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麵(1 / 1)

語聲中的自嘲與諷刺,令齊友蘭微微變色,深深呼吸一下,諷刺回去:“你怕不怕,我都不稀罕。我把自己當誰,輪不到你管。我來是請你離開我兒子,因為你已經成為他這輩子最大的汙點。”

“蘇衡最大的汙點,明明是有個小錯不斷、大錯也犯的三哥。”孟蕾坦然對上她視線,“孟家的人一個比一個不像話,我很清楚。但他們再怎麼著,也沒吃過牢飯,意味的是,目前他們自身的問題,法律可以容忍。可蘇辰呢?

“他進去那年,您和涉案者的親屬全數歸還敲詐勒索的金額,想與受害者和解,受害者是怎麼辦的?公檢法又是怎麼辦的?”

齊友蘭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最聽不了的,就是有人拿蘇辰跟她說事。再開腔,她語聲高亢了些許,“我家老三再怎麼著,已經接受懲罰付出代價,現在我敢說,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

“不像有些沒皮沒臉的東西,自己前腳跟對象分手,轉頭就纏上了我兒子;生父繼母可能長期通奸,生母跟個傻子似的被蒙在鼓裡;來路不明的繼姐,現在又成了人人不齒的破鞋——對了,是不是你發現苗頭之後,才不鬨離婚了,才死乞白賴纏著蘇衡?楊清竹真是生了個好女兒!”

換在以往,孟蕾肯定被氣得當場沒脈,此時麵色微微有些發白,卻是紅唇微彎,綻出嬌豔至極美麗至極的笑靨,語聲不疾不徐,卻不容打斷:

“不管我纏不纏著蘇衡,他都不會跟我離婚,因為他沒有輕易放棄的習慣。如果我知道自己是誰了,體諒他、照顧他是纏著他,那我以後會更努力。”

齊友蘭氣得想拍桌子,剛想罵“不要臉”,孟蕾已繼續說道:

“我剛想起來。蘇辰進去那年,您聲淚俱下地給我媽打電話借錢,求她幫忙托關係。

“我媽二話不說趕回來,借錢給您,又勸說受害者出庭時口下留情——您敢不敢拍著良心說,蘇辰隻進去一年半,沒有她的功勞?

“現在看來,我媽幫的母子兩個,尤其那個當媽的,居然是兩麵三刀的白眼兒狼。”

齊友蘭的臉騰一下漲紅。再怎樣,基本的良知,她還是有的。

孟蕾睨著她,毫不掩飾眼中的失望與輕蔑,“以前我認為,您是我沒辦法交流的人,所以每次見麵,您說什麼我都隻是聽著,橫豎犟嘴又沒用,您根本不往心裡去。

“結婚後我總覺得,您或許武斷,說話不中聽,但關鍵時刻,我媽願意竭儘全力地幫您,說明您是非常好的人。

“我跟我媽關係不好,但因為她有很多相互扶持的朋友,確定她也是很出色的人。

“我從沒想過的是,有一天您會專程跑過來,勸我跟蘇衡離婚,幾句話不順耳,就連我媽都數落上。

“現在想想,我媽那次願意幫忙,隻是因為蘇辰的父親、手足,跟您沒關係。她在外闖蕩那麼多年,不可能看不透您一些劣根性。”

齊友蘭仍舊處在吃癟受噎的階段,眼中卻閃過驚異之色:這哪兒還是她認為的那個缺心眼兒、笨嘴拙舌的小兒媳婦?就這張嘴,氣死幾個都不新鮮。

怎麼回事?難道蘇衡不但事先提醒她,還幫她想好了應對之辭?

孟蕾已經沒心情再看對方那張變色龍一般的臉,“說您把自個兒當女皇太客氣了,其實我想問:您以為您是誰?這輩子有沒有人教過您,對人要有最基本的尊重?

“我不敢擔保能跟蘇衡長長久久,但絕不可能因為您沒事找事就扯什麼離婚。麻煩您也適可而止,彆以為退休了我就拿您沒轍,把您乾的這種破事兒放到原單位一說,您猜您會不會成為老同事的樂子?”

齊友蘭沒臉再停留下去,但不找補兩句,被氣得病倒都未可知,“但你彆忘了,明嬌跟你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你再怎麼纏著蘇衡都沒用。”

孟蕾輕笑一聲,起身去打開門,漫不經心地說:“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纏著蘇衡。傻子都看得出,全家他最煩的就是您,不識趣地躲著,還巴巴兒地過來勸他媳婦兒離婚,我再怎麼著,也乾不出這麼二百五的事兒。”

“你!”齊友蘭氣衝衝拿上手袋,快步往外走,“你給我等著!”

孟蕾砰一聲關上門,在心裡罵了句“有病”,順手把門反鎖。

電話響起來,她拍拍心口平複情緒,走過去接起來,“您好,哪位?”

“蕾蕾,是我,安誌國。”

“是您啊。”孟蕾忙問,“叔叔,您身體怎麼樣?沒不舒服吧?”

“好著呢,謝謝你記掛著。”安誌國的語氣很慈愛。

“我在家看書學點兒東西,這幾天也沒去看您。”孟蕾有些不好意思,蘇衡倒是去看望過兩次。

“學習最重要,而且蘇衡過來還不是一樣?”安誌國與她閒聊幾句,說起正事,“我是特地告訴你一聲,這兩天去過孟連江、李玉萍的單位,揭發他們的醜事,請單位領導保密。眼下他們已經被辭退,往後不再享有單位任何益處。”

也就是說,他們連辦提前退休的資格也無。這在孟蕾意料之中,安誌國不會利用輿論搞事,但也不會便宜欺瞞算計他的人。她嗯了一聲,“您解氣了沒?”

“隻這樣當然不解氣。”安誌國說,“他們還立了字據打了欠條,這些年我花在李素馨身上的錢,他們每年償還一部分,直到還完。這麼做的時候沒多想,現在卻有些擔心,他們算計你的財產。”

“沒事,您彆擔心我。”孟蕾說,“我有丈夫又有親朋,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倒是您,事情過了就過了,彆放在心裡。”

“一定。你也一樣,那些混賬東西的破事兒跟你無關,知道麼?”

“知道,謝謝您。”

結束通話,孟蕾心情轉好。

這一次,安誌國已確診再生障礙性貧血,就診還算及時,治療情形非常樂觀。前世他所經曆的磨折,本就不該發生。

當然她也知道,李素馨的情況已經不能更糟,隨時可能陷入喪心病狂的地步。

沒什麼好怕的,但防範意外的準備也要做足。

孟蕾開始翻找可以派上用場的東西。

正忙著,有人敲門。

孟蕾揚聲問是誰。

“蕾蕾,是我。”門外傳來姚文遠的聲音。

孟蕾沒好氣,“不認識你,趕緊走!”說完則放輕腳步到門前,檢查門有沒有鎖好。

還好。

她輕輕籲出一口氣,心說幸好他是這時候來,要是和齊友蘭調換下順序……

不對,這兩個人過來的間隔時間,隻有十來分鐘。

孟蕾有了一種猜測,卻又感覺太荒謬。可猜測要是屬實,自己這處境是又尷尬又危險。

姚文遠說:“蕾蕾,我有很重要的話跟你說,耽誤不了你多久。你要是總不開門,鄰居撞見了也不好。”

叫她蕾蕾,隻要她考慮鄰居,擺明了確定蘇衡不在家。

“我沒彆的意思,有些話隻能說給你聽,想跟你聊聊。”姚文遠語帶祈求,“給我五分鐘行不行?”

孟蕾隻想給他一耳光,“你再不走,我就報警。”

姚文遠不為所動,還拍起門來,力道不重,節奏卻很快,“你怎麼變成這樣兒了?跟你說幾句話都不行?有的話好說不好聽,等會兒讓誰撞見了都不好,趕緊開門吧,我說完話就走。”

孟蕾走到電話前,給熟悉的兩個鄰居家打電話,沒人接聽,大概出去逛街或玩兒牌了。

她走到窗前,想著要是能看到個熟人,把人喊上來也行。

原本沒抱多大希望,卻一眼望見了蘇衡。

孟蕾綻出笑容,要開窗的同時,才注意到跟在他身邊的齊友蘭。

齊友蘭掛著不陰不陽的表情,正在口若懸河地說著什麼。

彆人不打緊,有蘇衡在就什麼事都不會有。孟蕾放下心來,踱回到門邊,耐著性子聽姚文遠換著說辭要她開門。

趨近單元門,蘇衡腳步如飛,把齊友蘭遠遠拋在身後。

之前剛到老宅,父親就要他趕緊回來,“你媽聽到我給你打電話了,我一個沒留神她就沒影兒了,說不定是去找蕾蕾胡說八道,你快折回去看看——我要是打電話問蕾蕾也不合適,而且抓你媽現形也挺好。”

他埋怨父親多餘讓他折騰一趟,出門打麵的趕回來,在小區外看到了母親。

她跟他一通絮叨,說什麼這會兒孟蕾正在跟老相好在家敘舊。

這也就是自個兒的媽,換個人,他早一巴掌扇一邊兒去了。

上樓時他就聽到了拍門聲和姚文遠的聲音,輕輕透了一口氣。

同一時間的姚文遠,也清楚時間有限,心裡焦慮起來,聲音和拍門的力道加大:“蕾蕾!再不開門我可直接踹門往裡闖……”

話沒說完,他後頸被人扣住,下一瞬,頭撞到牆上,立時疼得暈頭轉向。

蘇衡喚:“蕾蕾。”

孟蕾立刻打開門。

“沒嚇著吧?”他問。

“沒。”

“關好門。”蘇衡囑咐她一聲,把姚文遠拎到室內,扣著他後頸的手向下壓,一腿膝蓋向上抬。

姚文遠發出一聲悶哼,感覺自己鼻梁骨要折了,最要命的是,他生理性地流出了眼淚。不知情的,一準兒以為他疼哭了。

“跟我那個不識數的媽串聯生事,活膩了?”蘇衡現出悅目至極又冰寒至極的笑,從五鬥櫥裡拿出一條長繩,麻利地把人捆起來,栓到暖氣管道上。

孟蕾大為佩服:這麼快就得出結論,他這腦子怎麼長的?

蘇衡走去打開房門,閒閒等待。

片刻後,齊友蘭才走到門前。

蘇衡直接把她拽到室內,將門反鎖。

齊友蘭瞧著室內的情形,瞠目結舌。跟她想到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她心頭被不祥的預感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