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漂亮的料子。”
李元福走後,豆仁、花生幾個小宮女湊過來,瞧著桌上擺著的精美綢緞,小姑娘們一個個眼裡都露出驚豔神色。
其中一個小宮女伸手要摸,被花生拍開了手,“可彆亂摸,這料子摸亂了那還了得。”
花生神色很是緊張。
那小宮女聞言尷尬一笑,摸摸腦袋,“我就瞧瞧,這些料子是真好看,我都沒見過。”
窈窕回過神,瞧見她們這眼巴巴模樣,不禁莞爾,眼神落在綢緞上的黃簽紙:“怨不得你們稀罕,這些料子不是尋常之物,是杭州織造那邊上貢的綢緞,說是一尺一金絲毫不過,你們要願意瞧,我打開給你們瞧瞧,隻是不許摸,免得摸壞了。”
“好,好。”
小宮女們連忙點頭。
錦緞嬌貴,怕曬怕潮,窈窕吩咐小宮女們將門窗都關了,僅僅留下些許光線,然後取了一批銀灰色妝花錦打開。
那妝花錦顏色淡雅,展開後如同湖水蕩漾,波光粼粼,在光線中折射出點點光芒。
花生等人被驚豔得不知說什麼才好,等妝花錦收起來,一個個都還舍不得離開。
“哎呦,三妞,豆仁,你們跑哪裡去了?”
外麵傳來鄧嬤嬤的叫罵聲。
豆仁等人這才回過神,忙跟窈窕道謝,依依不舍地推門離開。
窈窕把花生留下,叫她幫自己把料子都先收到床頭櫃子裡。
花生高高興興地幫忙,洗了手擦乾才敢上手碰料子:“窈窕姐姐,您可真厲害,連皇上都知道您針線活好。要是我能有您一半本事就好了。”
窈窕理著料子,聽見這話,半是自豪,半是羞澀,“你可太抬舉我了,我的手藝算什麼,滿宮裡比我強得不知有多少。”
“可不是,我都不知道萬歲爺跟格格怎麼這麼器重你?”
一把冷硬譏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窈窕回頭瞧去,站在門檻上,打起簾子,一臉尖酸刻薄的,不是李嬤嬤,又是誰。
“李嬤嬤。”
窈窕拉了拉花生,將櫃門合上,一起下了炕。
李嬤嬤衝她白了一眼,啪地一聲撂下簾子,轉身出去,“格格要見你,趕緊過來。”
“是。”窈窕答應一聲,抻了抻身上衣裳,拿帕子掖了掖鬢角,這才過去見格格。
三格格睡了一會兒,這會子叫窈窕過去是問剛才的事,得知是親哥子送料子來,便有些意興闌珊,隻是囑咐窈窕道:“你好生做,做好了我重重有賞。”
“嗻。”窈窕笑著答應,“奴才定然不會丟了您的臉。”
三格格笑道:“有你這句話我可放心了,你要什麼東西隻管打發人去針線局、內務府要去,千萬彆客氣。”
窈窕心裡一動,這個機會倒未必不是把霜葉調到北三所的好機會。
才要開口,卻見三格格打了個哈欠,有些懶散地說道,“對了,晌午你做清蒸蓮子的時候,說坐船摘蓮蓬怪好玩的,橫豎這程子沒什麼事,不如咱們出去試試。”
這會子?
窈窕瞧了瞧外麵的大太陽,知了都被曬得拉著長音叫,她忙笑著道:“格格,這會子可不成,這麼大日頭坐船,那可得被曬成地瓜乾了,咱們不如等個涼爽的日子,清清爽爽的,再叫蓮花池的人備上小船,痛痛快快的玩,那才好呢。”
“是嗎?”
三格格本也就是心血來潮,聽她這麼一說,瞅瞅外麵確實也挺曬,便也沒堅持要去。
窈窕真是鬆了口氣。
三格格身子骨這麼虛,她可不敢叫她出去曬,曬中暑了那還了得。
將這件事先一杆子支出去,窈窕接下來幾日都忙著做香囊,這差事有個好處,那就是她終於能有借口去針線局那邊瞧瞧霜葉了。
晌午大錯,趁著這會子不必到主子跟前上差,窈窕帶上花生,兩人打著油紙傘溜溜達達地一路往針線局這邊來。
進了針線局,窈窕說明來意,許姑姑吩咐小宮女去拿金線銀線,隨後笑容滿麵地對窈窕道:“好姑娘,我聽說皇上跟格格都十分賞識你,你可算升發了,早先我瞅著就覺得你跟旁人不同,是個有出息的。”
對於這些客套話,窈窕壓根沒當真,跟許姑姑客套了幾句,就問起霜葉來。
許姑姑也知道她們倆感情好,便笑道:“在屋裡呢,你去找她吧,這丫頭這幾日跟吃火藥似的,成日跟人吵架,你好歹也勸勸她。”
窈窕答應一聲,讓花生在這邊稍坐,自己往後麵去了。
她走到他坦門口,瞧見屋裡霜葉坐著,低著頭在繡棚上不知繡著什麼,便故意咳嗽一聲。
“誰啊,大中午的有意思嗎?”
霜葉惱怒說道,等抬起頭瞧見是窈窕,臉上登時轉怒為喜,立刻放下繡棚,迎著窈窕進去,“你怎麼來了,今兒個不用上差嗎?”
“過來拿東西,順路來瞧瞧你,你怎麼了,火氣這麼大,誰氣著你了?”
窈窕關心地看著霜葉。
霜葉拿起桌上茶壺給她倒茶,“有誰,還不是那兩個,青萍她仗著自己家有些根底,隻挑輕鬆的活乾,其他幾個也有樣學樣,你瞧瞧我,都快累成狗了。”
窈窕眉頭緊皺,仔細瞧了瞧她,都累瘦了,“你沒給姑姑一點兒好處?”
霜葉神色有些尷尬,像是有難言之隱,“彆提了,我的銀子也不夠,算了,不說這事,說說你那邊吧,最近你怎麼樣?”
窈窕看了看她,知道她是有意岔開話題,但也不好追問下去,霜葉看似馬大哈,其實是最在乎顏麵不過的人,自己追問下去,若是問到什麼難堪事,豈不是傷了姊妹情分,“我那邊還是那樣,隻是要給萬歲爺做香囊,我這心裡實在沒把握。”
“窈窕,你得相信自己,你的活計肯定能得皇上喜歡。”
霜葉一臉激動地抓著窈窕的手說道,“搞不好你能靠著這活計飛黃騰達呢。”
窈窕臉上一紅,啐了她一口,“胡說什麼呢,我可不敢有這等癡心妄想,我看是你這妮子想飛黃騰達,是不是?”
她咯吱了霜葉幾下。
霜葉最怕癢,忍不住哈哈大笑。
姊妹倆玩鬨一番,花生過來說拿到東西了,窈窕這才起身告辭,臨走時對霜葉道:“姑姑那邊要是不行你也彆急,再等等,等我在格格跟前尋個機會,把你要過去。”
“好,好,好窈窕,你比我親人還親。”
霜葉怔愣之餘,眼眶泛紅,要哭不哭的樣子。
窈窕心裡酸澀,拉著她。
花生道:“姐姐,可得回去了,不然格格要是醒來找不到您,李嬤嬤可得有話說。”
“嗯。”窈窕點點頭,看了霜葉一眼,這才離去。
也是僥幸,窈窕前腳回了北三所,後腳格格才起,果真叫她過去說話。
之後幾天趕上天公作美,都是涼爽的好日子,三格格早已按耐不住,便急巴巴地吩咐荷花池備好小船,窈窕等人陪同她坐船摘蓮蓬荷葉。
荷花池蓮葉連連,小船欸乃一聲山水綠。
劃船的小太監袍子紮到腰帶上,雙手搖動著船槳,三格格簡直玩瘋了,瞧見這荷葉覺得好看,瞥見那蓮蓬覺得那蓮蓬大肯定好,不一時,甲板上堆滿了摘下來的蓮葉蓮蓬。
就連方紅等人也跟著玩開了,有一條魚似乎是被驚動了,從船下蹦到船裡頭來,啪嗒啪嗒地魚尾巴敲打著甲板。
“哎呦,怎麼還有魚飛上來?”
宮女們又叫又笑,可沒個敢上去抓魚的。
那條魚可不小,得有七八斤。
旁邊一個小太監自告奮勇,上前去抓魚,結果那魚滑不溜秋的,不但沒把魚抓到,還被魚尾巴啪啪啪打了幾耳光,身形慌亂地躲避。
船本來就不大,他這麼一折騰,頓時搖搖晃晃起來。
眾人又是忍不住叫。
岸上的李嬤嬤等人看得又驚又怕。
鄧嬤嬤上前對李嬤嬤道:“嬤嬤您可瞧見了,坐船這事這麼嚇人,咱們早先誰敢讓格格自己上去,如今來了個窈窕,她倒是好,攛掇得格格什麼該乾不該乾的事都做了!”
“我看她啊就是個馬屁精,隻曉得討格格開心,一點兒不知道分寸,可回頭出了事,咱們不都得跟著吃掛落。”
另一個孫嬤嬤瞧著小船,想起這些日子格格對窈窕的器重,忍不住咬牙切齒。
李嬤嬤沉著臉,“我心裡有數。”
“哈哈哈,你們瞧瞧他臉上還有魚鱗呢。”
下了船,三格格累得出了滿頭的汗,卻高興不已,指著剛才那抓魚的小太監笑道。
眾人一瞧,可不是嘛。
窈窕也忍不住跟著笑,指點道:“小凳子,就在你嘴巴邊,你快擦擦。”
小凳子被笑得不好意思,趕緊低頭擦去,“奴才這也算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眾人先是一愣,隨後都止不住笑。
三格格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來。
窈窕給她揉肚子,好氣又好笑地白了小凳子一眼。
“格格,你們玩也玩夠了,奴才眼瞅著快下雨了,咱們趕緊回去吧。”
李嬤嬤沒什麼表情地帶著人上來。
三格格瞧了下天色,瓦藍瓦藍的天滿是白雲,哪裡就要下雨了,正要扁嘴,窈窕瞅著李嬤嬤等人的臉色,忙道:“格格,咱們摘了這麼些蓮葉、蓮蓬,也得趕緊拿回去收拾,可彆糟蹋了,浪費咱們一下午的功夫。”
“你說的倒是,那咱們趕緊回去。”
三格格點點頭,興衝衝地帶著窈窕等人走。
“李嬤嬤,您瞧瞧,咱們說一句,格格都當耳旁風,她倒是能耐,說什麼格格都聽。”
鄧嬤嬤眼紅牙癢地說道。
李嬤嬤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狐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