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瀧澤純一出於一時衝動而拉著黑澤陣一起領證之後的第一個月。
當時瀧澤純一遠還沒有真正意識到婚姻對工作的衝擊,隻是天真地以為二者可以互不影響,正如他公安的身份和黑澤陣合法配偶的身份能夠相互獨立一樣。
瀧澤純一選擇在工作日一如既往地埋頭努力,在休息日主動和黑澤陣一起乾一些維護感情的事情。
雖然向風見裕也透露了正在和一名男□□往的事實,還順帶谘詢過求婚的相關話題,但是還沒有告知他實際上已經結婚了。
不希望公安打擾隻是普通人的愛人,瀧澤純一在工作上並沒有表露出不同,所以沒有任何同事發現。
他就像一根繃緊的弦,工作和婚姻兩方都全力以赴。
好在他們確定感情的那一兩個月裡,組織在東京的活動頻率莫名減少大半,給了瀧澤純一不少喘息的時間。
尤其是休息日,此前往往是休息日的時候會更加忙碌,隨著組織的臨時熄火,瀧澤純一贏來了從來沒有過的真正享受假期的機會。
但是天堂般的一個月過去之後,瀧澤純一不得不開始正視公安的秘密身份和婚姻之間的衝突。上司下達了新的任務,要求瀧澤純一前往伊豆半島假日海灘承擔議員的護衛任務。
伊豆離東京很遠,需要的任務時間很長,如果數日不歸的話,瀧澤純一不可能瞞過已經同居的黑澤陣。
他猶豫了很久。
身為公安,職業道德要求他不能向一般市民暴露真實職業。身為伴侶,情感要求他不能向愛人撒謊。
雖然因為意外,他們沒能在教堂上交換誓言,但是瀧澤純一比誰都信奉著那串銘言。
接到任務之後他差點在書房揪禿自己的頭發,最後哼哼唧唧地跑去找黑澤陣的懷抱。
黑澤陣剛剛洗完澡,此時僅在腰間圍了條浴巾,橫臥在沙發上擺弄手機。
仍然一副冰山臉,但是幾縷被水打濕的發梢盤在耳鬢邊,柔和了他銳利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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瀧澤純一看著他,心軟了腿也跟著軟了。
擠上沙發,任性地把腿架在黑澤陣腰上,瀧澤純一攬著愛人的肩頭,把臉全都埋進微微濕潤的美麗銀發裡。
隻有半個屁股將將坐上沙發邊沿,眼看著就要往下滑。
黑澤陣迫不得已往裡挪了挪,關掉手機之後雙手圈著大半身體騰空的瀧澤純一,以防他一屁股摔下去。
兩人互相抱著圈著彼此,像是兩條八爪魚一樣糾纏在一起。
瀧澤純一又小豬仔似的哼哼了兩聲。
“怎麼了?”黑澤陣臉頰貼在瀧澤純一的耳後,低聲詢問。
聲音太近了,瀧澤純一隻覺得耳蝸深處一陣酥麻,手上差點沒能抱穩。
“我估計要出門一段時間。”埋頭在愛人的長發裡,聲音朦朦朧朧的,“公司的事情。”而且還不一定能順利回來。
“正好,我近期也要出差。”黑澤陣的回答出乎瀧澤純一的意料。
確認關係的這一個月以來,黑澤陣大多數時候都挺空閒的樣子,無論什麼時候瀧澤純一約他出門都能得到肯定的回複。
雖然剛搬進新家不久,但瀧澤純一已經徹底習慣了每天加班結束之後有人在家等他的感覺。差點忘了黑澤陣也是有一家古董店鋪要經營的人。
瀧澤純一突然有點羞愧,腦袋又往愛人的脖頸處埋得更深。
“你要去哪裡?”黑澤陣問。
這就沒什麼好保密的了。瀧澤純一並沒有撒謊,而是坦然地說出地點:“伊豆。你呢?”
圈著自己的雙臂環得更緊了一些,沒有聽到黑澤陣的回答,瀧澤純一有點疑惑地抬頭,臉頰上還帶著幾絲壓出的紅痕。
“怎麼了?”
對上黑澤陣垂下的眼神。
可以清楚看到那雙墨綠色眼中自己的倒影。瀧澤純一被看得臉上發燙,惱羞成怒地捶了捶沙發。
震得滾在一起的兩人一同抖了抖。
“看什麼呢?”他佯怒道。
黑澤陣伸手為他厘清耳邊碎發,垂眸輕聲回答:“看你。”
綠眸中蕩起點點漣漪。仿佛靈魂都跟著沉入那片湖中。
臉頰滾燙一片,耳朵跟著火似的。瀧澤純一實在受不住捂著臉道:“少轉移話題!”
該死,這冰山男怎麼這麼會!
黑澤陣笑了笑,胸腔的震動擾亂了瀧澤純一的心跳。
“沒什麼,我隻是……”他沉吟片刻,斟酌用詞,“聽說最近伊豆因為土田議員的關係不是很穩定,希望你能平安。”
的確不安全,畢竟組織接下來要在那裡展開暗殺行動。瀧澤純一心中碎碎念,連帶給攪黃他幸福婚後生活的組織殺手紮小人。
他伏在黑澤陣的□□的胸膛上,聽著耳邊沉穩的心跳聲,想著該如何儘快挫敗黑衣組織的陰謀。
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這個溫暖的擁抱中。
——
而海邊太陽的懷抱則火熱過頭了。
瀧澤純一混在度假人群中,幾乎被熱量和擁擠的人群帶走肺部的最後一絲氧氣。
土田議員在海灘上臨時搭建了演講台,周圍擠滿了各色觀眾。有些是真正的路人遊客,大部分是早就打點好的托,剩下就是像瀧澤純一這樣公務在身的可憐人。
內心第一百次質疑議員為什麼要選在這種地方。就算主旨是振興伊豆日益萎縮的旅遊業,大可不必把演講都搬到海邊來吧?
瀧澤純一此次並不是以公安的身份前來全權接管土田議員的護衛任務,而是輔助伊豆本地警衛。
幸而得以避免在烈日沙灘上全副武裝的悲慘命運,可以便裝混進人群冒充普通遊客。
“我許諾,隻要我能夠繼續當選,三年之內必定讓伊豆的旅遊產值翻一番!”
土田議員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口水激昂,簽了無數肯定沒法兌現的空頭支票。
公安插手此事的原因之一,就是懷疑土田議員暗中進行違法交易。瀧澤純一明麵上是來護衛,暗地裡也是調查。
要從組織殺手的槍口下保護議員不假,尋找證據把議員送進監獄也不假。
瀧澤純一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全然當做無聊的背景音。
政治掮客嘴裡的話,二分之一是放屁,剩下二分之一是在放一個好聽的屁。
他全副心神都用來警戒四周,時時注意著海灘周邊環境。
正值午後陽光最為猛烈的時候,天藍雲白,整個世界都過於明亮,有些晃眼。
距離演講台四百米遠的地方是伊豆豪華酒店,瀧澤純一望過去,十幾層樓高的酒店全部窗簾敞開窗戶緊閉,戒嚴狀態一覽無餘。
這是方圓五百米內唯一的高層建築,在瀧澤純一到來之前,伊豆警方就已經把那裡層層封鎖,杜絕任何狙擊暗殺的可能性。
凝視了一陣,看不出問題。
昨天瀧澤純一親自帶隊檢查過,不可能有人能夠在那麼嚴密的監視下持槍混入酒店。
可能狙擊範圍內防守嚴密。
近身護衛安排妥當。
那麼,心頭的這股不安,究竟從何而來呢?
【伊豆……平安歸來……】
想起愛人的叮囑。
瀧澤純一打起十二分精神,暗暗決心道絕不辜負黑澤陣的囑托,一定要保住議員的小命後平安歸家。
“我們將團結一致,攜手共進!”土田議員振臂高呼,原先安排的幾個托立刻舉手鼓掌。
嘩啦啦的掌聲響起一片,路人被熱烈的氛圍帶動也跟著鼓掌,震耳欲聾。
瀧澤純一與眾人格格不入,敷衍地鼓著掌的同時眉間緊皺,時不時環顧四周。
演講即將結束,組織卻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這不符合組織的一貫作風。
越是離土田議員順利結束演講隻剩一步之遙的時候,越是要小心謹慎。
他抬起頭,視線中赫然闖入遠處的一幢大樓。
鼓掌的動作漸停。
腦海中自動浮現相應情報。伊豆商業大廈,高達60米的超高層建築,在儘是低矮樓房的海濱城市群裡鶴立雞群。
視線鎖在那裡,無法移開。
沒有其餘高樓,海濱地勢平緩……
意味著,如果從那座大廈望向這裡,視線將毫無遮攔。
瀧澤純一的身體被定在原地。
隻論視野的話堪稱完美的狙擊地點,隻是距離有近800碼之遠……
沒有人能從那麼遠的地方完成狙擊。
伊豆警方告訴他,雖然在那裡也安排了部分人手戒嚴,但是遠沒有更靠近海邊的伊豆酒店嚴密。
瀧澤純一徹底僵住,除了鎖定遠處那幢大廈的眼神,一動不動。
忽的,在頂樓看到一點反光。
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推開人群衝了上去。
一把推開土田議員。
“你在乾什麼?瘋了嗎!”
似乎聽到有人在質問。
與此同時,腿部一陣銳利的疼痛。
中槍。
沒關係。
成功把議員救下來了嗎?
“啊,這個人中槍了!快把他扶起來!”
“快攔住這些遊客,裡麵有人襲擊了議員!”
周圍的衛隊亂成一團。
這群蠢貨,分不清遠程狙擊和近距離槍擊嗎?
瀧澤純一痛得幾乎當場暈厥過去,用儘最後的力氣大聲提醒道:“是狙擊!”
來不及反應。
破空的聲音。
“嘩——”
子彈從耳邊高速飛過。
瀧澤純一瞪大雙眼,恍然間仿佛能夠看清被子彈攪散的氣流。
“砰”的一聲巨響。
耳鳴。
眼前赤紅一片。
經過三次艱難的呼吸,瀧澤純一遲鈍的神經才意識到,是土田議員的腦袋在他的麵前炸成了一朵盛開的石榴花。
閃過腦海的唯一念頭。
早知如此,還不如賴在愛人的懷裡睡懶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