沈意歡的店，棉花大王的女兒徐嬌嬌也在裡麵有一半的股權，大家之所以這麼吹捧輕裾，一部分原因是輕裾的衣服確實很特彆，還經常出新品，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兩個老板一個是顧雲璟的女朋友，一個是棉花大王的女兒。

顧夫人這下可是真的體驗了一番什麼叫人走茶涼。

於是無計可施的顧夫人再一次找上沈意歡。

這一次顧夫人也沒有再表現一番自己身為顧家夫人的優越感。

“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自以為是新時代女性，年紀輕輕就能在上海闖出一番事業，可實際上靠的還不是男人，要是沒有雲璟，你在上海又算得了什麼呢？”

沈意歡微微坐直身體。

顧夫人一看沈意歡這樣子接著道：“你以為那些太太小姐們真的喜歡你設計的衣服，她們買你的衣服還不是看在雲璟的麵子上。”

沈意歡麵無表情道：“我能成功依靠的完全是我自己，就算沒有顧雲璟我一樣能成功！”

話剛剛說完，沈意歡就忍不住撲哧一笑：“顧夫人，您是不是在希望我這樣說，怎麼樣，我夠貼心了吧，完全按照您期望的回答了。”

顧夫人臉上浮現出被人戳破心中所想的羞惱：“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您說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但我還是想跟您說一聲，您這樣挑撥離間的手段太低級了，您可以去大街上看看，就算顧雲璟能讓上層圈子裡的人看在他的麵子上去買輕裾的衣服，但是他能讓上海這麼多人都去買輕裾的衣服嗎？”

沈意歡透過咖啡館的窗戶看向外麵的街道，上海被稱為東方巴黎，上海人自然也是追求時尚的。

街上穿著時尚的女郎數不勝數，其中穿著輕裾風格的女郎十個起碼有四五個，這已經是相當大的比例了。

“當然我不否認，我能這麼安安穩穩開店，沒有被人威脅交出股份，成為一個單純的設計傀儡，是因為顧雲璟的存在。”

顧夫人聞言剛要露出得意的笑容，但是沈意歡下一句話讓她的笑容僵在臉上。

“但這不是應該的嗎，這不是我身為顧雲璟女朋友應該有的權益嗎？難道我一定要義正言辭地拒絕顧雲璟的所有幫助，把自己和顧雲璟之間撇得乾乾淨淨，才能稱得上獨立嗎？”

沈意歡的這番話又出乎了顧夫人的預料，她發現自從和沈意歡交鋒以來，沈意歡一直在刷新她的認知。

當初她外甥喜歡上一個窮女學生，她妹妹就是憑借這樣的手段讓那個窮學生和她外甥一直爭吵，最後兩人不歡而散。

同樣的手段，怎麼到她這裡就這麼不好用了。

“顧夫人，您希望顧雲璟幸福嗎？”

“我當然希望他幸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可您正在做的卻是反對他做讓他覺得幸福的事，正如您希望他聽話卻聽不進他的話。”

“我是他母親，是我生下了他。”

“是他求您生下他的嗎？是您自顧自的決定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他不欠您的！”

顧夫人沉默下來，片刻後道：“這是我們的事，與你無關。”

說完不等沈意歡的回複就離開了。

沈意歡看著顧夫人的背影歎息，她發現顧夫人其實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她一遇到自己無法應付的事就會逃避，離開讓她無法應付的人和事。

對顧雲璟的掌控欲也許正是來源於她的不安。

沈意歡也沒指望自己的幾句話就能改變顧夫人幾十年形成的性格。

隻是希望顧夫人能安生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