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鐘跳五十個跳繩的成績雖然遠遠打破了禾幀過去的個人記錄，但離參加跳繩比賽的資格實在無限遙遠。

遲老師在又誇了她幾句後，忍不住熱情洋溢地鼓勵：

“好好練，說不定明年就能上比賽了！”

旁邊有好幾個同班同學噗嗤一聲。禾幀看也沒看他們，倒是煞有其事地點頭：

“明年我可以上場試試。”

程劍屏瞪了一眼那幾個偷笑的同學，見遲老師轉身揪了班裡有名的幾個跳繩高手去訓練，她們倆也隨大流，跟其他同學一樣，跑去“自由活動”了。

紫丁香花叢下正是她們體育課慣常停留的地方，這裡的花壇邊沿剛好可以坐下，也可以借著茂密枝葉投下的隱蔽避暑。

兩人一坐下，程劍屏便開始左顧右盼，興致勃勃地尋找紫丁香新生的葉子。禾幀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嗔道：

“彆找了，有什麼可吃的，你哪次都說苦，哪次都要吃。我真不明白你。”

程劍屏“嘻嘻”笑了一聲，乖乖地坐回去，轉移了話題：

“今天你跳了五十個，說不定明年你還真能進比賽呢。小禾，你這是背著我偷偷進步啊！”

禾幀其實也沒想到自己能跳上五十個，“前世”的自己這時候頂多能跳上十個，她是後麵練了半個月才能跳上五十個。但她已經決定不再糾結“重來一次”的事，因為她隱隱覺得，事情確實有朝著好方向發展的趨勢。

“我跳繩進步了，你作文什麼時候進步？下節課你能寫完一篇作文嗎？”

“我……”

程劍屏的眼睛滴哩咕嚕地轉，禾幀瞧著她這模樣，抬起手就要敲她額頭一下，誰料程劍屏忽地站起來，手指著花壇對麵的籃球場。

順著程劍屏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禾幀立時一驚。

羅皓倒在了籃球場上，一臉痛苦地捂著小腿。背對著他的另一個男生像是完全沒有看到這一幕，自顧自地躍起，投了一個漂亮的三分球。

投籃成功後，那個男生才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擦了擦額角，伸出手拉起地上的羅皓，同他聲音不大地說了一句什麼，羅皓立刻撣開他的手，臉色更為難看。

“餘恒……餘恒還會打籃球？”

餘恒站直了身子，朝紫丁香花壇這邊望來一眼，程劍屏興高采烈地給他比了一個大拇指，讚道：

“看來真有人是‘文體兩開花’！”

感覺被內涵了的禾幀用手肘狠狠地懟了程劍屏一下，“好好說話！”

“誰說你了？誰說你了！我就是單純誇餘恒！難道你不覺得他修理羅皓很大快人心嗎？”

“但你也不能誇一個，貶一個吧？”

程劍屏一把抱住禾幀的胳膊，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做作地眨呀眨，她的眼睛是漂亮的淺棕色，被她這麼盯著，禾幀有種被小貓賴上的錯覺，尤其是這隻“貓”還故意放柔了聲音：

“誰貶你了？我們家小禾天下第一好，要文能文，要武能武，出得廳堂，下得廚房——”

“好了好了，你打住！留點詞下節課寫作文吧！”

她果然揪住了程劍屏的死脈，程劍屏收回手，開始為下節課的自己默哀。

兩人說話的功夫，籃球場上的幾個男生也來到了花壇邊休息，餘恒被三四個人圍住，他們塞給他一瓶礦泉水，餘恒扭開喝了。

“餘恒，沒想到你球打得這麼好。剛才那個球投得可真漂亮！”

“平時也沒看你打球，什麼都行，學霸有點不給我們留活路啊。”

“下次一起出來打球啊？我們好好比劃比劃。”

……

這幾個男生倒是說得很高興，大有滔滔不絕的架勢，餘恒卻隻是喝著手裡的水，一副木訥、不擅交際的模樣。

程劍屏偷偷湊到禾幀耳邊小聲道：“他也有點太不愛說話了吧。要不是期末他拿了年紀第一，我都不知道咱們班有這麼個人。”

這話說得禾幀深有同感，她也是在他拿了第一後才開始對他有印象的。

“餘恒，你怎麼不說話？”說得起勁的男生們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一個個虎視眈眈地望過來。

餘恒扭緊瓶蓋，站起身來，聲音顯得很冷淡：

“不知道說什麼，我不喜歡打籃球。”

說完這句話他便抬步就走，徒留那幾個男生呆愣愣站在原地。

片刻之後，由於那幾個男生的“口吐芬芳”，禾幀和程劍屏麵麵相覷後選擇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

再三確認遲老師的全部心神都在比賽選手身上，禾幀和程劍屏躡手躡腳地溜進了食堂。

一進食堂就發現，這裡有不少同學在熱火朝天地侃大山。兩人買了兩支烤腸，嫌棄食堂裡太吵，又把烤腸藏在袖子裡，同樣躡手躡腳地溜了出去。

*

金燦燦的陽光從尚且稀疏的枝葉間滑落，凝成綴在跑道上的光斑。三月初的天氣有一些偏冷，卻帶著一點泠泠的清新，綠色伴著忸怩靦腆的春緩慢地妝點著校園。

咬下一口紅彤彤的烤腸，感受著牙齒破開腸衣的脆韌，陷入柔軟多汁的腸肉，明顯經過科技處理的鮮嫩美味在味蕾上舞蹈，廉價的幸福降臨得強烈且愜意，甚至有種彆樣的“安心”感。

禾幀才吃完三分之一，程劍屏就已經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一大半，她的嘴巴裡塞得鼓鼓囊囊，吃力而享受地咀嚼著。禾幀情不自禁地調侃她：

“我看不是我家樓下的烤腸好吃，其實是你是一個烤腸殺手，任何烤腸在你眼裡都是必須要消滅的對象。你在神功大成的那天就發下重誓，你要用你的一生屠戮烤腸，不會讓任何一根烤腸逃離你的‘深淵巨口’。”

果不其然，禾幀挨了程劍屏的“神功”一掐。

“小禾同學，你是不是欠修理了？”

單純的一掐顯然不能消解程劍屏心中積蓄的“恨意”，她舉起雙手，凶狠地彎曲十指，很有“九陰白骨爪”的架勢，說著便要往禾幀的方向撲去。

禾幀抓緊烤腸，雙手舉過頭頂，做出投降的姿勢，連連告饒地逃跑。

兩人你追我趕地又跑回了紫丁香花壇下，嬉鬨了這麼久，似乎兩人的笑罵聲已經在整個校園的上空轉了三個來回，此刻雙雙累得直不起腰來。

氣喘籲籲之際，聽到一聲悶悶的“砰”。

對麵的籃球場上，獨身一人的餘恒投進一球。

他看著籃筐，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籃球，那顆灰撲撲的籃球在地麵和他的掌心來回輾轉。

“砰”！

餘恒又投進了一球。

程劍屏咬下竹簽上剩餘的烤腸，一口吃掉，有點疑惑地問禾幀：

“他剛才不是說自己不喜歡打籃球嗎？”

籃球重重拍打著地麵，一下緊接著一下，猶如人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