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潼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下一秒,感覺一件衣服罩在了頭頂,他的身體被輕輕拋起,騰空一瞬間後,落在了徐鶴洲寬厚的背上。
“啊!徐鶴洲!你乾嘛!”
沈潼被刹那的失重感嚇到,差點咬到舌頭,怕掉下去,胳膊比腦袋更先適應姿勢,他勾住了徐鶴洲的脖子。
“不是你說熱得頭暈?”隻聽見徐鶴洲笑罵了一句:“嬌氣鬼。”
沈潼罩著徐鶴洲的外套,就這樣趴在徐鶴洲肩膀上被背了起來,男人的腳步又快又穩,幾步就跨進了辦公樓。
一進辦公樓,溫度陡然低了好幾度,加之老師大多都去了運動場,此刻整棟樓裡鴉雀無聲。
如此寂靜的環境,兩人又是如此貼近的姿勢,行走間皮膚相貼,甚至還有汗水黏糊在一起……
沈潼整張臉徹底燒了起來,他含含糊糊道:“熱就熱唄,我,我也沒說要你背啊……”
觸碰、背、抱,這些關於接觸的行為事關沈潼曾經的陰暗麵,事關他曾經對親密關係的抗拒。
徐鶴洲沒聽清,還以為沈潼在拒絕,陷在以前的想法裡沒走出來,聲音冷了一度,“怎麼,你還給我來迷信那套?之前抱你也沒見我出什麼問題……”
“不是的!你彆瞎說!”沈潼立馬捂住了徐鶴洲的嘴,怕他又說些不吉利的,再三保證:“我已經沒那樣想了……”
“知道就好。”徐鶴洲這才住了口。
……
一路趴在徐鶴洲背上,沈潼的心小鹿亂撞個不停,直到來到辦公樓頂層,徐鶴洲熟練地打開了一扇門,進房間後將他放在了沙發上。
沈潼環顧四周,一頭霧水問:“你……你怎麼會有這裡的鑰匙?”
“就忘了?”小孩兒怎麼就三秒鐘記憶,徐鶴洲感到好笑:“校董休息室。”
“噢噢對,記起來了。”沈潼一拍腦門,他還真給忘了,或者說對徐鶴洲是德安校董這件事,沈潼從始至終就沒有過實感。
……
就在這時,徐鶴洲接了個電話,隻見他嗯了幾聲,去拉開窗簾,拿遠了手機輕聲問沈潼,“之後還有比賽項目嗎?”
“沒了。”沈潼搖頭,倒在沙發上問:“這裡可以洗澡嗎?”三千米實在太累,流太多汗了,加之又突然從炎熱的室外進入陰涼的室內,沈潼感覺現在全身黏糊得不行,太難受了,他實在想洗洗。
“可以。”徐鶴洲先一步進了浴室,調了調溫水,確定能用後走了出來,“累了就去洗吧,正好讓陳盛送了衣服過來,洗完睡一覺,晚上帶你出去吃飯。”
“吃大餐就是獎勵?”沈潼立馬坐了起來。
其實他不挑的,隻要能和徐鶴洲待在一起,做什麼都行,所以吃飯理所當然也可以是獎勵。
“不是。”徐鶴洲拍了拍沈潼小臂,催促道:“還有其他的,是你想要的。快去洗。”
沈潼期待得不行,在腦子裡轉了轉,思考著徐鶴洲說的“其他的”是什麼東西,邊想邊進了浴室。
……
當沈潼擦著頭發出浴室時,第一眼就看見了放在客廳茶幾上的相機,某知名品牌,徐鶴洲甚至還貼心地給配了三個鏡頭,一眼掃過去就知道價格不菲。
沈潼看見這些東西整整齊齊地擺在茶幾上,當場愣在了原地,頭發都顧不上擦了,刹那間淚水就湧了出來——並不是因為收到禮物喜極而泣,之前就說過,事實上他並沒有玩攝影這個興趣愛好。
哭是因為他的願望是假的,隻是臨到關頭想的一個借口,是騙徐鶴洲的!這才是真正原因!
可正因此,才更好哭了,沈潼哭在內疚,哭在羞愧,哭在自己的欺騙,他騙了徐鶴洲,可徐鶴洲當了真。
隻是跑個三千米罷了,沈潼其實不想太嬌氣的,可徐鶴洲的一係列行為卻在告訴他,他可以嬌氣。
徐鶴洲哄著他說不用爭名次,跑完就行,學校不獎他來獎。眼前就是徐鶴洲的獎勵,徐鶴洲記在了心裡,給他買了相機!
而他卻騙了徐鶴洲!
沈潼越想越繃不住,眼睛紅紅的,委屈地看著徐鶴洲,道歉的話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先被打斷了——徐鶴洲萬萬沒想到沈潼會是這個反應,他又好笑又疑惑,走上前問:“怎麼還哭起來了?”
“徐鶴洲……”沈潼慚愧得不行,心想再不告訴徐鶴洲真相,他內心自我譴責的火就要燒起來了,沈潼上前一步拉了拉男人衣角,誠懇道:“我和你說個事,你彆生氣,也彆罵我,可以嗎?”
“行了行了,先彆哭。”徐鶴洲大概猜到了肯定和相機有關,不然小孩兒也不會看見禮物是相機後想起來有事要和他說。
“你先保證。”沈潼癟了癟嘴。
“行,我不生氣,你隻要彆把天給我捅漏了。”徐鶴洲抱臂站著,無奈道:“得了啊,好歹也是滿十八的成年人了,動不動哭鼻子。難不成犯了錯我還不能生氣了?生氣就生氣,沒什麼大不了的,最後不都原諒你了。”
“好吧……”沈潼醞釀了幾秒,閉上眼一鼓作氣吐出真相:“其實我是騙你的徐鶴洲,去酒吧兼職根本就不是想買相機,我也不愛玩相機,什麼攝影不攝影的,以前飯都吃不飽哪有錢讓我知道相機是個什麼東西,我去酒吧就是想賺錢,不為其他的,就是想賺錢!”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長一段話,沈潼一口氣說完開始連連喘氣,喘氣的同時惴惴不安地等著徐鶴洲回應。
可好久都沒動靜。
急得沈潼悄悄眯起了一隻眼,想看看徐鶴洲的反應——結果看見徐鶴洲眉眼低垂,目光幽沉,就那麼望著他。
沈潼立馬又把眼睛閉上了,還沒等他想好該怎麼辦,暗忖著徐鶴洲不會出爾反爾,生氣了吧……沈潼猝然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是徐鶴洲抱了上來。
沈潼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靠提著的一口氣度命,他小心翼翼的,就那麼呆愣在徐鶴洲懷裡,感受著徐鶴洲胸腔的震動。
他聽見男人又啞又沉的聲音。
徐鶴洲說:“乖,我不生氣。”
沈潼的心隨著這聲“乖”狠狠震顫了一下,緊接著,他又聽見徐鶴洲聲音很輕很輕,仿佛在耳邊低語般說:“我們潼潼以後再也不用自己辛苦賺錢,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沒愛好我們可以現在培養,實在不感興趣那就放一邊,等哪天想起來了再玩玩也不是不行。”
“我不會生氣,你也不用擔心,剛才說的這些話給我記進腦子裡,把以前那些不好的生活都忘掉,好不好?”
良久的沉默,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沈潼終是答了一聲“好”,與此同時,他再也忍不住,徹底失聲哭了出來,在他以為自己撒了謊犯了錯的時候,在他以為自己要接受懲罰的時候,徐鶴洲將他抱住了,他沒有聽到他的錯誤,隻聽到了他說吃不飽、想賺錢。
沈潼再次肯定,他就是撿到寶了,是誰扔掉了徐鶴洲,讓他占了這個便宜。
沈潼感覺胸腔被酸澀充斥,有什麼東西將他的心弦狠狠撥動,他帶著要溢出來的謝意說:“謝謝……謝謝你徐鶴洲。”
“行,這聲謝謝我收下了。”徐鶴洲替沈潼把眼淚擦乾,沉聲道:“不哭了啊,趕緊去歇一會兒,醒了帶你去吃大餐,正好我也還有點事,讓陳盛送了電腦過來,得忙一會兒。”
“好。”沈潼抽噎道,聽話地躺上了床,注視著坐在床尾沙發上的徐鶴洲,漸漸平複下心情,睡了過去。
……
沈潼睡覺期間,徐鶴洲去裡間抽空開了個視頻會議,等出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見茶幾上的手機在震動,怕把沈潼吵醒,徐鶴洲拿起設置了靜音,點開了微信。
是個絕對意料之外,怎麼也想不到的人。
鄭書青。
徐鶴洲在看見這個許久不見的人名時眉頭深深皺了起來,鄭書青的信息很簡短,就六個字,卻宛如一枚炸彈,內容是:【鶴洲,我後悔了。】
徐鶴洲反複將這句話看了好幾遍,有些莫名的煩躁,理不清的情緒充斥在腦子裡,他最後還是決定將鄭書青的消息欄刪除。
刪完正準備去叫沈潼,隻見沈潼不知什麼時候轉醒了,正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望著他。
徐鶴洲整理好情緒道,笑道:“快,收拾收拾去吃飯。”
“馬上!”沈潼從懵然的狀態中立馬抽身,開心地跳下了床。
……
由於提前留了車在學校停車場,徐鶴洲便讓陳盛先回了,他將沈潼帶了過去,沈潼認得車牌號,剛開鎖就鑽進了副駕,興奮道:“出發!”
“這麼高興呢。”見小孩兒蹦躂的樣子,徐鶴洲也被感染了,從方才收到鄭書青信息後煩躁的情緒中脫離出來,笑問:“今天想吃什麼?你來選。”
沈潼想到好幾天前周佳樂就在自己耳邊念叨,誇A市有家多好吃多好吃的火鍋店,不假思索回:“火鍋,我要吃火鍋,Z記火鍋!”
徐鶴洲挑了挑眉,“這大夏天的,你不嫌熱啊。”
“有空調呀。”沈潼眼巴巴望著徐鶴洲,不經意地撒嬌:“吃嘛吃嘛,我真的想吃。”
徐鶴洲頷首,妥協道:“行,哪能不吃,說好了獎勵你的,那不得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沈潼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
話說到這兒,徐鶴洲點開了導航,和沈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最近學校發生的事,沈潼終於找到機會問了賀斌,徐鶴洲點了頭,對沈潼說了賀斌轉校的經過。
原來,為了解決賀斌轉校這事,徐鶴洲直接找上了賀斌的父親,期間的細節徐鶴洲沒說,但沈潼聽那意思,大概猜到了徐鶴洲和賀父聊了許多條件,其中不乏拿賀斌性.騷擾報案這事做威脅。
最後的最後,賀父同意了給賀斌轉學。
沈潼以後再也不會受到賀斌的騷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