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順著河邊走,岸邊堆放的衣物早已因多日潮濕而發黴,旁邊的木盆表麵覆滿青苔。
看來曾在這裡渙衣的人們是被什麼急事打斷了,離開後便再也沒回來過。
會在河邊洗衣裳的人們大多不富裕,絕不會將衣服就這麼丟在河邊。
“一年前有個外來人將土財公公請進溪首郡,土財公公憑借有求必應獲得了一大批信徒,城裡人都去拜它。”
李雲樂踢著河邊的小石子,眼裡閃過一抹痛色:“但它不是神,它把溪首郡搞得一團糟,還……害死了我娘。”
“節哀。”風長贏這下明白李雲樂為何淪落如此,尚年幼便沒了母親,眾人皆拜土財公公求財,她因母親之死不願從眾。
旁人身揣萬兩金,她卻一文錢都拿不出來。
“我沒事。”李雲樂知道悲傷沒用,她要想辦法把土財公公從溪首郡趕出去才算為娘親報仇。
她抬眼看向氣度不凡的風長贏,這位姐姐出手闊綽身手也好,不知來溪首郡是做什麼的。
“溪首郡人人家財萬貫,糧油布變得極貴,大家不是沒想過出城換糧,是大家根本不願意也不能出去。”
李雲樂回答風長贏之前所問的問題,這就是土財公公的古怪之處,信奉它的城民不願離開溪首郡,甚至不願離開它的廟宇。
城門前如此寂寥,一半原因是大家不缺那點錢懶得做生意,另一半原因則是大家都搬去了城南,在土財廟附近住著。
大半個溪首郡的人都擠在那裡,沒有買到房子的人為了離土財廟近一點,心甘情願蓋著被子睡在大街上。
風長贏等人在李雲樂的帶領下來到了城南,剛靠近城南就聽見熱鬨人聲,和城門口的情況迥然不同。
十個身著黑底金錢紋衣衫的壯年擋在路口,在她們身後是熱鬨非凡的土財廟。
“若是土財廟的信徒可直接進入廟中,像姐姐這樣頭一次來的生人需從這裡三步一拜九步一叩首,一路拜到土財廟石像前才行。”
李雲樂語氣透著不屑,很是瞧不起土財公公廟的規矩,她覺得風長贏是絕不可能拜進去的。
“姐姐,你來溪首郡做什麼,不會是為了求財吧?”她忐忑地問道。
“買馬。”風長贏回道。
來回境將她送到溪首郡,讓她遇見此事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上天旨意。
可天柱才是頭等大事,買馬趕往東天柱最要緊。
溪首郡的百姓因為土財公公早已不做生意,她能去買馬的地方看來隻有城南土財廟附近的市集。
裡麵的東西想必是千金難得一換,她出門帶的黃白之物不少,可也沒裝上一車黃金。
馬匹的價格原本就高,溪首郡還不得把價格抬到天上去。
李雲樂肉眼可見地變得失望,風長贏好奇道:“你以為我是來做什麼的?”
她低著頭悶聲說:“我以為姐姐是朝廷派來的大官,專門來收拾假神仙。”
提到朝廷,風長贏想起入城時審查她的守衛,城中百姓皆求財入迷,守衛竟能不為所動恪守本職,當真是視錢財如糞土。
李雲樂聽到她的話,笑著解釋道:“守衛是朝廷官兒,她們不能拜任何一個神,皇族給她們發糧餉,大夏朝才是她們的信仰。”
城南廟宇人聲鼎沸,鞭炮劈裡啪啦響個不停,裡麵的信徒高喊“土財公公顯靈”,街上的人們朝著廟宇的方向下跪磕頭。
就連守著路口的十個壯年也對著裡麵跪下,虔誠地祈求土財公公顯靈,賜予她們更多的財富。
在這些人跪下後,風長贏看到一縷縷金色的氣運從人們身上鑽出來,彙聚在廟宇的上空。
世上從未有正神吸取百姓氣運的事,氣運關乎凡人一生的走向,一旦氣運被奪走,凡人便會如同行屍走肉在三年內快速走向死亡。
風長贏朝前走了一步,探出手便摸到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她擋住,強行闖入恐會打草驚蛇。
“你進去看看。”風長贏對著沈辭安冪蘺上的林聽說道。
林聽聞言疑惑地指著自己,“我?”
“嗯。”
“你怎麼不讓他去?”林聽不服,為什麼使喚她不使喚沈辭安。
沈辭安進去也要三步一拜九步一叩首,林聽隻需要揮動翅膀飛進去,時間有限,自是林聽去更快些。
風長贏隻問她:“你去不去?”
“去。”林聽認命地瞄準廟宇的方向望裡飛,飛到一半她回頭,“要我看什麼?”
“石像。”土財公公是用假扮神仙的方式吸取百姓氣運,它必須通過石像收集百姓信仰才能取得氣運。
同時石像也是它的躋身之處,石像的大小模樣可以讓風長贏判斷這位假神的實力如何。
林聽成功越過阻攔風長贏的屏障飛入廟宇,沈辭安突然說話:“我如此無用,不知殿……您為何要帶我出來?”
“雖無用,倒也不是累贅。”
風長贏心道還沒輪到你有用的時候,且再等等,待林聽修出人形,我倒要看看攻略你究竟能不能讓林聽從浮生界回到她自己的家裡。
一旁的李雲樂掃了眼風長贏,又看看沈辭安,開口安慰沈辭安:“姐姐帶你出門,你不能幫上大忙,但可以在她處理事務時替她料理雜事小事,這些活計很重要的,你做好這些就不是沒用的人。”
“……”黑紗下的沈辭安點了點頭。
李雲樂看天色不早,主動提起可以帶風長贏和沈辭安回她家過夜。
能花那麼多金子請她吃飯的姐姐肯定不是壞人,李雲樂相信風長贏。
“等等。”風長贏要等林聽回來。
片刻後,林聽從天上衝過來撲進風長贏懷中:“廟裡的人要殺我。”
與此同時,不遠處傳來喧鬨聲,似乎在說抓麻雀之類的話。
風長贏的修為被壓製,可五感仍敏銳如常,她轉身帶著大家離開。
李雲樂的家是間四合院,院內種著一棵柿子樹,三進院落都打掃得一塵不染,看得出她很愛這個家。
“娘親死後,家裡隻剩下我一人,那邊有空房,你們可以隨意住。”李雲樂從自己房中抱出兩床被褥。
沈辭安主動接過被褥,然後把兩個房間的床鋪都鋪好。
林聽趴在風長贏肩上,呢喃著:“他對你笑得好甜,還給你鋪床。”
“你敢給我臉色看嗎?”風長贏反問道。
林聽怔住,隨後恍然大悟,沈辭安和她一樣能屈能伸罷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反派姐實力超強,她奪舍反派姐,沈辭安算計利用反派姐的身份,反派姐奪回身體後沒殺了他們都算善良。
“去把石像的模樣畫出來,還有你見到的都告訴我。”
風長贏搖了搖頭,十八歲的少年怎麼一點都不機靈,非得人推一步才知道走一步。
更深夜闌,整個溪首郡陷入寂靜中。
城內一片漆黑,空中明月繁星被烏雲遮擋,一人獨自站在城中最高處,她位於屋頂俯瞰整座城鎮。
掠過屋頂瓦片的腳步聲轉瞬即逝,溶於濃濃夜色中。
風長贏位於高處並不在意屋頂上快速奔跑的黑衣人,她查遍全城發現溪首郡裡能拉車載物載人的牛馬都被關在了城南的土財廟中。
距離溪首郡最近的城鎮也有百裡路程,走過去需要七八天,騎馬隻需三四天。
與其浪費三日時間在走路上,不如把溪首郡的土財公公解決掉,然後買馬趕路前往東天柱。
觀世圖在夜色中發出亮光,半日過去,距離東天柱最近的程多程少兩人仍在原地未動,莫非是被什麼絆住了腳步?
早在修真界,她們便約定過抵達人界後第一時間趕往東天柱。
圖上的其餘幾人都在或快或慢地朝東方移動,風長贏收起觀世圖,眺望城南香火不斷的土財廟。
沒時間和廟裡的邪祟來回試探了,她要趕路,擋了她路的一切障礙都要被除去。
今天白日裡的見聞加上林聽畫出的石像足以讓風長贏做出結論:土財公公是邪祟假扮神仙,妄圖用錢財騙取香火信仰,偷取凡人氣運壯大自身。
每過一日,邪祟就會壯大一分,需趁早除去它。
她腳尖輕點從屋頂一躍而下,輕盈地穿梭於屋舍街道間,追上了夜遊溪首郡的黑衣人。
“姑娘,我瞧見你從廟裡拿了點東西,可否借我一觀?”
風長贏陡然出聲,嚇到專心逃跑的黑衣人,她手中握著一個布包,空著的手握拳砸向風長贏。
兩人邊跑邊交手,到底是修過術法的風長贏略勝一籌,她用力拽著黑衣人躲進深巷,搶走對方手裡的布包然後捂住她的嘴。
黑衣人欲要還手,聽到紛雜的腳步聲越靠越近,瞬間安靜下來。
一群舉著火把的信徒麵色猙獰,氣勢洶洶地從深巷前經過。
“竟敢偷土財公公的神像,等我抓到一定要把賊人碎屍萬段!”
“殺千刀的,狗爹養的賤東西,偷到咱公公頭上。”
“快些抓賊吧,不抓到賊,我們幾個就會被土財公公碎屍萬段!”
信徒們狠狠咒罵偷東西的賊,仔細巡查大街小巷每一處。
眼看這群人就要離開,一人舉著火把停在深巷前,似乎有要進來查看的意圖。
黑衣人屏住呼吸一動不動,信徒逐漸靠近,火把的光源即將照到躲在深巷裡的兩人。
此時巷裡掀起無由來的風,吹滅信徒的火把,深巷重歸黑暗,隻聞信徒氣憤地咒罵一聲,不得不退出深巷尋找同伴。
“跟我來。”
風長贏拿著布包走在前麵,黑衣人猶豫片刻便快步追上風長贏。
避開巡查的信徒,兩人來到李宅,風長贏離開李宅時屋內燈火俱滅,如今卻屋內卻都亮起燭火。
她心道不好,跳入院內查看房間,沈辭安不在屋內,李雲樂的房間也空無一人。
躲在房梁上的林聽看到風長贏回來,才敢現身:“你走後沒多久,一批信徒闖進來強行帶走了李雲樂和沈辭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