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1)

風月錯 嗞咚 4893 字 3個月前

凝煙呼吸發顫,心跳被壓在喉嚨口,指尖觸到他的衣衫,變得有點發麻,她一點點扯住葉南容的衣衫,用自己纖弱的身子貼住男人堅硬的後背。

嫣然的臉龐在氤氳的燭光下變得緋紅,盈透的眼眸閃爍不定,能做到這樣,已經是她的極限。

身後貼來柔軟,帶著微微的顫抖,以及幽淺的甜香氣息一並傳遞到葉南容身上,他睜眼,身體有片刻的僵硬。

不過轉瞬,眉頭就折起。

厭煩不加掩飾。

他有自己的抱負,更想娶一位情意相投,知他懂他的女子為妻,而不是被一樁他壓根不知道的親事,強壓著娶一個自己根本不認識,不了解的女子。

“夫君……”

搭在他腰上的手臂不安的瑟縮,說話的聲音也輕輕在顫,葉南容神色複雜,他知道她沒有錯,但他也難以對她溫和起來。

葉南容打斷她,“不累嗎?”

凝煙眼圈一下就紅了,這般主動已經是她豁出去,她的夫君卻不願。

局促和難堪讓她想把自己藏起,她知道葉家如今在朝中是怎樣的地位,而她隻是小小知州之女,門第懸殊。

她孤身嫁來京師,本就無所依仗,若是夫君不喜她,她該如何在葉家立足。

“凝煙不累。”她忍著羞恥,學著冊子上那樣,將掌心貼到葉南容的胸膛,細弱的聲音透著央求,“今夜是我們的新婚之夜。”

葉南容胸口發熱,他說不清是因為煩怒,還是因為貼在胸膛上的那隻手。

屋外傳來窸窸窣窣的低語聲,那是祖母安排來聽門的人。

壓抑許久的怒火升起,葉南容握住那隻細弱的手腕,反身。

寬闊的身軀沒有預兆的欺來,將凝煙眼前光亮遮去,她受驚屏著呼吸,眼睫慌亂扇動,“夫君。”

葉南容什麼話也沒說,不溫柔的壓下。

……

葉忱離開皇宮已經是深夜,他坐在馬車內,翻看官員遞來的折子。

忽的,他一把合攏折子。

楊秉屹聞聲看去,葉忱壓在折子上的手繃的極緊,他當是上麵的內容惹了葉忱不悅,可他很快意識到不對。

葉忱唇角抿的很緊,唇色發白,額頭沁著細密的冷汗,壓低的眉宇下,那雙不輕易顯露情緒的深眸裡,此刻浮動著危險。

“大人。”楊秉屹聲音微提,莫不會是……

不待他揣測,葉忱已經下令,“去懸寒寺。”

楊秉屹立即吩咐車夫調轉方向。

懸寒古寺坐落在山崖邊,麵朝懸崖,三麵被樹木所圍,韌長的藤條攀附古舊的大殿外牆,幽靜的如同世外之地。

葉忱與一白須僧人對坐在莊嚴的佛像之前,麵前香爐燃著煙縷,葉忱闔緊眼眸,蹙攏的眉心隨著僧人的誦念聲緩緩舒展。

葉忱睜開眼,平和的眼眸裡絲毫不見方才的異樣。

“施主可覺得好些了?”僧人說。

葉忱頷首,“多謝住持。”

心臟如同被生生撕開的痛楚已經不見。

他出生時,心口就帶了一道如疤的印記,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道印記總會無端生出痛楚,從皮肉一直穿透進心臟,沒有規律,無跡可尋,伴隨至今。

方才在馬車上,這痛楚又一次襲來,比以往強烈百倍。

此間住持探得因果,他前世為償罪孽,曾像一人許諾,願親嘗其痛。

所以這世上有一人,隻要是他所受的苦楚,都會反噬到他身上。

親嘗其痛?

葉忱嗤之以鼻。

“施主當真沒有解決之法。”葉忱言語平和客氣,壓來的氣勢讓人生畏。

僧人望著麵前看似溫文爾雅,實則深藏不露的男人,輕歎搖了搖頭,起身從佛像前取來一個盒子。

“此佛珠乃雷擊木所致,貧僧加以功德加持,施主戴上之後,可以壓製對方帶來的影響。”

葉忱接過珠串戴到手腕上,潤圓的佛珠貼上皮膚,餘纏心口的尖細鈍痛也終於隨之消散。

“住持費心了。”葉忱雙手合十,轉身離開。

“施主。”

僧人在他身後開口。

葉忱停下腳步看過去,“住持請說。”

“貧僧說過,今生之果,都乃前世因,這是施主的債,施主想要徹底消除孽債,還是需找到那人。”

葉忱思量幾許,含笑點頭:“我知道。”

轉過身,嘴角的弧度仍在,眼裡的溫色卻已不見。

他若是信因果報應,畏首畏尾,又怎麼還走的到今天的位置。

他是要找到那人,因為他不能讓自己有弱點。

平靜無波的漆眸浮上冷意。

必要時,或者說隻要可以,他會毫不猶豫殺了他。

守在殿外的楊秉屹看到葉忱出來,走上前問:“大人,我們現在去哪裡?”

葉忱望向逐漸被撥亮的天際,“回府。”

*

五更天剛亮,凝煙就聽到屋外婢女叩門,推門進來的是葉老夫人身邊的嬤嬤。

方嬤嬤隔著簾子朝裡間道:“夫人可醒了?老奴讓人進來伺候。”

凝煙立刻便清醒了,其實真要說起來,她幾乎沒睡多久。

一雙眼睛不僅透著乏累,還略微有些紅腫,她其實嬌氣,小小一點痛都挨不得,昨夜那樣如同撕裂的衝撞,她沒有忍住,哭了出來。

她轉看向身旁的人,葉南容還在睡,如玉的臉龐儘在咫尺,一雙鳳眸閉起,看上去十分溫柔的模樣,或許是自己多想,他是真的怕她太累。

回憶起淩亂糾纏的一夜,凝煙耳根還是悄悄變紅。

她撐坐起酸軟的身子,□□牽出的痛楚讓她再次禁不住顫吟出聲,細眉緊緊蹙起,咬唇吸了口氣才道:“進來吧。”

方嬤嬤挑了簾子進來,在她身後除了自己的兩個陪嫁丫鬟寶杏,寶荔,還有兩個巽竹堂的婢女。

“還不見過夫人。”

兩人走上前對著凝煙福身行禮。

“奴婢玉竹。”

“奴婢玉書。”

“給夫人請安。”

凝煙各給了兩人一個封紅,二人喜滋滋接過,手腳麻利的替她梳妝更衣。

凝煙坐在妝鏡前,隻聽方嬤嬤又笑著到了聲,“郎君也醒了。”

凝煙透過鏡子看到葉南容也坐起了身。

其實早在妻子睜眼的時候,葉南容就醒了,不想睜眼罷了。

方嬤嬤替葉南容取來衣衫,卻並沒有直接交給婢女,而是朝凝煙走了過來。

凝煙會意接過,拿著衣衫走到葉南容身前,“我替夫君更衣。”

妻子無疑是美貌的,甚至京城中少有女子能相比,此刻她低垂著眼,羽睫纖柔,不染脂粉的雪膚凝白,眼尾悄悄泛著抹紅,說話也是輕聲輕氣,就像一株經不起風雨,隻能好好嬌養的荏弱花朵。

太過嬌弱反而不夠靈動,謹小慎微的做派也不夠大方,葉南容審看過妻子,視線停在她還留有淺淺齒痕的唇瓣上。

想起她起身時小心翼翼的抽氣聲,眼前浮現昨夜她用力咬著唇,卻還是沒忍住連連掉下淚來的模樣,一時心中複雜,抬起手臂由她給自己穿衣。

凝煙雙手遊曳在葉南容腰間,替他係上衣帶,親密的動作讓她臉上發燙。

方嬤嬤在旁看著,笑容欣慰,又將視線放到床上。

潔白的喜帕上落了抹紅,方嬤嬤臉上笑意更甚,妥帖的拿起帕子,“那老奴就先去向老夫人稟報。”

“郎君與少夫人用過早膳再來不急。”

凝煙望了眼那方喜帕,就趕緊把視線挪開。

葉南容卻隻覺得刺眼,那抹印記就仿佛在嘲笑他連自己的婚事都無法做主,薄唇抿起,短暫的平和不複存在。

方嬤嬤一走,屋內的氣氛就靜了下來,隻餘兩人一輕一沉的呼吸聲交疊,凝煙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便想問他等會兒奉茶都有哪些人。

除了葉老夫人,自己的公公婆母,還有其餘四房,以及郎君娘子,平輩的話她都要備上禮。

凝煙兀自想著正要開口,葉南容先一步說:“我還要去國子監,一會兒你自己去。”

凝煙一怔,終於抬起眼看他,葉南容自徑走到了玉屏後洗漱,隻留給她一個背影。

凝煙蜷了蜷略微失血的指尖,很快又在嘴唇挽起甜軟笑意,“好,夫君自去忙。”

寶杏和寶荔對看一眼,新婦認人奉茶,雖說也不是非要郎君相陪,可她們姑娘遠嫁到此,無親無故,什麼都不熟悉,三公子怎麼也該陪同一道才是。

“郎君他怎麼能這樣。”

葉南容一離開,急性子的寶杏就忍不住嘀咕,眼睛裡寫著埋怨。

凝煙喜歡把什麼都往好處想,她藏起心裡的落寞,笑笑說:“春闈在即,夫君他忙碌也是正常。”

“就是。”寶荔附和說,“郎君還要參加春闈,自然不能放鬆。”

寶杏皺鼻,按理娶了姑娘這般貌美如仙子的妻子,可不得好好疼寵著,哪有似他們郎君這樣的,冷冷淡淡,是眼瞎了還是把自己當聖人了。

看到寶荔給自己使眼色,寶杏才不是滋味的點頭。

梳妝妥帖,凝煙走出巽竹堂。

葉府比凝煙想象的還要大,後院假山林立,曲折的遊廊交錯在園林之中,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奢華,而是移步易景,花了巧思的雅韻逸致。

凝煙隨著玉竹一路走去,都有些繞迷糊了。

穿過一處月門,走在前麵的玉竹哎呦了一聲。

“怎麼了?”凝煙問。

玉竹懊惱的拿掌根輕敲自己額頭,“夫人瞧奴婢這記性,方才夫人讓奴婢拿的東西落桌上了,全是奴婢不仔細。”

凝煙蹙眉,她給眾人都備了禮,放在寶杏這裡,又怕有缺的就多拿了些,讓玉竹拿著。

玉竹一個勁兒的自責,凝煙性子和軟,自然也不責怪她,“不妨事,回去拿就是了。”

玉竹仍是一臉難色。

“可一來一回就耽擱時辰了。”她想了想說:“不如夫人先去,繞過這處前麵就是花廳,奴婢很快回來。”

凝煙往玉竹手指的方向望去,遊廊連通著屋脊,她點點頭,“也好。”

“奴婢這就去。”

玉竹緊趕著往回走,穿過剛才走過的月門,就被等在那裡的玉書抓到了一旁。

玉竹措不及防,被嚇了一跳,看清人才拍拍胸膛,“嚇死我了。”

玉書神色忡忡的張望已經走遠的凝煙,“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好?”

“怎麼不好了?”玉竹抬著細長的眼,兩片抹了口脂的嘴唇一開一合,“我回去拿東西,給夫人指了方向,夫人自己走錯,誤了時辰,也不能怪我。”

玉竹把兩手一攤,神色輕慢。

玉書眉頭皺緊,玉竹指的方向是沒錯,可前麵還有兩條岔路,寬敞的是往梅林,青石小徑才是往花廳,不知道的人一定走錯。

“若是讓郎君知曉……”

“郎君對新夫人什麼態度,心裡在意的又是誰,你還看不出來?”

郎君最是溫和周全的性子,新婚第一日卻讓夫人獨自去奉茶,顯然是對這位新夫人不喜,她又不是看不來山水。

玉竹渾不在意的讓玉書寬心,“何況,這也是二夫人的意思。”

玉書這才沒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