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巨任務(1 / 1)

“奴婢來得不巧,叨擾了晉王殿下,太皇太後聽聞殿下回宮,想念得緊,傳奴婢過來跑一趟,宣殿下過去呢。”

芳翠姑姑和陳嬤嬤一樣,皆是伺候太皇太後身邊的老人,然而比起陳嬤嬤的目中無人,她待人處事的態度,卻穩重得多。

她一說一笑,說明了來意。

然而洛明蘭卻十分清楚,原書裡這太皇太後,一直不待見蕭晏,卻將那不成器的太子看得極重,可以說是當眼珠子般疼愛。

再加上方才蕭晏為了她,當麵衝撞了陳嬤嬤,作為太皇太後身邊的一條狗,還不添油加醋,把話說得要多難聽,便有多難聽。

這會派這芳翠姑姑過來,明麵看是祖孫情深,可背地裡的心思,昭然若揭,是個傻子也看得出。

洛明蘭思忖間,不由望向蕭晏,隻聽他低低嗯了聲,長睫半垂著,一張如玉的臉襯著杏花林中,宛若好女。

他頎長的身子一傾,臉上依舊和煦,清潤如玉的嗓音,不疾不徐道:“有勞姑姑,是孤不孝叫祖母好等,孤即刻便和姑姑前去景仁宮,向祖母謝罪!”

“殿下客氣了。”芳翠姑姑頜首:“奴婢應該做的,殿下一路奔波勞碌,也受累了,殿下先請。”說著,做出有請的姿勢。

眼看蕭晏立馬要走,不知幾時才能再見,洛明蘭整個腦子都是懵的,她差點忍不住,脫口而出。

可一想到又不能打草驚蛇,以免惹人懷疑,很快又冷靜下來。

在蕭晏和她擦肩而過時,她強壓下心裡的躁動,垂下眼睫,柔柔說了聲:“奴婢恭送殿下。”便俯下身去。

直到那抹雪白之色,慢慢從眼前消失,她才站直了身子。

就在這時,她聽到一聲冷哼,隨即是陰陽怪氣的語調,從身後傳來:“明蘭,你莫不是看上了晉王殿下,心悅上他了吧?”

“明蘭你彆忘了,你什麼身份,我們這樣出身的人家,全都是家裡犯了事,被貶為賤奴,終身隻能為奴為婢,老死在這浣衣局。”

“晉王殿下即便再不受寵,也不是你這樣的身份能去肖想的,我勸你還是彆枉費心思,小心被陳嬤嬤知曉了,可沒你好果子吃!”

“到時候可彆怪我沒提醒你,不念咱們姐妹一場的情分!”

綠萍一向嫉妒洛明蘭貌美,不過仗著她性子溫吞,好拿捏,是以常常欺辱她,占些小便宜。

可同樣身為奴婢,今日眼看洛明蘭在晉王殿下跟前露臉,還道是她要攀高枝,早已眼紅得滴血,瞪著洛明蘭窈窕的身影,恨不得要將她生吞活剝。

然而聽著玄外之音,洛明蘭又豈會猜不出?

這樣的小人行徑,她本不予理會,可轉念一想,這人心眼太壞,差點害死自己,一口氣憋在心裡,總是不吐不快 。

“姐姐說得極是,奴婢應當有奴婢的樣子。”

洛明蘭回頭,對上綠萍眼裡的妒與恨,反倒是笑了笑,繼而道:“心存非分之想,不該覬覦不屬於自個的東西,都是違背天理,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姐姐你說是不是?”

起初這話聽著沒什麼,可一旦醞過來後,綠萍意識到了不對勁,轉而臉色都變了。

她指著洛明蘭,咬牙切齒:“你…你胡說什麼!”

“明蘭,你把話說清楚,天打雷劈你說誰呢!”

看她臉由紅轉白,氣得跳腳的模樣,洛明蘭心裡大快,不由莞爾道:“我又沒指名道姓,姐姐何必這樣生氣,莫不是姐姐你也…”說罷頓了頓,卻是抿唇不說了。

“你…你…好你個明蘭。”綠萍臉漲得通紅,暗暗心驚,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怎麼從前就沒發現?

還是說扮豬吃老虎,故意裝傻充愣?

被洛明蘭懟了幾句,綠萍氣勢也矮了一截,轉而改口道:“我…不過是一片好心,說了你幾句罷了,你反倒咬我一口,真是不識好人心。”

對於她倒打一耙,洛明蘭懶得爭辯,隻是淡淡一笑。

那恬靜淡然的氣度,讓綠萍一時愣住,明明是同樣的眉眼,卻總覺哪裡不對?

*

景仁宮裡熏著香,是小葉紫檀的氣味,煞是好聞。

太皇太後每日禮佛,少不得要熏上半日,可僅僅是這半日香,便要耗費金珠數顆,相當於米糧千石之多,當真是奢靡無度,發善願向佛祖,倒有些本末倒置了。

蕭晏半垂著眼睫,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眸裡隱隱浮出一抹晦色。

然而,就在這時,芳翠姑姑一聲:“殿下,到了,奴婢也該告退了。”適時打斷了他心中所思。

話音剛落,便聽到劈裡啪啦的珠簾聲,夾雜著裡頭歡聲笑語,一並傳到他耳中。

蕭晏一向聽力極好,很快就聽出來了,裡頭的人是誰了?

來不及多想,他撩袍上前作揖:“是孫兒不孝,來遲了,讓皇祖母好等,孫兒甘願受罰,請皇祖母降罪!”

話音落,一道銳光掃過來,是端坐在雕花胡床上的婦人,她早已年過花甲,兩鬢斑白,一身玄色宮裝加身,用料卻說不出的華貴。

單看她眉宇間透著的韻味風姿,也能隱約瞧見年輕的時候,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太皇太後看到蕭晏,仍舊和平時一樣,神色淡淡的,不苟言笑,仿佛方才那歡聲笑語,不過都是一瞬的錯覺。

殿內靜得出奇,伺候在側的宮人噤若寒蟬,皆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成了泥塑的人偶。

整個殿內因著太皇太後冷下臉,也瞬間凝結成霜,熱鬨的氣氛也跟著陰沉下去,讓人無端感到說不出的壓抑。

“孝禮。”

聽到太皇太後喚他,蕭晏連忙應道:“是,孫兒在。”

孝禮是蕭晏的表字,是叫他嚴以律己,恪守孝義禮法,也是太皇太後多年來,施加到他身上的枷鎖。

在無聲的等待中,隻聽指甲扣在桌案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一聲又一聲,回蕩耳側,蕭晏隻是長睫低垂,眼裡卻不見波瀾,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靜默。

過了半晌,珠簾後再次傳來聲音:“陳嬤嬤奉哀家之命前去杏園摘花供佛,聽說孝禮你為了一個小丫頭,就連祖宗的家法也忘了,哀家有你這樣的好皇孫,當真是好的很呐!”

那“好的很”三個字,尾音拖得極長,蕭晏心知太皇太後為了此事,必定遷怒於他。

可人命關天的事,他不忍心坐視不理。

念及此,蕭晏垂眸:“孫兒不敢忘。”

“好一個不敢…”太皇太後冷笑:“哀家看孝禮你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成心要氣死哀家才是…”

最後那句話出口,語調陡然一高,顯然是動了真怒,聽得四下的宮人,就連大氣也不敢出。

“是孫兒不孝。”蕭晏卻不卑不亢,隻是低聲道:“一切罪責過錯,孫兒甘願受罰,還請皇祖母息怒。”

說罷,撩袍跪下去,等著太皇太後責罰。然而就在這檔口,珠簾“啪”地一動,發出極為清脆的碰撞聲,緊接著是哈哈大笑聲,從裡頭不合適宜傳來,瞬間打破這殿內緊張的氣氛。

“不想六弟竟開竅了,居然也會心疼美人。”

“看樣子比起做和尚,六弟你更想做個男人…”

“卻不知那美人身在何處?本宮倒想要見識見識,是哪個絕色天仙,能入得了六弟的法眼,哈哈哈,還真是有意思。”

說話之人不是旁人,正是當朝太子蕭延宗,他一身貴氣的紫衣,腰封上鑲嵌著紅珊瑚瑪瑙,一兩句玩笑之間,聽上去也是極為浮誇的做派。

隻見他旁若無人,大搖大擺從簾後步出,渾然將這景仁宮,當做是自個的地,全然沒有拘束感。

他邁著閒散的步子,三兩步走到了蕭晏身前,居高臨下望著眼前跪地的蕭晏,那種儲君自帶的居傲,一下子拉遠他們兄弟之間的距離。

不過也對,在帝王之家,就算是一母同胞,都親疏有彆,何況蕭延宗一向瞧不起蕭晏,不過一個宮女所生的雜碎,也有臉和他平起平坐,什麼東西!

“六弟你倒說說看,那美人兒長得如何?讓你這般執拗,就連皇祖母的話話也不聽,甘願為她背罪。”

“本宮閱女無數,還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見上一見…”

蕭延宗明明在笑,眼裡卻不見笑意,就連這番話說出口,也是透著無儘的輕佻,那字裡行間,分明是對蕭晏的侮辱。

然而蕭晏一點也不動怒,隻是淡聲道:“太子說笑了。”

“那女子容貌如何臣弟不曾細看,是以無法言說,還請太子包涵!”

“宗兒,胡鬨!”太皇太後聲音從簾後傳來,像是訓斥,更像是長輩對小輩的縱容。

太皇太後慈愛的目光,從高延宗臉上移開,又轉到了跪地的蕭晏身上,卻皺眉道:“去西邊的小佛堂跪著,跪到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到哀家跟前來說說,孝禮你今日錯在哪?若想不明白,便繼續給哀家跪著,也不便來回哀家了!”

說罷擺擺手:“還不快去,看著就心煩!”

“是,皇祖母。”蕭晏依舊低垂著眸子,淡聲回道,說著起身離開。

仿佛這世間萬事在他眼裡,不過是過眼雲煙,見過即逝,經不起他任何的情緒波動。

*

浣衣局裡,洛明蘭一臉生無可戀,被擠到了牆角根,耳邊鼾聲如雷,吵得她快神經衰弱了。

她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耳邊那不嫌事大的係統,還在冷漠無情地給她布置任務。

「報告宿主,目標人物黑化值0,情緒穩定值100%,宿主任道重遠,革命之路長又長,請繼續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