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踢到鐵板了 複仇(1 / 1)

規則 魚邊邊 4606 字 10個月前

午夜。

城市被籠罩在巨幕之中,風聲摻雜著回音,雨絲香氣四溢,氤氳著水霧覆在透明玻璃上。

熟睡的年昭被濃重的香味塞滿鼻息,嘴巴又黏糊的難以張開,頃刻間便可窒息而亡。

他嘶喊著,拚儘全身能量,睜開了眼。

窗外,雷聲滾滾,撕破天地,閃電一瞬時,天花板處,好大一朵紫苜蓿,花蕾撐開到極致,食欲瞬間達到頂端。

他屏息,驚嚇湧紅了雙眼,嚇得他眼珠子都疼的要流出血了.

“你就是蘇夢子走時說的可以幫助我們妖怪精靈的人類啊。“花瓣張開,掃過他的眼睛,駐留在天花板。

"又是!"真服了。他隻是想得到活命的法子,蘇夢子乾嘛這麼招搖,早知道就該把他全身的蒲公英種子都吹散了。

“你想我幫你做什麼?"他說。誒,肉眼凡胎的,隻好忍了。

“找到我的丈夫。"她嘴角滲出紫色的液體,神情也變得詭異,仿佛她的丈夫和她有著血海深仇。

年昭倒吸了一口涼氣,心底打著顫,忽問道:“你丈夫和你有仇嗎?他比你還厲害嗎?"

她縮了一下,一大朵花突然間萎靡,抽空了所有能量,攤在玻璃旁,蓋住了窗外的電閃雷鳴。

年昭趁機找了一件外套,穿好。這時,她才緩緩道出:“他愛上了一名人類,那女人身患絕症快死了,他違背妖與人的自然規律,也殘害了我們的女兒,以此為那女人續命。"混沌的目光忽變得清明,年昭回望過去,隻見她抖擻下花苞,神情包含了憤怒和請求,"聽說你身上有神力,隻要你聞過的,無論妖魔鬼怪,無關生死,你都能聞到他的蹤跡。"

年昭大口吃著麵包,喝了一口奶,慢悠悠地講條件:“我當然能了,我的招牌可是在六界響當當的,既掙得了人民幣也掙得你們妖怪的報酬。我看在你報仇心切,可以應了你,隻不過……我隻負責幫你找到他,並且你要答應我,在我沒有完全脫身之前,你不能輕舉妄動,千萬彆把我給暴露了!”

"我聽說了,你很惜命,尤其擅長半路逃跑。”

一口奶嗆得年昭差點沒從椅子上倒地,他麵不改色的咳嗽了幾聲,"傳聞大多都是因為嫉妒產生的,我們還是先說正事吧,我一向都是先收報酬再做事的,不能講價也概不賒賬。

“這個我也聽說了。”她朝他走去。

他從包裡拿出來一個透明的冰壺,壺底綠色的草生機盎然的搖擺著身體,“到這裡就行了。”他指了指壺的腰身。

她看了看壺,立刻明白了這壺裡要的不是普通妖血,而是凝聚自身修為的極限能量,然後以血的形態進入壺中。半瓶了,她不知道給了這壺,還能不能手刃仇人?

紫色的血滾動流淌進壺中,浮在草尖,草微微搖晃,為它的新鮮續存。

她從花蕊深處抽出一瓣白色苜蓿,遞給年昭,“這是我們剛在一起時,他給我的,他的東西我也隻剩下這個了。"

年昭仔細端詳了一番,然後放在鼻息,一股強烈的,又很純粹的花草氣席卷全身,使年昭瞬間神清氣爽。而當他往下追蹤時,花草氣一掃全無,變得腥臭無比。他頓感不秒,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他卻搞不清楚原因?隻好先放下疑惑完成委托。

“他在南方一座小鎮。”

她有些激動,“那我們現在就去。"

年昭邊收拾東西邊說:“你著急也沒用,我就一普通人類,最快也要坐飛機才能到地方。”

“真麻煩!"她啐了一口,房間裡立馬滋生起濃重的花草味。

年昭捏緊了花瓣,忍不住地發瘋:“你給我舔回去!我都沒讓你報銷車費,你還嫌我麻煩,我身為一個人類我容易嗎!”

她屏息,注視著年昭秀氣的臉蛋,仿佛在看小孩子撒潑般,默不作聲的清洗了房間。

登機時,她變回本來形態,藏在年昭背包裡。抵達時,天已大亮,南方潮濕又溫和的氣息撲麵而來,陽光漸漸明亮,年昭望向西邊,攔下一輛出租車,朝西行駛。

*

溫婉的小鎮,年昭背著包腳踩石板路,街頭巷尾淡淡的桂花香,使來時的倦意蜷縮到了深處。這時,背包裡一陣晃動,他心領神會,隨即坐上了第一班搖櫓船。

“你不要著急,船停了,我們便到了。這裡人太多,你先不要出來。”他懷裡抱著背包,小聲說。

包裡很快安靜下來。

撐船的老爺爺哼著小曲,清晨的空氣輕盈充滿希望,四麵靜的仿佛時間不存在了,耳邊隻有老爺爺的曲調和吱吱呀呀的船聲代替時間的流逝。

船停靠村口,年昭付了錢,老爺爺吆喝一聲回到船裡。他不再耽擱,看著密麻的房屋,穿過狹長的石皮弄,眼前如詩如畫,心思卻慌極了·氣息越來越縹緲,好像有一股力量故意壓製,他好想逃跑,但包還挺貴的……他舍不得扔。

救命啊!

"彆往前走了!"背包扯著他後退,隨後拉鏈撐開,她現出身來,紫色花瓣攀岩駐停在牆壁,仿佛一棟房子被吞噬腹中.

“妖族來抓他了,我還是晚來了一步,你走吧,接下來的事用不著你了。”她語氣堅決,視死如歸。

“既然如此,我走了,再也不見。"話音飄蕩,年昭拚了命往外跑。不曾注意房簷處的水滴凝固空氣間,煙囪嫋嫋霧氣靜止不動,河水斷了呼吸,時間被剝奪了。

“人命官司,逃得掉嗎!"群山壓頂,四麵八方的聲音,震耳欲聾。

年昭痛苦的捂住耳朵,疼的血管都要撕裂開來。他突然感覺自己回到了故鄉,外婆家的山上,森林裡的神,一言不發的注視著他的疾病。他憤怒極了,衝向神,卻攤在螢火蟲堆裡。他從未見到這麼多螢火蟲,溫暖又柔軟,像趴在棉花上。神還是那麼好看,冷漠,孤傲。

紫苜宿護住年昭,淚水流淌在年昭臉上,年昭不適的擦掉,心緒也清醒了。“你用不著保護我,我不會死的。"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人類,但事情已經違背了自然規律,六界的主們,誰都不會姑息放過。我報不了仇了,求你幫我再做一件事,那女人身體裡有我女兒的元神力量,求你幫我找一處森林,放了我女兒,讓她活下去。"

年昭不想答應,因為這太冒險了,他還不想死,也不願為了誰而得罪誰,這不是赤裸裸的道德綁架嗎!乾嘛非要托付給他區區人類啊!

可他已經沒有機會思考了,隨著冰壺盛滿,紫苜宿快速枯萎,皺痕發黃,變成牆角的灰塵。

年昭氣急了,也不管哪位大人物的到來,一個勁的彎身罵罵咧咧。

“你可真暴躁啊!"柳漾皺著眉頭,無語地看著年昭狼狽的身影。

年昭回身,警惕的盯著柳漾,握緊了冰壺,藏在身後。

柳漾全看在眼裡,輕哼了一聲,“得了神的恩賜,還不安分點,就算要活命,也該知道自己的命格早早定死了,折騰個鬼啊!"

突然,冷不丁的,一身白紅衣服的男人出現在柳漾左側,年昭嚇的差點把冰壺捏碎,心都提起來了。

“你這話說的不地道哦,折騰我們乾嘛,我們鬼可比你們妖厚道多了。”說著,朝年昭挑了挑眉。”他叫柳漾,專門負責這一片的妖。我呢,喬言,從冥界來,負責指引這一片死去的靈魂,坐上黃泉列車。"

“這些和我沒關係,我要回家了。"年昭邁開步子,卻又被拉回。

喬言笑容燦爛,純白透明的麵孔,一眼便可見骷髏形狀。年昭強忍住震撼與不斷湧出口的惡心,隻能靜待事情發展.

“怎麼會沒有關係呢。"喬言的聲音溫柔到極致,卻也可怖到極限。”因為你帶紫苜宿來這裡尋仇,小鎮的人類便比外麵的人類委屈了不少,他們失去了原本稱得上最公平的時間。你看,劃船送你來的老者,他原本今天的收入和往常一樣,可是他現在被困在時間之外,等時間再次啟動,時間早不複存在,而他們一家,一個星期的生活費就這樣丟失了。河那邊來旅遊的人們,因為河水被排斥在時間之外,他們有可能要多浪費時間等船,也會帶著遺憾離開。小鎮原本要去上工的人們,平白無故的曠工。這些你都有連帶責任的。"

“起因又不是我,怪我乾嘛。"年昭不服氣。

柳漾拽著年昭飛上了屋頂,朝村莊深處去。

他們到時,喬言已經在房間裡了。年昭不解的看著眼前一切,大腦飛速運轉。

房間裡一位中年女人吊死在房梁,懸空的雙腳下,一身白衣的絕色男子抱著死去的女人,手指處泛濫,長出來無數的白色苜蓿花朵。死去女人的靈魂空洞的站在男子身後,靜靜地,心如死灰。

“你媽媽已經去往黃泉列車了,她不想和你乘坐一輛。"喬言說

男子帶著期望轉身,滿臉淚痕,重獲幸福的去擁抱女人。女人無情的後退,看陌生人似的看他。“謝謝你當初那麼幫我,為我付出了所有。現在,一切都該結束了。"

花朵瞬間枯萎,他不可置信,難以接受,試圖使用妖力帶女人走,卻被柳漾輕鬆製服。

年昭無語極了,這算什麼?這次的委托兩敗俱傷。

柳漾說:“人類有自己的秩序。”故意看了年昭一眼,繼續說:“她原本四年前就該因病去世,她弟弟會在今年結婚,有孩子。她母親也會慢慢走出傷痛,安享晚年。因為你的私心,她是多活了四年,卻拉她的母親,你的妻子,女兒一起陪葬。"目光指向麵目表情的女人,神情刻薄犀利,“你身為一個人類,既不道德又貪婪至極,破壞已婚家庭,妄想長生,活該有今日這般下場!"

“不止如此哦。"喬言調皮的跳到中間,柔聲宣布:“冥王已經下令,她家子孫後代百年內沒有財運,女人都活不到二十五歲,而她將永遠入畜生道。"壓低了聲音,語調卻變陰森”這是人妖之戀的懲罰!"

男人撕扯著,禁錮穩穩不散,白色花瓣零散一地,殘敗了花苞,自身能量逐漸反噬。他原本能成仙的,如今罪孽深重,被柳漾護住心脈,求死不能,絕望至極。

年昭靠在牆上,心智散了亂了,這次的委托誅的還有他的心。他抬頭,認真的看向柳漾,問道:“他們的女兒呢?她可是無辜的。"

柳漾迎來的眼神,是警告,是不屑。“無辜嗎?在她父親和人類有瓜葛的時候,她就已經變得不無辜了。人和妖,人和神,絕對不能有絲毫感情,否則天下大亂,讓六界陪葬嗎?自然規律,連神都不敢顛倒,憑個人情感,這是自私行為

“那我,算人嗎?"年昭真摯的追問。

柳漾的臉色緩和了些。道:“這個問題我沒權利回答,你的事太大了。"

喬言笑著走來,年昭嫌棄的轉過頭,隻聽他溫柔的聲音:“哎呦,你煩心啥呀,我這次來,冥王還讓我問你願不願意加入我們冥界?"

年昭連忙走到一邊,喬言的臉他看了害怕又想吐。

“你怕啥呀,你的名字早不在人類的生死簿了,你來冥界,我們當同事啊。”

“不用了,我該回家了。"年昭慌忙往外跑,怕喬言繼續纏著他,又怕他倆不放過他。

當他到村口時,聽見老爺爺的小曲,他才放心下來。

老爺爺劃著船嘟囔著:“今天真是老糊塗了,居然睡著了,這天都快黑了。誒!今天沒掙到錢!”

一絲涼意打在手背,年昭抬頭望著周圍景色。煙雨蒙蒙,朦朧的籠罩古鎮,隨意勾勒出詩句裡的意境,浪漫的讓人著迷。遊走到橋下後,再出橋,黃昏悄然降臨,一半岸一半河,遊人臉上掛著愜意的享受。梁上提著燈籠,還沒那麼亮的微紅,像極了少年與少女初遇時,想觸碰卻又不舍伸出手的稚嫩美好。

深夜的紅色燈籠肯定更好看,就像夜晚的森林,那位神變出的燦爛魔法,讓過去的他,流連忘返。他想。他在糾結要不要回故鄉?畢竟神救了他的命,他卻不曾感謝過他。

可,眼前的自然規律,他應該和神有牽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