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安(1 / 1)

破防 三琅 4637 字 16天前

徐星柯在圈內出了名的清心寡欲,零緋聞,零花邊新聞,甚至有傳言他是gay。

可孟浮生看著不像,特意讓人查了查,結果不出所料,這三年與徐星柯合作過的女星身體先後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問題。最常見於感冒發燒,最嚴重的至今仍在精神病院。

她猜測這一切與他身邊的女鬼有關。

阿飄的事兒過於匪夷所思,徐星柯不一定會信她,孟浮生暫不打算主動找他坦白,除非之後拍戲實在避不開。她眼下最緊要的還是陳音音的事兒。

繼《少年行》小火之後,圈內不少模特公司來挖他,光邊啟收到的拜訪信就不下二十來封。一個個跟嗅到魚腥味的貓似的,瘋狂往浮生娛樂湧。

“繼續出《少年行》第二期,這次可以配合一些文藝短片,讓人物活起來。”孟浮生跟邊啟交代完,收到孟母的電話。

“下個月他生日彆忘了。”

他是孟嘉年。

已經死了十年。

“我知道。”

孟母聲音停頓了會兒,說:“他最疼你,你彆讓他不高興。”

孟浮生夾著小臂,推開陽台玻璃門,仰頭吸口氣,回:“好。”

“邊啟的事兒你也上上心,總歸是跟在你身邊十年。”

孟浮生看見遠處烏雲飄過來,天要下雨了,問:“他跟你說了什麼?”

孟母輕笑:“你那個藝人火了,女人的直覺最準,浮生,你彆對不起他,你不會再遇到第二個。”

她抿緊嘴沒答話。

“這是為你好。”孟母掛了電話。

“伯母打來的?”邊啟見她從陽台出來,關心詢問。

她點點頭,去茶水室兌了杯溫水,一口一口平靜地喝。

“家裡有事?”

孟浮生掐一下手指,“嗯。”

邊啟說:“下個月我陪你回重慶。”

孟浮生抱臂倚在陽台,壓住微顫的手,說:“好。”

耳邊倏而炸響一聲雷鳴,她扭頭,是場滂沱大雨。

邊啟出去了。雨水濺到孟浮生臉上,手中杯子猛不丁掉落,水撒一地。

她跪坐起身,摸到梨花木桌,顫手拉開抽屜,取出一盒藥,倒兩顆在手裡,乾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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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音音最近又拍雜誌又接廣告,知名度在圈內急速擴大,孟浮生沒少被同行約出來洽談,都是衝他來的。有公司開出天價條件,甚至拿幾個藝人合約交換,讓她放手陳音音,但凡換作另外一個人,孟浮生也許就答應了,可她知道,這個圈子裡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像她這樣不計後果捧他。

陳音音這一個多月到處趕通告,見孟浮生的時間很少,回來也是暫住宿舍歇腳,他給孟浮生發了幾條信息,那邊一直沒有動靜。

“孟導,《星光萬裡》檔期排上了,電視台那邊預訂在下個月28號。”助理劉飛拿份文件走過來。

孟浮生大概掃了一眼,放在邊上。

劉飛又說:“二小姐最近又改劇本了,顧編讓我跟您說一聲。”

孟浮生示意知道了,還是一樣,“不用管她。”

劉飛麻溜出去了。

很快,她就收到了孟楠的電話。

“表姐,我想加場戲,我的戲份太少了,這憑什麼呀?”

電話裡吵吵嚷嚷,孟浮生煩躁地揉了揉眉心,說:“劇情已經定下了,不好動。”

孟楠掃過兩名主演,撇撇嘴,說:“我就隻加兩場感情戲,也不會影響什麼,要不讓我演女主也行,表姐你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

“……什麼意思?”

孟浮生耐心告罄,回:“這不是鬨著玩,按原計劃拍。”

“這不公平。”

“那你想要什麼樣的公平?瘋狂加戲改劇本還是女二逆襲上位?孟楠,你不想拍可以現在離開。”

那邊傳來哽咽聲,“表姐你……姑媽要是知道了……”

孟浮生直接掛了電話。

孟楠想告狀就去吧,反正加戲是不可能,她煩躁在屋內走來走去,忽然抬手掃落桌上文件。

白紙散落一地,手機玲再次響了。

她沒接。

又是一聲響,她正要關機,看到來電人處的“陳音音”三個字,遲疑點開了。

“浮生,開窗。”

“什麼事?”

“你開窗就知道了。”

孟浮生來到陽台,將信將疑推開窗子,看到一輪皎潔圓月,金燦燦,巍然淩空。

百米高樓,寂寥空曠,耳邊隻有清涼的風聲,她突然就安靜下來了。

“他們說今天是中秋,是你們這兒的團圓節,我一猜你就忙忘了。”

陳音音站在大廈樓下,衣領被風吹鼓起,手裡拿著電話。九月底的天,風裡已經有了寒冬的味道。

他身後路燈璀璨,通向很遠的地方,手裡拎兩盞熱乎乎兔子燈籠,笑吟吟望她。

“你手裡拿的什麼?”孟浮生看不清。

陳音音舉起手,將燈籠舉高,溫聲說:“送你的中秋禮物。”

“可我沒給你準備禮物。”

陳音音笑,說:“我想吃月餅,沒吃過,浮生你會不會做?”

“不會,路邊有賣的。”

“我教你。”陳音音給她發過去一個鏈接,說:“剛學的教程。”

孟浮生輕輕笑出聲,問:“你想吃甜食了。”

陳音音“嗯”一聲,“所以浮生,你要學做。”

“憑什麼?”

“憑這盞兔子燈籠。”

孟浮生說:“你還真是一點虧吃不得。在原地等我,彆動。”

她很快乘電梯下來了,路上遇到邊啟。

他很急,“伯母剛才打電話過來了,孟楠的事兒。”

孟浮生大步往外走,“我知道。”

邊啟說:“這本是你的家事,我不該管——”

“那就彆管。”

邊啟按住她,歎口氣,說:“浮生,你不能這樣,你跟伯母哪一方委屈,我心裡都不舒服,孟楠不值得令你們生分。”

孟浮生往後退一步,拉開距離回,“你想多了,我跟她一直這樣。”

邊啟皺眉問:“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有。”

“你不想說就算了,今天中秋節,我想帶你看花燈會,票已經買好了。”他遞過來。

孟浮生沒接,走兩步,忽然又回頭,擋在他麵前,說:“邊啟,畢業那年我早說過了,我們之間不可能。”

邊啟啞然半晌:“浮生,給我個理由。”

孟浮生平靜開口:“我們不合適。”

她快步走了,邊啟怔怔無聲。玻璃門緩緩闔上。

孟浮生出來才發現空氣降溫了,有點兒冷,陳音音手裡的燈籠燃著暖融融的光。她忍不住走過去。

他遞件外套過來:“披上吧。”

孟浮生穿在身上,上了車,司機識趣升起擋板。陳音音說:“材料已經買好了,回去做。”

孟浮生倚在窗邊,燈光擦過眉眼,她扭頭掃見一袋子麵粉,說:“你早有預謀。”

陳音音把燈籠遞給她說:“你也沒拒絕。”

“你彆想太遠,陳音音。”她捧著燈籠,眼睛望向窗外,有幾對情侶在風裡擁吻。

陳音音也抬眸望過去,“你知道。”

孟浮生眼神沒有波瀾,“我今年27不是17,並非一無所知,有些話一開始說開了最好。”

陳音音抿緊嘴,問:“你喜歡邊啟。”

孟浮生沒吭聲。

“你不喜歡她。”

“這跟你沒關係。”

陳音音托起燈籠說:“浮生,也許這一次你錯了。”

她扭過頭,望見遠處花燈會車水馬龍,燈火熠熠,手裡的燈籠似乎要滅了。

兩人下車後,司機將車開進車庫。

孟浮生上樓,衝個熱水澡,出來時發現陳音音已經在和麵了,少年弓著近一米九的高大軀體在廚房裡忙碌,顯得有些委屈。

他低著頭,襯衫卷到手腕,露出來的手臂修長勻稱,能窺見上麵幾條纖細交錯的筋脈。

孟浮生邁進廚房,與他對視。

陳音音的臉上、衣襟、褲邊,到處都是粉渣,模樣略顯滑稽。

她歎口氣說:“我來弄吧。”

“你不是不會。”

孟浮生洗乾淨手,解釋:“我以前做過類似的,隻是很久沒弄了。”

陳音音將地方讓給她,模具拿出來,放到邊上。

孟浮生瞥一眼,愣住了,上刻的竟是她的名字:浮生。

她又翻看其它的:歲安。

她忽然想到陳音音的字是歲安。可她此刻隻能假裝不知道,掩飾罪惡。

“陳音音,你什麼時候弄的?”她漆瞳定定,心中卻是微起波瀾。

“上個月。”陳音音拿起來,將“歲安”兩字指給她看,說:“這也是我的名字。”

孟浮生佯裝疑惑,“兩個名字?”

陳音音點頭,又念一遍:“一個名,一個字。”

她說:“挺好聽的。”

說完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她怕自己情緒繃不住,露出馬腳來。

“浮生,你想家嗎?”陳音音突然問。

孟浮生遲疑一瞬,“嗯。”

他說:“我也想了,但是我早就沒有親人了,浮生,你現在是我唯一的親人。”

她手邊的麵粉突然撒落地上,濺臟了褲腳。孟浮生強壓顫抖,蹲下去,將地麵擦乾淨。

“你彆動,我來幫你。”陳音音單腿跪下來,將她褲腳撣了撣,抬眸,正對上她沒來得及收回去的眼神,情緒暴露無遺。

“你怎麼了?”

孟浮生笑笑:“麵粉進眼睛了,有點兒不舒服。”

“哦,我幫你吹吹。”他站起來,微微佝僂脊背,手捏住她下巴,輕輕吹氣。

熱浪撲過,孟浮生眼睫毛顫顫,扇子一樣,眼睛泛起水光。

看慣了她平靜沉冷的樣子,很少見到多餘表情,陳音音目光竟有些挪不開,下巴不由自主湊近了。

呼吸淺淺交融,孟浮生鼻尖仿佛被燙了一般,往後退一步,“好了。”

陳音音站回去,兩人都安靜下來。

她沒說話,他便也保持沉默。

她不想直麵問題,他便給她時間。

他旁若無人看她揉麵、作餡料,在旁邊打下手。孟浮生最後做了四個豆沙的,四個奶黃的,模具印上兩人的名字。

她望著月餅被放入烤箱,仿佛有一場宿命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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