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重重(1 / 1)

而在他將諶熒他們送出去的瞬間,沈昭宣不經意地一撇,居然看見一個赤紅的身影突然自空中俯衝而下,一口將地上的小軒吞吃了。

而在眾人出去後,玄鳥一個人靜靜地坐著,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他伸出手,細細地描繪著其中一顆。

突然,整個‘界’中的靈氣出現了波動,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來人看著他,輕輕道:“你居然被藏在這裡。”

兩人視線交彙的一瞬間,空氣中的靈氣無風自動,二人神魂相觸即分,玄鳥瞬間明了了一切,不讚同地道:“他不該這麼做。”

“玄鳥,”來人虛弱地喚道,“不要這樣說他。”

來人看著玄鳥稚嫩的麵容,帶著懷念、悵然和凝實了近萬年痛苦的怒火。

“他在你這個年紀被囚禁,現在已經快過去萬年了。在這近萬年的時間裡,他修為儘失,五感被封,身遭煉獄,每一日都看不到任何希望,每一日都煎熬得如同永遠不會過去。而你,隻是睡了一覺。

永遠不要這樣說他,他一個人已經為我們承受了很多,走了很遠。他做什麼都是對的。”

玄鳥的神色黯然了下來:“我醒來時,就感知到了他的痛苦。”

“感知並不是經曆,”來人看著他,雙眸中是深深的責備,“所以,你沒有讓她結契約,你打亂了他的計劃。”

“你沒有見過諶熒,你不知道她有多聰慧,是她將我從渾噩中喚醒了,”玄鳥雙眼彎起,像一個從未有過心事和煩惱的少年一般,神采飛揚地說道,“我很喜歡她。”

來人聽著他的話,臉上漸漸蒙上一層陰鷙,麵色陰沉,冷冷地看著他:“你忘了他們對我們的背叛嗎?你忘了我們在那裡所受的痛苦嗎?”

“我沒有忘,我沒有忘,”玄鳥急急地爭辯道,“我隻是覺得······”

他的聲音哽住:“我們創造她出來,就是讓她去死,對她很殘忍。我隻是想再多給她一點時間。”

“沒有時間了,我們已經等了她太久了。”

他看著玄鳥依舊倔強的神色,歎了口氣:“玄鳥,你不該再是個孩子了。如若我們也背棄了他,對他才是殘忍。”

玄鳥沒有再說話了,他隻是看著來人,輕聲一笑:“我覺得你見到她,也會喜歡她的。”

來人不置可否,隻是神色冷淡道:“我已經見到她了。”

他看著玄鳥,伸開手,手心中出現了一個盒子。

玄鳥看著那個盒子,心中並沒有抵抗,隻是輕聲說道:“我可以看完今夜的星星,再進去嗎?”

···

待他們出來後,回到劍境中,劍境的門早已開啟。

諶熒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明星晢晢。

明星晢晢也向他們說了自己在‘界’心中的遭遇。原來他一進去,就直接被當了戚問仙的替身,被‘入魔仙尊’殺了一次又一次,受傷很重,幾乎殞身。

而對‘入魔仙尊’為何將他們送出,幾人也是心中好奇,問起諶熒:“諶師妹,那位仙尊同你說了什麼?”

諶熒說道:“有言契約束,我不能說。”

其他人於是不再問了。

經曆了這一場,幾人都有些疲累,僅交談了幾句,各自就要散去。

諶熒卻始終沒有動身,她麵色沉重地一直看著浮黎,終於道。

“浮黎師兄,在‘界’心中,有很多人應當是我宗的外門弟子,可否能麻煩師兄能稟明宗門長老,查明在劍境中失蹤的弟子身份,告知其父母家人。”

她一開口,浮黎也想起了這件事,他的麵色也沉重了起來:“好,我記下了。”

而此時,隻聽得一聲:“聰明師妹,回見。”

諶熒也道:“樾師兄,回見。”

樾飛光唇角揚起,朗目疏眉,俊朗非凡,架起一道囂張肆意的金光而去。

知曉這位師姐自矜身份,諶熒沒有多說,隻道:“我詐他的。說知曉他的秘密,他怕我說出去,就答應了。”

聞言,沈昭宣的神色平緩了下來,說道:“好,告辭。”

“告辭。”

不多時,隻剩下明星晢晢和諶熒二人,走在下山的路上。

“諶熒,多謝你救我出來,”明星晢晢有些赫然,“你當時已經告知我爛柯仙有問題,我本以為自己能應付,但還是被困其中。”

“我們不是朋友嗎?”諶熒看向他,當這兩個字說出口時,她的心情奇妙地感到很愉悅:像是在風雨中一直奔波的孤雁,突然找到了一個能夠遮擋風雨的片瓦隻簷,有些陌生和溫暖。

她的臉上帶上笑:“救朋友是應該的。而且我知曉,你是擔憂我同他進入後,會遭遇危險,所以才自己進去。”

她明亮的目光,看向他,坦誠而真摯:“好在,有驚無險。”

明星晢晢聞言,也笑道:“幸好,有驚無險。”

此時,在浩瀚無垠的天空下,在朦朧的夜色中,在灑滿月輝的山路上,在無法言說的心事中,他們兩個人默默地走著,但月中清露已經沾濕了他們的衣袖。

而等回到住所後,維葉折丹一出來,諶熒就發現他的身影凝實了不少。

諶熒略一思索道:“妖王,您莫不是吞吃了爛柯仙?”

“確是如此,”維葉折丹笑著說道,“吃了他,讓我的神魂強大不少。”

諶熒心中不由道:人生短暫且顯淡,所獲常莫測,所謀總徒虛。爛柯仙為渡劫成仙,做下種種惡事,卻最終不過是沉柯一場。

維葉折丹卻好奇地問她:“你到底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對於維葉折丹並無可隱瞞的,諶熒直接道:“我告訴他,我知道他就是真正的爛柯仙人—戚問仙,本名是戚軒。

我看出此人頗為虛榮,所以就威脅他,若他不答應,我就將他不僅渡劫失敗,而且殘害宗門弟子的事情,公之於眾。”

聞言,維葉折丹神色頗為厭惡,譏諷道:“沽名釣譽,畫地為牢,心性如此羸弱,難怪渡劫失敗。”

稍後,諶熒打坐修煉時,她識海中的一把劍也跟著她進行靈氣的運轉。

她心念一動,這把劍就出現在空中,這柄斷劍刃白如霜,宛若玉龍,劍光如電,劍勢如雷,正是‘入魔仙尊’的景星劍。

維葉折丹伸手一抓,就將此劍握在手中。

劍一入手,他就先讚了一句:“好劍,好劍。這柄靈劍若不斷刃,不知更是何等風華和神通。”

他頗為愛不釋手地欣賞了一會,爾後,對諶熒問道:“此劍已認你為主,是那位仙尊贈與你的?”

諶熒點點頭,想起那位仙尊的話:“此劍贈與你,它能帶著你找到我。”

維葉折丹笑道:“不錯,不錯,你小小年紀,倒是頗有機緣,數次均是絕處逢生。到應了那句,鑒在機行,妙在轉處。”

諶熒也跟著微微一笑:“柳暗時奮楫一搏,也許花明可期。”

但說到這裡,她卻突然神色暗淡了下來,想起贈劍的仙尊來:一個被人囚禁,神魂慘遭分割的人,但哪怕遭受如此對待,他卻依舊心懷善良,不願自己因救他之事而有性命之危。不難想象,他確如爛柯仙所說,是一位心懷蒼生的人。

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

···

浮黎求見外門管事長老,將劍境中的事一一告知。

長老點頭應下,爾後就將之拋在腦後。

全宗數萬人,僅外門就有萬眾,雜役弟子不計其數、傳道弟子更是多如過江之鯽,平時同門傾軋,都不知死傷多少,不過是被吃了幾個,還值得去查。

他看著浮黎禦劍而去的身影,也對,畢竟是魚躍龍門,一步登天的人,怎知外門的殘酷,真是年輕又天真。

而這個年輕又天真的少年,剛進入瞿珣峰,就收到師尊傳訊。

浮黎沉默著進入密室中,爾後,站在一旁靜立等待。

隻見,沈重明上身赤裸,其上裸露的靈脈腫脹赤紅,似有無數個雞卵火石阻塞其中,令他全身如被烈焰焚燒,痛不欲生。

他頸上青筋蹦起,一次次地運行靈氣,衝擊靈脈,企圖疏散其中的阻塞。

而同靈氣一起被他吸入體內的,是一股紅色的細流,而這股細流就來自旁邊一位驚目圓睜,膽駭不已的弟子。

原來這細流,竟是從他身體中抽出的血液。

而他則四肢被束縛在空中,五感封閉,看不見、聽不見,隻能感知到自己的血液從身體中不斷地流出。這使他從喉管中,不斷發出驚恐的嘶啞聲。

隨著血液的流逝,這位弟子氣息愈加奄奄,直到斷絕。

而除了這具屍體,更有十數具屍體懸掛在上麵,不住晃動。

浮黎隻看了一眼,就彆過頭去。

而此時,沈重明靈脈中的灼燒卻終於平靜了下來,簌簌的汗水成股順額而下,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仿佛又看到了她,他不禁恨地切齒道:阿靈朵,這是你給我的痛苦嗎?

待一切結束,沈重明穿上衣袍,看向靜立一旁的浮黎,俊美似妖的麵容上,神色難辨喜怒,他問道:“你這幾日去了哪裡?”

“稟師尊,陪師妹去了劍境中,遇見一殘魂······”

“好了,”沈重明煩躁地打斷他,“以後這些事不要在我麵前囉嗦。我告訴你,上一次送過來的人,都不是,都不是她。”

他將浮黎拉到身前,盯著他的眼睛,森冷地說道:“你去,馬上將他們所有人,不,隻要當時在現場的所有弟子,都給我弄過來。”

浮黎被扯得跪在他的麵前:“師尊,弟子正要稟明一事。”

“說!”

“此次劍境中出現一吞吃外門弟子神魂的殘魂,宗中長老已經知曉此事,正在進行外門人員核查,如若此時,貿然將大量弟子調入峰中,恐怕會驚動宗門。”

沈重明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雙眸漆黑陰晦。

即是內心的恐懼,如潮水一般,將他深深淹沒,但浮黎還是強迫自己迎上那雙眼睛,其中仿佛蘊含著最深不見底的黑暗,無數的魑魅從其中掙紮而出,想要拉他一起沉入著無間之中。

但浮黎不敢露出半分閃躲,隻能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沈重明笑了一聲,並不點破他的小心思,他站起身,看著他,輕輕抬起眼簾道。

“浮黎,我一向知你心思細膩、行事穩重,這件事,我相信你一定能處理妥當的,去罷。”

“是,師尊。”

浮黎站起身來,腳步有些虛軟,正欲轉身,卻被他叫住。

沈重明意味深長地開口道:“浮黎,你是不是很久沒去看你師母了?去看看她吧。”

“······是,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