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學期結束,在徐鶴洲的細心照顧下,沈潼慢慢走出了賀斌的陰影,他全身心都撲在了學習上,期末考試前甚至主動讓徐鶴洲找了一個補習老師。
期末成績一出,沈潼如願以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成績和排名,不算特彆好,但在他預料之中,畢竟中途輟學了一年,許多知識都是重頭再學,能跟上全班的進度做到不落後,甚至維持在中上水平,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
高中生寒假普遍很短,德安放假則要更晚一些,沈潼剛放鬆沒幾天就迎來了春節,由於徐鶴洲的父母早年去世,沈潼又沒有親人,何姨也早早回家了,於是大年三十就隻剩下了一大一小兩人。
順理成章的,大年三十的團圓飯也隻能由兩人自己親手準備了。
徐鶴洲提前問了沈潼想吃什麼,原本以為小孩兒會巴拉巴拉點一堆菜,結果出乎意料的得到一個“火鍋”的答案。
火鍋。
過年竟然想吃火鍋,可真稀奇。
想歸這麼想,徐鶴洲還是滿足了沈潼的要求,加之就兩個人,菜做少了又不像那麼回事,做多了也屬實浪費,火鍋的確成了一個很好的選擇。
直到大年三十當晚,徐鶴洲將沈潼趕出廚房,一個人拾掇出了一大桌子食材,然後陸陸續續端上餐桌,看見火鍋湯底煮得咕咕冒白氣,才將在客廳玩遊戲的沈潼叫進了餐廳。
“彆玩了潼潼,吃飯。”
“好。”沈潼動作很迅速地收好了手機,其實他方才玩遊戲也並沒有很認真,注意力一直放在徐鶴洲身上,玩一把時不時就想偷瞥幾眼,徐鶴洲一叫就立馬跑進了餐廳。
“調好了料,你吃這碗。”徐鶴洲給沈潼拉開了椅子。
沈潼坐下後看了看桌麵,癟嘴道:“沒有可樂啊。”
“榨了果汁呢,喝果汁。”徐鶴洲不由分說給沈潼倒了一杯,又警告道:“說了不要喝碳酸飲料,在家沒得喝,在外麵也少自己偷偷買。”
沈潼低低哦了一聲,倒也沒有不高興,反倒是心裡有種被人照顧著,被人管著,甜滋滋的感覺。
……
吃完火鍋後,兩人窩在客廳裡看了會兒春晚,沒多久,徐鶴洲接了一個電話,問沈潼:“無聊嗎?”
沈潼搖了搖頭。
當然不無聊,隻要能和徐鶴洲待在一起,即使什麼也不做,也是一種享受,一種幸福。
但沈潼的答案在此刻顯然已經不重要了,徐鶴洲將沈潼從沙發上拉了起來:“出去玩怎麼樣?”
眼前的男人看著像是已經有了安排,沈潼一下就來了精神,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兩眼放光:“玩什麼?”
“買了煙花,走,帶你去河邊放。”
沈潼頓時興奮地跳起來:“真的?”
徐鶴洲嗯哼一聲,抓起了車鑰匙:“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快,去換身暖和點的衣服,河邊冷。”
A市的冬天的確很冷。
一陣陣寒風吹來像密密麻麻的針似的,可以刺進人骨子裡,但沈潼此刻已經顧不得什麼冷不冷了,他動作迅速地挑了一件純白的長款羽絨服穿上,跟著徐鶴洲上了車。
……
郊外,河邊。
怕把小孩兒凍壞,徐鶴洲先讓沈潼在車上等著,等他將所有煙花都從後備箱搬出來後,才允許他下車。
看著滿地的煙花,沈潼眼底都是震驚:“怎麼買這麼多?”
“時間長著呢,怕少了不夠你玩的。”徐鶴洲嘴角含笑:“看看先放哪個?”
沈潼指了指大箱的,放在地上的焰火,“這個我不敢,還是你來放吧。”然後又蹲下開始翻找起來:“天呐徐鶴洲,你還買了仙女棒!”
雖然仙女棒好像公認是小孩兒和女生玩的,但沈潼不得不承認,他作為一個男生,也很難拒絕。
沈潼眼珠子轉了轉,有些靦腆道:“我……我就玩仙女棒吧。”
“都行。”徐鶴洲拿出打火機給沈潼點燃了,然後又將大型焰火搬離了兩人站的地方,去了離車稍遠的水泥台上。
打火機微弱的火光在冷風中搖曳著,引燃引線的刹那,響起簌簌的燃燒聲。
沈潼還沒來得及揮舞仙女棒,隻聽見不遠處的徐鶴洲說了句什麼,他沒聽清,就看見男人的身影沉在夜色裡,快速地朝他奔跑過來。
直到趕在焰火炸響前,沈潼總算知道徐鶴洲說的是什麼了,因為徐鶴洲重複了第二遍。
他說的是——
“你怕焰火的聲音嗎?”
聞言沈潼整個人愣怔在原地,下一秒,就察覺自己耳朵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捂住了,是徐鶴洲的手。
徐鶴洲問他怕焰火炸響的聲音嗎,還替他捂住了耳朵,為什麼呢,為什麼要這樣呢,沈潼恍惚許久,總算反應了過來,因為焰火炸響時的聲音,和暴雨來臨時的雷聲有些相似。
所以徐鶴洲才會這樣問他,徐鶴洲怕他又回想起之前賀斌的事,怕他會害怕。
畢竟自那事之後,每次打雷他都會哭。
想通的一瞬間,沈潼旋即紅了眼睛,甚至有亮晶晶的淚水懸在眼下。
與此同時,因為徐鶴洲捂住他耳朵的姿勢,導致他整個後背貼著徐鶴洲,好似鑽進徐鶴洲懷中一樣,緊接著就聽見砰的一聲,焰火在兩人頭頂上空綻放,一時間天地恍如白晝。
沈潼偷偷擦掉了眼淚,覺得此刻的自己無比幸福,他很想告訴徐鶴洲自己不怕,有徐鶴洲陪在身邊,他就什麼也不怕,可又希望這樣仿佛被徐鶴洲抱在懷中的姿勢能維持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直到焰火放完,徐鶴洲鬆開了手,沈潼從他懷中退了出去,手中的仙女棒也不知在何時早已燃儘了,正當沈潼想再拿幾根時,天空倏然有一片片潔白輕盈飄落。
雪,竟然是雪。
沈潼攥著仙女棒,麵露難掩的喜色:“徐鶴洲,下雪了!天呐,今年的第一場雪!”
“對,下雪了。”徐鶴洲也發現了,不僅下雪了,甚至還越下越大,起初隻是星星點點飄落,而後變為鵝毛般,沒一會兒就有覆蓋大地的趨勢。
沈潼連連讚歎著,拿出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又興致勃勃地對徐鶴洲道:“我要和今年的第一場雪合影,快,給我拍照!”
徐鶴洲從善如流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給沈潼找了一個路燈,“這兒行嗎?”他問完甚至打開相機試了試,歎道:“光線還不錯。”尤其是飄落的雪,在鏡頭下忽閃忽閃,美極了。
如果沈潼再站在鏡頭下……
“等等!我需要一點道具!”沈潼再次點燃了兩根仙女棒,才站去路燈下,他擺好姿勢對徐鶴洲笑了笑:“可以了,拍吧。”
徐鶴洲看著手機的取景框,沈潼在鏡頭下露出盈盈笑臉,明明是個男孩兒,可皮膚卻比雪還白,許是在河邊被冷風吹了會兒,此刻鼻尖、嘴唇、臉頰和耳朵都紅紅的,加之穿著一件純白色的羽絨服,手中還拿著兩支正在燃放的仙女棒,有種震撼人心的,雌雄莫辯的美。
徐鶴洲盯著沈潼,竟晃了片刻神,直到聽見小孩兒的提醒:“徐鶴洲,你拍了嗎!”他這才找回思緒,按下拍攝鍵,隨後又指揮沈潼調整了好幾個姿勢,終於結束。
“讓我看看!”沈潼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了,蹦蹦跳跳地靠近徐鶴洲,接過他手機一張張翻看,嘴中念念有詞:“這張……這張,還有這張,都好看,我都要,記得發給我。”
“好。”徐鶴洲應下,抿了抿乾澀的唇,將目光從沈潼臉上移開。
大年初一。
沈潼一大清早就起了床,洗漱完穿著睡衣直奔徐鶴洲房門口,剛準備敲門,門竟從裡麵打開了。
徐鶴洲竟是也起了,甚至比沈潼還早,男人此刻已經穿戴整齊,手中還拿著一個紅包。
他看見沈潼也是一驚,背起了手:“這麼早?你不會是來給我……”
“拜年!”話還沒說完,沈潼搶答。
沒想到兩人竟想到一塊兒去了,一個正是準備過來拜早年的,另一個也早早準備好了紅包。隻見沈潼雙手合十,鞠了三躬,甚至搬出了昨天晚上就提前準備好的拜年祝福語:“徐鶴洲,祝你芝麻開花節節高,一年更比一年好,事業超越紅塔山,財源跨越太平洋!”
什麼紅塔山又太平洋的,徐鶴洲差點笑出聲,受了沈潼這三拜,將紅包遞給他:“哪兒學來的,不會是你自己想的吧。”
沈潼紅了臉,吐舌頭道:“網上搜的。”
徐鶴洲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而後又笑著搖了搖頭,伸手順著沈潼的頭發:“不過說得也沒錯,以後就往這方向祝,你手裡這紅包也能越來越大。”頓了頓,見沈潼沒有要把紅包打開的意思,他揚了揚下巴提醒:“打開看看吧。”
沈潼本就好奇紅包裡是什麼,隻是不太好意思當著人麵拆開,才沒動,聞言也放肆了起來,立馬將紅包打開了。
“卡?”
沈潼從紅包裡拿出一張銀行卡,一頭霧水地看著徐鶴洲,隻見男人嗯了一聲,眼見小孩兒怔忡得不行,失笑道:“銀行卡副卡,怎麼,開心得說不出話來了?”
“才沒有。”
沈潼嘴硬了一回,其實內心早已被一把攥住了,他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最近收到的驚喜實在是太多了,或者說是徐鶴洲給他的太多,他何德何能呢。
沈潼神色赧然道:“我不差錢用,真的,徐鶴洲,你之前給的我都還沒用完呢。”
不僅沒用完,還剩了許多,徐鶴洲每次轉賬都是以萬為單位,沈潼自認自己就是個學生,根本沒什麼開銷。
徐鶴洲看穿了沈潼的心思,知道他不是個能安心收下這些錢的性子,興許還會自卑自己不配得到這些好,心裡頓時有些酸軟,哄道:“乖,沒事兒,收著吧,額度不高,不要太有心理壓力。”
沈潼才不信,癟了癟嘴。
但又實在是好奇,斜眼去看他:“不高是多少?”
“年限額20萬。”
“啊?!20萬?”
徐鶴洲答得輕描淡寫,沈潼卻感覺自己唇瓣都有些哆嗦了:“我,我根本不需要這些錢啊,我……”
徐鶴洲笑著打斷:“行了行了,給你你就收著吧,我又沒逼著你花,你要是實在不想用,難不成我還能為這事教訓你不成?”
這樣說…………
好像也有道理。
“好……好吧。”沈潼鬨了個大紅臉,撓了撓頭,磕磕巴巴道:“那我就……就先替你收好?”
“是替你自己。”徐鶴洲蹙眉。
“哦,替我自己。”沈潼咬了咬舌頭,見徐鶴洲不想再看他拒絕的樣子,轉身將卡帶回了房間。
沈潼放進了床頭櫃裡,這裡還放著徐鶴洲之前給他買的相機和鏡頭之類的東西,全是貴重物品。
放完卡剛準備出房間,手機震動了一聲,沈潼拿起一看,是周佳樂發來的拜年微信,他回了一句祝福語,又和周佳樂聊起了過年發生的趣事。
就在等周佳樂回複的間隙,百無聊賴之際,沈潼點開朋友圈,一路下翻,竟看見了自己的照片。
他竟然會在朋友圈看見自己!不僅如此,還是昨天晚上去河邊放焰火時路燈下的照片!徐鶴洲給他拍的那些!
正當他震驚得無以複加時,目光一移,鎖定在了微信頭像上,這下沈潼是徹底愣住了,下巴都驚得差點掉在地上,靈魂也跟著出走。
他看見了什麼,他看見了什麼!
他竟然看見了徐鶴洲發朋友圈,發他四宮格照片的竟然是徐鶴洲!
沈潼感到全身血液的流速都在加快,仿佛一瞬間全往腦子湧,他整張臉都要燒起來了。
看得出來這四張照片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每一張沈潼的姿勢都不一樣,但擺在一起卻又和諧極了,不僅如此,徐鶴洲還配了文案。
是非常簡單,但在不知情的人眼裡,看起來或許會顯得有些不知所雲的三個字——
小孩兒。
沒錯,徐鶴洲配的文案就是這三個字,小孩兒。
沈潼眼睛一眨不眨,牢牢盯著“小孩兒”三個字看,他用手捂住燙紅的臉,隨後目光再次下移,看見了這條朋友圈下,徐鶴洲還發了一個嗯字。
應該是有人評論了,徐鶴洲給的回複,但是並不是兩人的共同好友,所以沈潼無法看見。
所以這條評論是什麼呢,沈潼想,究竟是什麼評論,會讓徐鶴洲給出“嗯”這種帶有肯定性意味的回答呢?
猜不到,沈潼實在猜不到,隻能抓心撓肺地去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