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潑麵(1 / 1)

文才人舉著點心的手慢慢放下,頗有些心虛:“既然美人姐姐爭強,皇上就先用她的吧。”

朱明哲欣慰於文才人的貼心大度,解了他左右為難的尷尬局麵。

正要去接麗美人手裡的點心,誰知麗美人的手也放下了:“誰說我爭強了,才人妹妹為皇上做點心一定很辛苦,皇上先嘗她的。”

朱明哲:“……”

這是什麼情況。

兩位嬪妃從爭相喂食,變成各自安安靜靜把點心擺在盤中,放於書案上。

湯岱適時開口:“皇上,兩位娘娘的意思,是讓您自己選呢。”

朱明哲見兩位愛妃相互謙讓不少,以為相安無事,開始放心大膽去挑選。

“這桃花糕點形似桃花,色澤粉嫩,當真不錯,朕先嘗嘗桃花姬。”

麗美人見皇上選了自己的點心,不由得意地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掃過文才人。

文才人回以白眼,外形好看又怎麼樣?糕點作為吃食,味道才是首要的,她不信趙溪音的廚藝會輸。

桃花姬做的尚可,隻是過於甜膩,朱明哲吃了半塊就放下了。

嘴上說著“還不錯”,心裡卻有些嫌棄:不如尚膳監做的好吃。

麗美人哪能瞧不出來,司膳司的廚娘廚藝一般,她又不是頭一天知道,反正皇上先嘗了她的桃花姬,她贏了文才人。

“皇上,您嘗嘗才人妹妹的點心。”

既然潘禦廚做的一般,想必趙禦廚做的也一般,要丟人一起丟。

盤中奶黃色的點心,不像剛出爐時香味那樣濃,顯得平平無奇。

朱明哲沒見過這樣的點心,問:“這是何物?”

文才人也沒見過,都是聽趙溪音介紹的;“叫半熟芝士。”

“名字倒是特彆。”朱明哲喝了口茶,壓一壓口中的甜味,拿起一隻半熟芝士掰咬下一口。

一開始,他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奶油專屬的絲滑和麵包的柔軟嚴絲合縫地結合在一起,濃鬱的奶香味挑逗味蕾,給舌頭和口腔以最大的舒適,糕點並非乾噎,反而是水潤十足,吃起來不僅不膩,還很嫩滑。

朱明哲吃完一隻,沒吃夠,再來一隻,再來一隻……一口氣吃了五隻。

盤子裡一共才八隻,瞬間被皇上吃掉一大半,文才人和麗美人都驚呆了。

皇上是什麼沒見過市麵的人嗎?怎麼能吃得這麼狼吞虎咽?

等反應過來,文才人才意識到,自己帶來的點心完勝了麗美人,趕忙抬起勝利者的姿態,得意地看了眼對方。

和皇上的吃相相比,文才人的示威顯然不夠看,麗美人想不通啊,這點心究竟什麼味道,能讓皇上吃個不停。

若不是規矩擺在那,她都想伸手撈一個半熟芝士來嘗嘗了。

文才人何嘗不是這樣的想法,點心雖是她帶來的,可她一個都沒嘗啊,早知道先嘗一個了,虧了虧了。

等出了乾清宮,兩個嬪妃還想著那點心的味道,各自沉默著,連相互擠兌的心思都沒了。

半晌,麗美人才幽幽開口:“那點心,不是你親手做的吧?”

文才人抿抿唇:“那桃花姬,也不是你做的吧?”

誰還不能不知道誰啊。

兩人對視一眼,心裡都明白,又各自移開視線。

麗美人不知想到什麼,狠狠道:“司膳司的潘禦廚著實可惡,揚言最擅長最點心,誰知做出的點心皇上隻吃了半塊!”

文才人輕笑一聲:“還是侍奉我的趙禦廚廚藝高。”

麗美人不甘:“趙禦廚原本是給我奉膳的。”

隻是侍奉她時,沒發現有這麼好的廚藝啊。

文才人聳聳肩:“沒辦法,她現在侍奉我。”

-

文才人送的點心討了皇上歡心,晚上時賞賜就到了儲秀宮東偏殿。

同時,文才人因為點心獲賞的消息也傳到了司膳司。

“皇上賞賜了文才人?那不是說明趙溪音做的點心贏了潘影兒?”

“那肯定啊,聽說潘影兒做的桃花姬,皇上隻吃了兩口。”

“原來趙禦廚這麼厲害,以前真是小瞧她。”

正是司膳司廚娘們吃晚飯的時候,偌大的房間裡,趙溪音和徐棠在一張靠窗的桌上吃飯,羊肉泡饃。

晚膳給文才人做了羊肉湯,打了餅子,剩下的一些趙溪音回來做了羊肉泡饃,辛辣的胡椒羊肉湯,泡上掰成小塊的餅子,呼嚕嚕一通連吃帶喝,吃的渾身都舒暢熱乎起來。

晚膳還沒吃完,司膳司來外人了,是文才人身邊的小宮女,找趙溪音。

“趙禦廚,我家主子有賞。”小宮女客客氣氣道。

嬪妃專門派宮女來司膳司賞賜禦廚,這什麼概念,司膳司多少年沒有過這種待遇了。

吃晚膳的廚娘顧不上吃,拔腿就往院裡跑,生怕錯過賞賜的場麵。

趙溪音:“……”

這些人為什麼跑的比她還快?

那宮女手裡小心捧著個木盤,盤中是個做工繁複的金鐲子,古法掐絲工藝,表麵鑲嵌著六顆翡翠珠。

“金鐲子啊,好大好漂亮,值不少錢吧?”

“文才人就是大方,出手就是金鑲玉鐲子。”

“皇上賞了文才人好些好物件呢,這大約隻是其中一件。”

廚娘們大多沒見過這樣的好東西,看的眼睛都直了,難以想象,若這東西是給自己的,該有多讓人興奮。

這樣的好東西,彆說俸祿隻有十兩銀子的廚娘,就是每月有二十兩銀子俸祿的郭掌膳,也沒見過啊。

郭掌膳也在,看到後嫉妒的要命。

潘影兒站在人群後麵,緊緊攥著拳頭,神色晦暗,甚至不敢去看是怎樣的賞賜,因為光是文才人派人專門來司膳司賞賜的行為,就夠她酸死了。

殊不知趙溪音得了賞賜,而她,卻又被麗美人訓斥了一頓。

已經被訓斥兩次了,再有一次,就要被逐出宮去了。

換回為文才人侍膳的事,得快。

趙溪音接過沉甸甸的金鐲子,在手心裡托了托,估摸著,得有一百五十克重,也就是三兩左右。

俗話說,一兩金百兩銀,這個金鐲子撇開工藝和翡翠不講,光是金料就能換三百多兩銀子。

她笑道:“替我多謝文才人的賞賜。”

小宮女正要走,又被叫住,被趙溪音往懷裡塞了一包酥:“辛苦你跑一趟,拿著吃。”

小宮女受寵若驚,旋即笑逐顏開:“謝謝趙禦廚。”

趙溪音小心把金鐲子收起來,決定先放徐棠那裡,並給自己的櫃子上了把鎖,若有人打鐲子的注意,隻會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

-

翌日,午膳時分。

趙溪音做了油潑麵,兩指寬的麵和青菜煮好,放在碗裡,淋上料汁,放上乾辣椒麵、蒜末、小蔥等,而後熱油一潑。

滋啦——

麵香、蒜香和辣椒油的香味一下子衝出來,挑逗著人的嗅覺,一邊的徐棠結結實實打了個大噴嚏,忙把蒙住口鼻的布巾扯下來,換一條新的上去。

兩人送膳到儲秀宮時,剛好有位太醫提著藥箱子從東偏殿出來,倒不是文才人生病了,太醫院每月例行為後妃們診脈。

趙溪音記得這位太醫姓侯,與之擦身而過時突然頓住腳步:“侯太醫步履匆匆,可是有什麼急事?”

侯太醫不料司膳司的禦廚會主動與他說話,太醫院和司膳司平時來往不多,他隻瞧著眼前這廚娘眼熟,卻不知道名字。

趙溪音十分善解人意,主動道:“我姓趙,是司膳司的侍膳廚娘,這位是許禦廚。”

“原來是趙禦廚和徐廚娘,有禮了。”侯太醫這才不至於失禮。

徐棠亦是亦是回了禮,但不清楚溪音為何突然和禦醫攀談起來。

司膳司在宮中低位低,廚娘們平日裡走在長街上,鮮少有人主動搭話,反倒是遭受的冷眼和嘲諷較多。

太醫院的低位也高不到哪去,比司膳司強些。

侯太醫還有事,本不欲和趙溪音多說,但見這廚娘生的靈動,便多說了句:“家中有事,急著回去,因此走的格外急了些。”

【這小廚娘生的好看,卻是個沒眼力勁兒的,沒瞧見我急著出宮嗎?小兒子病著,非要挑嘴吃城東的栗子糕,唉,還要走到城東去。】

趙溪音了然,決定當個有眼力勁兒的:“侯太醫有急事就快去吧。”

侯太醫一抱拳,匆匆離去。

徐棠望著侯太醫的背影,問:“溪音,你和侯太醫認識嗎?”

趙溪音笑了笑:“顯然不認識,但我知道侯太醫的醫術不錯,想讓他給阿娘看病。”

“咱們哪能請得動哦。”徐棠下意識道,說完又覺得不多,溪音可不是一般人,能得文才人金鐲賞賜的,能是一般人嗎?

趙溪音沒把話說死:“試試看唄。”

門外耽誤了一會兒,進殿時文才人已經在膳桌前坐下了,和往常相比,發間多了幾支成色上好的珠花,一看就是皇上賞賜的。

趙溪音一邊把膳食擺出來,一邊笑著道:“才人今日打扮得很亮眼。”

文才人摸了摸頭上的珠花,心滿意足地感慨:“還是宮裡的東西做工精致,我外祖家不缺錢,也買不到做工這麼精良的首飾。”

“今兒是什麼午膳啊?”

“照舊兩樣清淡素菜,外加一道油潑麵,想來才人會喜歡。”

果不其然,文才人聽到油潑麵眼睛一亮,紅豔豔的油潑辣子配上綠油油的青菜和蔥花,油亮十足的一碗麵,讓人看一眼就食指大開,她迫不及待拿起筷子,開始拌麵。

文才人忍住大吃一口的衝動,把麵拌均勻,料汁均勻地沾在每一根麵的表麵,看起來滋味很足。

抄起一筷子麵吸進口中,辣子香、蒜香、蔥香和麵香齊齊攻占味蕾,濃重的油潑香讓人欲罷不能。

若說各色麵食中的味道魁首,非油潑麵不可。

香醋正好中和了油膩,吃下一碗都不會覺得膩,隻覺得意猶未儘,回味無窮。

文才人吃得高興,趙溪音想趁機打聽些事:“才人,我打聽點事。”

“什麼事?”

“侯太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