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再次下樓的時候,老莫裡已經走了,順便也帶走了要修改的衣服。
花廳裡隻有媽媽和大姐在享用下午茶,瑪德琳娜不知所蹤。
瑪格麗特路過花廳和媽媽報備了一聲。
“媽媽,我去看歌劇,晚點回來。”
“正好,我準備和瑪利亞去法麗曼買一頂新帽子,和我們一起去吧。”
瑪格麗特從善如流,母女三人先去找出版商交付稿件,拿著新到手的稿費,瑪格麗特陪著母親和姐姐到了法麗曼。
法麗曼是科靈最繁華的商業街,街道兩邊是齊整的聯排樓房,西邊是一排販賣奢侈品的商鋪,東邊是各種沙龍的聚會地,儘頭的法麗曼大劇院是這條街最宏大的知名建築。
梅洛恩夫人在法麗曼有相熟的店鋪,梅洛恩夫人帶著兩個女兒一走進店鋪,就受到了黛芙妮夫人的熱情招待。
黛芙妮夫人的店隻有地上這一層,但裝修的金碧輝煌,店裡的展示櫃雖然多但擺放的巧妙,展示櫃是上格下櫥的,帽子戴在一個個木製頭像上,木製頭像擺在上方的小格子裡,下方的櫥櫃沒有封頂,裡麵擺著帽帶、蕾絲花邊還有各種各樣的小飾品。
帽子店裡有各種款式的素帽,小姐們在素帽上自行搭配裝飾,做出來的帽子獨一無二,這種自製法在年輕姑娘裡非常流行,瑪格麗特更是個中高手。
兩個小姐各拿了一頂素帽,興致勃勃地在裝飾區裡挑了起來。
“瑪姬,你得幫我看看。”
從瑪利亞的衣櫃就可以看出,這位溫柔守拙的端莊淑女並不擅長爭奇鬥豔,瑪利亞左看右看都下不去手,不得不向妹妹求助。
瑪格麗特沒有拒絕姐姐的求助,她在櫃子裡掃視了一圈,眼疾手快地挑出綠色的絨帶和藍色的蕾絲,綁了一朵裝飾花。
“這花是怎麼編的,好特彆。”
瑪利亞明明是看著瑪格麗特編的,卻隻覺得眼花繚亂,眨眼間就變出來了一朵,她摸著這朵花連聲讚歎。
“這是南邊很流行的編花,我教你。”
瑪格麗特教瑪利亞做了幾朵大小不一的纏花,然後讓她用彆針將花卡在帽簷上。
瑪利亞愛不釋手地摸著帽子,對著一旁的鏡子戴上了,“瑪姬,怎麼樣?”
帽子小巧不失精美,藍綠的配色清新自然,看起來溫柔內斂,和瑪利亞的氣質十分相符。
但溫柔內斂,有時候就代表著平庸低調。
人張揚不了的時候,就需要在衣服上幫她弄一個吸睛的亮點。
瑪格麗特左右看了看,忽然眼前一亮,拿起一根靚麗的孔雀羽毛夾在帽子上:“這樣更好。”
“好,我去讓媽媽看一下。”瑪利亞點點頭。
她們在店裡挑帽子的時候,紅日正緩緩下沉,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層次不同的橘紅。
殘陽為世界鍍上了一層金光。
衣冠楚楚的紳士淑女們在街上悠閒地行走,亦有打扮樸素的幫工拿著各種東西在人群裡穿梭,馬兒踏著輕快的步伐,在街道上緩緩前行。
這一行騎馬的大約五六個人,居中的少年有著一頭蓬鬆的金發,落日餘暉落在這條鱗次櫛比的大街上,也落在少年高雅俊秀的臉上,宛如上帝忽然在這個世界上描下一筆最絢麗的油彩,所有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唯有他在熠熠生輝。
“蘭斯洛特,那就是法麗曼大……”
安斯艾爾轉過頭正準備和身邊的侍從官說笑,無意瞥見路邊櫥窗中少女的側臉,他的頭腦頓時一片空白,單詞在舌尖凝住。
他的心跳驟然加速。
“瑪格麗特小姐,您的這頂帽子搭配的真巧妙,要戴上試試嗎?”
黛芙妮夫人的聲音從身側傳來,瑪格麗特回頭把挑好的東西都交給黛芙妮夫人,“不用了,麻煩幫我裝好。”
時間已經不早,瑪格麗特和家人告彆,坐著敞篷馬車趕到了法麗曼大劇院。
大劇院分樓上樓下兩層,樓下是連排的座位,樓上則分隔成一個個包間,隻有麵向舞台的這一麵是空的,擁有一定的隱私性。
瑪格麗特在包間的沙發上坐下,向服務員點了一杯飲品。
一牆之隔的旁邊包間,蘭斯洛特終於發現了少年王儲的不對勁,他偷偷戳了安斯艾爾的肩膀幾下,對方毫無反應。
蘭斯洛特又加了幾分力,發現安斯艾爾依舊是神遊天外的呆樣。
“殿下,您怎麼了?”
蘭斯洛特抓著安斯艾爾的肩膀晃了晃,少年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他捂著震動不已的胸腔,陌生的激烈情緒讓安斯艾爾充滿了不知所措。
“蘭斯洛特,我好像生病了,我的心跳的好快。”
他這幅捂著心口的樣子可把侍從們全都嚇了一跳。
“天啊,您沒事吧?回宮,回宮,去叫馬車!”
侍從們急成一團,連忙將安斯艾爾護送回王宮,召來宮廷醫生上下檢查一番。
安斯艾爾在成為王儲之前生活在捷塞郡,那是一個民風彪悍的地方,人們熱愛打獵和各種運動,安斯艾爾的身體也鍛煉的非常健康,從來沒有過心臟方麵的病症。
宮廷醫生也證明王儲殿下的心跳平穩有力,他看不出王儲身體的異常,隻能詢問王子的感受。
“殿下,您的心口疼嗎?”
“不疼,就是剛剛跳的很快,好像要從我胸腔裡跳出來了。”
“您的心跳是什麼時候開始加快的?”
安斯艾爾的目光又有些呆滯了,他的臉色不自覺的發紅,手捂著心口。
“我在路上看到了一個姑娘,我現在想到她又開始心跳加快了,醫生,這是什麼情況?”
宮廷醫生除了醫術高超,情史也相當豐富,他沉默了片刻,試探道。
“殿下,那位小姐長相如何?”
“她簡直就像美夢一樣,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如此佳人,我不知道怎麼說,但我覺得她就是愛與美在人間的化身。”
“那您想讓她陪伴在您身邊嗎?”
安斯艾爾愣住了,少年王儲先是皺眉想象了一下,隨後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憨憨的癡笑。
“殿下,殿下?”
安斯艾爾認可地點點頭,他就像是遇見了神醫,一臉期盼地看著宮廷醫生:“布蘭登醫生,您說的對,我想要她和我同行,我想時時刻刻看到她。”
宮廷醫生敷衍地嗯嗯兩聲。
“殿下————”
“——您已墜入愛河了。”
直到散場,瑪格麗特的腦子裡還回蕩著那優美動聽的男中音。
她哼著歌劇裡的橋段,坐上來接自己的馬車,腦海裡卻在想著下一本書該寫什麼。
雖然寫的是纏綿悱惻的狗血故事,但瑪格麗特本人並不像她筆下的主人公那樣為了愛情要死要活,甚至她自己還沒有經曆過愛情呢,這些小說全靠她看書、看歌劇,收集其他人的故事來改編亂寫。
瑪格麗特的心裡有些煩惱,彆看她現在五千稿費好像很多的樣子,最頂級的作家一本書可以賣幾百萬的稿費,愛情小說的一線價格是十七萬,看過行業的上限,瑪格麗特根本無法做到安於現狀,賣不到幾百萬,但追一追愛情小說界的第一總可以吧?
回到家,瑪格麗特不再想這些。她換了一件亞麻睡裙,拿著禮盒來到了瑪德琳娜的房間。
瑪德琳娜正趴在她的大床上數錢,一看到瑪格麗特就坐了起來,連聲招呼她到床上坐下。
“瑪姬你看,我已經有一百個金鹿了!”
看瑪格麗特走近,瑪德琳娜從裡麵隨手拿起一個圓圓的金鹿幣拋向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眼疾手快地接住,隨後又將金幣拋向錢匣子裡,金幣在空中劃出一條拋物線,精準地落入錢匣,金屬碰撞間發出叮鈴鈴的清脆響聲。
真是動聽。
瑪格麗特挑了下眉,隨後坐到了床上,“前幾天麥倫跟我說,奧德賽快成年了,你馬上就可以騎著他在馬場上奔跑了。”
“天啊,這是我今年聽過最好最好的消息!”
瑪德琳娜歡呼一聲站起身,興奮地踩著地毯蹦了兩圈。
緊接著便立正做出一副肅穆嚴肅的模樣,假裝拿著馬鞭,眉頭壓出銳利的目光,朗聲道:“各位先生、小姐,接下來由瑪德琳娜·梅洛恩為您獻上最精彩的馬術表演!”
瑪格麗特很捧場地鼓了鼓掌,瑪德琳娜做了個上馬的動作,踮著腳來回遊移了幾步,終於忍不住撲到床上,姐妹倆笑成一團。
梅洛恩家的這對雙生姐妹,容貌相似但性格卻天差地彆,瑪格麗特心思細膩,是個很講究的精致小姐;而瑪格麗特不拘小節,是個熱愛馬術的女騎士。
瑪德琳娜做夢都想擁有一匹美麗矯健的騎乘馬,騎著自己的馬兒在馬場上飛躍起舞。
梅洛恩家當然有騎乘馬,但梅洛恩夫人認為這不是淑女應該喜歡的運動,瑪德琳娜隻能偷偷去馬場裡租馬跑著玩。
去年瑪德琳娜看上了一匹優秀的三歲齡小馬駒,馬場看在熟客的份上隻開價一百二十金鹿,但瑪德琳娜還是支付不起。
後來瑪格麗特將小馬駒買了下來。姐妹倆約定,小馬駒暫時歸瑪格麗特所有,今年瑪德琳娜會交付一百五十個金鹿給她,買回她的小馬駒。
瑪德琳娜不敢讓梅洛恩夫人發現,多出來的三十金鹿,是馬場的寄養費。
瑪德琳娜從哪能湊出這筆錢呢?
她也試過像瑪格麗特一樣寫作,奈何寫作天賦似乎全被瑪格麗特吸收走了,瑪德琳娜撓破腦袋也寫不出一行字。
為了她心愛的奧德賽,瑪德琳娜隻能把自己的舊衣服賣了,新衣服上麵的裝飾也慘遭毒手。
就這樣陸陸續續換了幾十個金鹿,那些讓梅洛恩夫人氣到扶額的騎裝便是由此而來。
瑪德琳娜從小就離經叛道,梅洛恩夫人對她這副模樣也已經習慣了,她以為瑪德琳娜隻是懶得打扮,殊不知女兒已經快把自己的衣櫃清空了。
瑪格麗特把今天買的帽子遞給瑪德琳娜,“衣服和首飾在社交場合就是女孩和家族的臉麵,你可不能再賣這些了。”
瑪德琳娜把頭靠在妹妹的肩膀上,摟著瑪格麗特的肩膀撒嬌,“知道啦,我又不是傻子,謝謝你,瑪姬。”
“好啦,我們可是一家人。再說了,這是媽媽給你買的,要謝就謝謝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