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毒(1 / 1)

接下來的一個月,諶熒采集火精越來越熟練,每日數量也能達到五百枚。但修為卻再難精進,不僅如此,她還覺察到自己的靈脈壅閉,靈氣也變得滯澀難行。

這一日夜裡,她又強行運行靈氣,可靈脈中突然如同猶如烈焰炙烤,殊常痛苦。

諶熒悶哼一聲,身形不穩,跌了下來。

在這燒灼之中,她聽到維葉折丹的聲音,可聲音縹緲,如同響在雲端。

“本王早就告知過你,你資質低劣,體內靈脈複雜,一旦修煉,你的靈脈會撐不住你血液中火的力量,靈脈必會阻塞灼痛,而要想解決,唯有以毒攻毒,用烈火來錘煉靈脈,讓靈脈能承受住你血液中的火力。”

說到這裡,維葉折丹停住了。

但良久,他都沒有聽到諶熒詢問的聲音。

維葉折丹低下頭,隻見諶熒臉色慘白,布滿汗水,身體痛到痙攣,

見她並未痛昏過去,維葉折丹依舊語氣淡然,道:“你不問本王解決方法嗎?”

諶熒抬起慘白的臉看向他,一顆汗珠從她額上滾落,落入她的眼中,又從眼中滑出,如同一顆淚水。

她雙目殷紅,宛若哭泣的樣子,讓維葉折丹的頓住了目光,莫名地想到了自己的女兒阿靈朵。

“你從我開始修煉時,就知曉,一直忍到現在才說,我猜,”她聲音雖顫抖,但語氣澹然,“是想以此做籌碼,讓我答應一些事。”

“哈哈,聰慧,”維葉折丹笑起來,“本王隻要你同我定下妖契,日後聽本王之令行事。當然,這個妖契不會永遠束縛你。待本王找到女兒時,自會為你解除它。”

他見諶熒沒有說話,繼續循循誘道。

“隻是一個簡單的契約,並不是什麼仆契,隻是要你答應聽本王行事。而本王隻要求你能護送我回大荒,助本王找到女兒即可。”

他的聲音帶著蠱惑:“隻要你答應,本王就助你開脈,不僅讓你度過此次難關,本王還能讓你修為大進,一日千裡。”

突然,維葉折丹聽見諶熒低聲笑了起來,他的麵上泛起了冷意。

果然,他聽見諶熒說道:“不,我不答應。”

“妖王,我既然答應幫您,一定會做到,不需要任何契約,”她雙眸中似也燃著焱焱的火焰,“但這世上除了我自己,我不會聽命於任何人。無論做什麼,都得是我自己選的,即使是痛苦,我也要清醒地痛苦。”

說完,她從儲物袋中取出數十枚火精,全都丟入口中。

“好!你如此冥頑不靈,真是甚好!”在沉寂的黑暗中,維葉折丹的聲音響起,凜若寒霜,卻又帶著灼人的熾怒。

諶熒卻微微一笑,神態從容:“以毒攻毒,多謝妖王告知。”

“你猜到又如何,沒有本王助你疏導,你必死無疑!”

諶熒不再言語,五心向天,開始吸收火精。

火,胃中的火燒了起來,靈脈中的火燒了起來,血液中好像有更烈的火也呼應著燒起來了,全身就像被熾焰炙烤,痛得讓人發狂,但在這要被燒焦的痛苦中,諶熒卻想著:死就死了吧。

眼見她莽撞吸收,整個人氣息愈加微弱。半晌,她的生息已經變得微不可察,命懸一線,維葉折丹終於咬牙道:“好,信你一回!跟著本王!”

維葉折丹將靈力探入諶熒體內,引導她道:“心光出,神思凝,以神思抽取火毒,衝擊體內靈脈。同時,相依神息,凝氣入虛,以靈氣照於靈府,封靈固府。”

但他的神色並不放鬆,他心中知曉,靈脈疏導易做,錘煉難忍。這種錘煉就如同用利刃切割柔嫩的血肉,甚至要更甚,因為所切割的是體內的靈脈。

但現在隻能看她是否能承受住這種非人的痛苦了。若能承受住,則的確如他之前所言,開脈成功,不僅能度過此次難關,而且能修為大進。但若她承受不住······

想到這,維葉折丹嗤了一聲,就她這種又臭又硬的小崽子,絕無這種可能。

而在這時,在諶熒的腦海中,隻有痛,痛,痛,比起來剛才被火燒的痛苦要更甚,更可怕的是,這痛苦好像永無儘頭,忍過一波,下一波卻更痛。

這痛讓她發狂,卻又讓她清醒,她跟著維葉折丹的靈力,固守靈府,一遍遍地用火毒衝擊著靈脈,割裂了一次,就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

七日七夜後,諶熒終於吸收完所有的火毒,她無聲地“吐”出一口帶著濃濃血腥味的氣,就虛脫地倒頭昏睡過去。

維葉折丹用靈力探入她的體內,覺察到她此時已經是入境築元五層,連躍四層境界,雖因她資質,結果不如他所預期,但能熬過這開脈的痛苦,已是可以了。

看著諶熒,他不由唇角微揚,這個臭崽子。

醒來之後,諶熒也感知自己身體的變化,她還未說話,就聽維葉折丹重重地“哼”一聲。

“可喜可賀啊,開脈成功。”

諶熒沉默良久,說道:“我當時並非相挾······”

維葉折丹打斷她:“我知曉,此事,我們以後不要再提。”

諶熒聞言,點頭道:“好。”

爾後,她認真地看向維葉折內丹道:“無論如何,多謝妖王相助。”

維葉折丹看向她,二人目光相撞,望進彼此的眼底。一路以來,他們都明了對方:我知曉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

兩個人像兩匹落單的孤狼,看見彼此的一瞬間,不是有所依靠的欣喜,而是深深的防備,彼此亮出自己的利爪,震懾對方、讓對方屈服,同時······也在保護自己。

爾後,維葉折丹的神色中帶著空曠的平靜與寂然,隻輕聲道:“本王的底牌都沒有了,本王隻希望你不要忘了你之前的承諾,護送本王回大荒。”

知曉他內心擔憂所在,諶熒沒有再辯解,隻將手放在心口,道:“我今日立下心誓,日後修為有成,必將護送妖王返回大荒,助妖王找到女兒,如若違誓,定將魂散道消而亡。”

“你······”

維葉折丹看著她,不由暗自喟歎,她真是又固執又傻氣,但······又善良,就像她的女兒阿靈朵,明明她們二人完全不相像。

維葉折丹看向她,這是他第二次認真地看著諶熒。

她很是美麗,雙眸燦若羅禾,秀靨皎若落芳。即使這微弱暗淡的燭光,也不能遮掩了她眉目間如朝霞映雪的迤邐,但她卻不是嬌養的豔麗妖嬈的花朵,而是大火燒灼下的荊棘草,帶著隻要燒不儘,春風吹又生的堅韌,以及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尖刺。

這和阿靈朵完全不像,他的小公主嬌憨可愛,天真又善良,但每每他看向諶熒時,卻總能從這銳利眩目的麵容中,想到阿靈朵。

他太想阿靈朵了,所以會有這······種種卑鄙之舉。

維葉折丹眨去眼中的濕意,再次看向諶熒,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諶熒,”他喚道,“以後每次要突破新的境界前,就要進行一次開脈,所用火毒也要依次提升,否則,在突破境界時,會發生靈脈因阻塞而炸裂,嚴重時會爆體而亡。”

諶熒麵上澹然的神色怔住,她忍不住嗆聲道:“妖王,這就是您的‘本王的底牌都沒有了’?”

維葉折丹挑挑眉,哼道:“本王這不是告訴你了。”

諶熒看著他:老鬼頭。

維葉折丹看著她:臭崽子。

兩人卻突然麵上一起露出笑意,一個是臉上微然的淺笑,一個是毫無遮掩的大笑。但俱是坦誠地、再無戒備的笑,為著剛才的驚險,為著這段時間的劫後餘生,也為之前的防備與隔閡,他們相視而笑。

爾後,諶熒趕去火穀,去補齊這幾日的火精數。

待她到達,眾人觀她修為精進,都很是詫異,在這種靈氣匱乏、烈焰肆虐的山嶺中,她居然境界提升了,這還僅過去一月。

負責師兄見到諶熒,也是目光閃動。但很快,他就大步走來,麵帶喜色道:“恭喜師妹修為提升。”

“謝魯師兄。”諶熒道。

“就是,”他麵色有些難看地開口道,“諶師妹,宗門規定,入境築元中期修士,每日采集的火精是一千枚。”

“好,魯師兄,我日後將會多加采集,達到數量。”

“如此甚好,師妹辛苦了。”魯師兄欣慰地笑著道。

寒暄幾句後,他大步離去。

境界提升後,無論犬鴞在何處,諶熒都能清晰地感知到,這使得她摘取火精更加快速,很快完成今日摘取量。

天際處的晚霞湧聚,蔚然絢爛。一人在這綺麗流光之下依石而立,如同一場流緒微夢中的少年郎。

“星道友。”

“諶道友,”見等到人,星晢開口道,“我在修煉時,覺察此處靈氣有異,其中似蘊藏有火毒,不僅如此,我們所摘取火精中,也蘊藏有火毒。”

諶熒聞言,停下了繼續往前的腳步。

他看著諶熒一如既往的寡淡,甚至冷然的神色,繼續道:“在此處,不能多加修煉,否則會對自身有傷。”

諶熒定定地看著他,爾後,她注視著他手臂的僵硬,輕聲開口道:“你是否手臂有傷?”

星晢聞言,下意識摸向小臂處,他點點頭:“是。”

“不知我能否看下傷處?”

星晢點點頭,將衣袖拉開。

諶熒一看,隻見他的手臂上滿是潰爛,有些嚴重的地方,甚至可以看見其內的血肉,而在潰爛之下是自手腕沿襲而上紅紫色的血線。

諶熒看著傷處,道:“這是因為修煉,導致的火毒侵襲了靈脈嗎?”

星晢道:“是,所以,我見你修為提升,恐你之後也會如我一樣,反受其害,所以在此出言相告。”

諶熒再次見識到此人的赤誠,而在世間,赤誠是最不應該被辜負的。

她看著星晢的傷口,直接說道:“我或許可以治療你的火毒。”

“果真?”星晢不由麵色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