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才要去倒水,花生已經機靈地道:“姐姐,我來就行,您扶這位姐姐起來坐坐。”
說完,扭過身去找茶壺倒水。
窈窕拿帕子擦乾眼淚,小心翼翼攙扶霜葉坐起身來,用枕頭墊在身後。
水倒了過來,霜葉一喝就連喝了好幾杯。
“慢點兒,慢點兒,彆嗆著,她們沒給你水喝嗎?”窈窕幫忙拿著杯子,關切地看著霜葉。
霜葉咳嗽一聲,“也不能怪她們,針線局本就缺人,我又出事,她們忙不過來哪裡還能照看我,何況這回不但我受了傷,你也出了事,她們也怕這裡頭有什麼受牽連,自然是能避開就避開。”
窈窕聽見這話,心裡一疼,但又露出緊張神色。
花生是個懂事的,起身道:“姐姐,你們好好說話,霜葉姐姐,我看這個點兒了,您也該喝藥,我給您熬藥去吧。”
“嗯,你去吧,小心點兒。”
窈窕對花生點點頭。
待到花生拿起桌上的藥包,打起簾子走出去,窈窕才看向霜葉,握緊霜葉的手,嘴唇顫抖,“你彆哄我,這到底怎麼回事,誰打的你,你知不知道?”
霜葉沉默片刻,道:“這事都怪我,是我不小心露了財,叫人瞧見了。”
“這話又怎麼說?”窈窕越發困惑。
霜葉道:“近來我做了些針線活托小太監們拿出去賣,手裡積攢了七八十兩,我想,興許是有人瞧上了這筆錢,所以才尋了個借口以你的名義把我引出去,下了毒手。我昨兒個一找,那裝錢的荷包不見了。”
窈窕怔了怔,心裡越發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倘若是圖錢,調虎離山後把錢偷了就是了,何必對她們倆下手?何況還牽連了個娜拉姑娘,這不是衝著把事情鬨得滿城風雨嗎?
但她有一點兒更為在乎:“你家裡是出什麼事了,要不要緊,今兒個皇上賞了我些金瓜子,我也帶了些來,你回頭打發人送出去,彆讓家裡著急。”
怪不得前些日子霜葉一直做針線活,原來是缺錢。
她心裡懊悔,自己竟沒發覺。
倘若早早發覺,興許霜葉能躲過一劫。
霜葉握著窈窕的手,“不是我家裡,是你家裡。”
“我家裡?”窈窕嘴邊微張。
霜葉苦笑道:“你妹妹明年要進宮小選,我托人打聽過了,若要花錢打點,少說得二百兩銀子,本來都差不多要湊夠了,想不到碰上這種事。”
窈窕腦子裡嗡地一下。
她看著霜葉,嘴巴張了張,“你、你這又是何必……”
“你當我不知道,為你妹妹的事你也沒少操心,咱們入宮這麼些年,都是你照顧我,我也想著回報你一二,隻是沒想到我這麼不爭氣,這點兒小事都能做出岔子來。”
霜葉懊惱不已,捶了捶腿,咳嗽了起來。
窈窕忙給她順背。
花生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從廊下傳來,窈窕忙對霜葉道:“這些事你彆跟旁人說,你好好養病,這事、這事我絕對會查個水落石出。”
霜葉待要說話,花生已經打起簾子進來了,“姐姐,藥熬好了。”
親手伺候了霜葉喝了藥,窈窕給霜葉塞了一把金瓜子,又拜托了許姑姑找個小宮女幫忙照看著點兒。
許姑姑感歎道:“都說宮裡頭沒真情,我看你跟霜葉卻是難得,你放心,她也是咱們這裡的人,這都要出去了,剩下這幾日我肯定會讓人照顧好她。”
霜葉這次受傷不輕,太醫的意思是身體虧空得厲害,命保住了,但是乾不了什麼活。
宮裡頭不養閒人,自然是得送出去。
“有勞姑姑,您的恩情我一定不會忘記。”
窈窕深深地給姑姑行了個蹲福。
姑姑親自拉她起來,意味深長地提醒道:“窈窕,這宮裡頭過日子隻有兩條路,要麼往上走,要麼往下走,能往上走就彆往下走。”
窈窕隻覺姑姑這番話話裡有話,抬眼一看姑姑眼神,抿著嘴唇,道:“多謝姑姑教誨。”
出了針線局,順著甬道走,窈窕有些魂不守舍。
花生也不敢說什麼。
等窈窕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走到了荷花池這邊,原先這邊是滿池子荷葉,接天無邊似的一片碧綠,如今池子裡卻幾乎拔掉了所有的葉子,還有些太監在池旁清理淤泥。
“哎呦,窈窕姑娘,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窈窕順著聲音瞧去,來人倒是個熟人,陳齊全陳公公。
“孫諳達,我們路過過來瞧瞧,這邊是……”窈窕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向荷花池。
陳齊全歎了口氣,“還不是您跟娜拉姑娘掉池子裡的事給鬨得,賢妃娘娘下令要將這池子淤泥都清理乾淨,葉子也拔了。”
“拔了?”
花生驚訝道:“那明年還能看到荷花池嗎?”
陳齊全嘿嘿道:“這就不好說了,得看主子們的意思。”
“師父,師父,我們挖到好東西了!”
小林子興高采烈跑過來,臉上有幾抹淤泥,腳上靴子滿是泥濘,手裡捧著一坨東西。
他大喜過望,壓根沒留意到這裡還有個窈窕。
等陳齊全瞪了他一眼,“猴子似的,挖到什麼了樂的跟吃到蜜蜂屎似的,沒瞧見這裡窈窕姑姑在嗎?”
小林子這才瞧見窈窕,頓時尷尬的不行,手裡東西要塞袖子裡,又怕弄臟了,兩隻手急的不知道怎麼放。
花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窈窕也被逗笑了,忍俊不禁道:“不必這麼客氣,咱們都是奴才,你師父講究,你這是挖到什麼了。”
小林子遲疑地看了陳齊全一眼。
陳齊全心裡翻白眼,這要不是這徒弟算是孝順,他都想一腳把人踢到池子裡頭去,“什麼好東西人家沒見過啊,你還怕人家貪了你的不成。”
他罵完徒弟,扭頭不好意思地對窈窕道:“我這徒弟沒什麼見識,您可彆見怪。”
“您說笑了,我看小林子很好,難得的是實誠,您挑徒弟真是沒的說。”
窈窕很客氣地誇了一句。
瘌痢頭孩子自家的好,旁人罵孩子,罵徒弟都是客氣客氣,要是當真順著說幾句不好聽的,那可就是缺心眼了。
小林子被誇得喜滋滋,也不小氣了,拿臟手擦乾淨手裡的東西,“其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個荷包,給你們也瞧瞧。”
在聽見荷包的時候,窈窕心裡就覺得有些古怪。
等小林子把裡麵的東西倒出來,幾塊銀錠,一張五十兩銀票,加起來正好跟霜葉說的數目差不多。
窈窕心跳得飛快,掌心裡出虛汗。
她定住心神,“小林諳達,這荷包能不能讓給我,我不叫你虧本,用十兩金子跟你換。”
小林子愣了愣,先是一喜,隨後下意識地看向陳齊全。
陳齊全對窈窕的話也有些錯愕。
但他想了想,直接把東西塞回去荷包裡,拿帕子包好荷包遞給窈窕,“這是姑娘不小心落下的東西吧。”
他暗示地把東西重重地放在窈窕手裡,“可得拿好了。”
“陳諳達……”
窈窕看向陳齊全,沉默片刻,蹲福道:“多謝。”
小林子困惑不已,但沒有說什麼,等窈窕走了後,他不解地問陳齊全,“師父,就這麼白給啊,咱們乾嘛不要金子?”
“糊塗東西!”
陳齊全給他一個腦瓜崩子,“金子花完了就沒了,這人情欠下了,可是還不完的。”
“人情,窈窕姑姑不就是個宮女,她的人情值什麼錢。”小林子捂著腦門,困惑不已地問道。
陳齊全給他一個白眼。
這傻徒弟真是傻到沒邊了。
宮女,宮女怎麼了。
英雄不問出處,今兒個李元福那老貨親自去送金瓜子,那老東西人老成精,能勞動他,窈窕這姑娘分量不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