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蕾本以為,蘇衡和她一起逛街,會非常不耐煩。
實際上並不是。
到了商場,孟蕾全無目的,看看這看看那,矚目的全是毫無實用性的小物件。
蘇衡陪著她耗了半個多小時,見她隻是看,並不買,做主帶她到女裝專區。
孟蕾觸目所及,全是高檔服裝的店鋪,連連搖頭,“就算買衣服,也不用來這種地方。”說著腳步一轉,要去平價區。
蘇衡及時攬住她身形,笑微微的,“咱媽給你添的衣服,不都是高檔品?”
“但是,”孟蕾小聲說,“我隻是想跟你出來轉轉,沒帶多少錢。”
蘇衡揚眉,“跟我逛街,你還想花錢?今兒我給你買。”
孟蕾凝著他。
“聽話。”蘇衡拉著她的手,走進一間偌大的品牌店。
孟蕾低頭瞥一眼彼此的手,笑了。
兩人走在店中,一如最尋常的情侶,隻是長得好看得過了分,店員推銷起來,恭維的話便帶足了誠意。
蘇衡也隻是聽聽,為妻子選的衣服,全憑自己的經驗和眼光。
孟蕾的膚色分外白皙通透,又是窈窕纖細的身形,幾乎沒有不能駕馭的顏色。
她穿豔色、素色都特彆好看,前者能與她容顏相得益彰,後者則能鮮明地襯托出她的嬌豔柔媚。
蘇衡給她選了粉紅、米色兩件外套。
孟蕾當場試穿。
他微眯了眸子,打量一下,“好看。”轉頭對店員說,“麻煩你包起來,我們再看看彆的。”
店員滿臉笑容地應聲,卻也已看出,他根本不需要誰給建議,接下來隻是旁觀。
隨後,蘇衡選了兩條牛仔褲,一條直管,一條寬鬆,另外又選了純白、黑色兩件純手工毛衣。
“足夠了。”孟蕾拽住他手臂,“再選的話,你去試,我累了。”也算實話,她頂不耐煩試衣服。
蘇衡嘴角一牽,指給她一套淺灰色西裝,“最後一套。”
“我穿著合適嗎?”孟蕾循著他指引望過去,上裝剪裁修身,長褲寬寬大大,配有白襯衫、腰帶。
“合適,我擔心的是尺寸偏差。”蘇衡攬一下她的肩,“去試一下,乖。”
難得被他哄一次,孟蕾也就乖乖地去試穿。她先前並沒穿過正裝,以為效果一定好不了,然而站在試衣鏡前,看到裡麵的自己,雖有一刻的陌生,卻不得不承認,還挺漂亮的。
“真漂亮。”店員沒法再保持沉默,笑著走過去,為孟蕾整理衣服的細節,“和彆的時裝一樣,跟您的膚色特彆搭,氣質看起來都不一樣了,衣服也顯得更乾淨利落。您男朋友的眼光真好。”
孟蕾望向蘇衡。
蘇衡直接對店員說:“麻煩你。”
“好嘞!”
孟蕾隻好回到試衣間,換下衣服,交給等在外麵的店員。
走出時裝店,蘇衡又給她買了名牌挎包,一雙高跟鞋。
孟蕾有些不安,走出商場時,握住他手指,“今天花太多了。”
“小意思。”蘇衡猶豫一下,問她,“去吃肯德基怎麼樣?”
是在去年十一月,肯德基在本市落地營業。那時孟蕾要和他一起去看看。
而他已經聽說,因為初營業,店外排隊的人太多。他沒有跟風的習慣,說過一陣再說。
孟蕾覺得很掃興,隔天又提了一次,他有些不耐煩,說你家的過一陣是一天?
隻為這麼件小事,兩人也吵了一架。
過後各自去過,但都是跟自己的朋友。
現在想起來,蘇衡感覺自己也夠無聊的。她喜歡新鮮的事物,他陪著哄著不就得了?
孟蕾倒是沒想以前的事,聞言一喜,“好啊,我請你吃。”
蘇衡笑了,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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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安誌國走出醫院,腳步有些沉重。
年前他就總感覺不舒服,兩次到醫院問診。
兩次都一樣,醫生要他做全麵檢查,懷疑他患了再生障礙性貧血。
年關將至,生意上的事情多,他也懷疑醫生誇大其詞,說年前實在太忙,過完年再說。
醫生鄭重地給予忠告:這種病,輕度時期治療起來不難,要是拖到重度,治療起來的難度比較大,而且發病時很危險。
安誌國之所以對那封信有幾分相信,正因為信中提到了他的健康隱患。
這次他做了全麵的檢查,醫生問了他一些問題,例如有沒有氣短、乏力、頭昏、心悸等症狀。
他照實回答都有。
醫生要他過幾天來拿檢驗結果,沒說懷疑是什麼病,他也沒問。
如果檢查結果是真的患病,那他要感謝寄匿名信的人——
過年時算了算賬,去年盈利不少,他心情特彆好,不適症狀隻是偶爾出現,他已經不再當回事,打算過兩天出遠門進貨,早一些投入到新一年的忙碌之中。
而什麼病都一樣,越早治療越好。
安誌國乘公交車回家。
路上,他不停地琢磨著匿名信上的每字每句,有了計較,提前一站下車,去往孟家。
走向那棟住宅樓的時候,李素馨的聲音從後方傳來:“爸!”
安誌國回身望向她。
李素馨跑到他麵前,綻出苦澀的笑容,“您看到我留的字條了?”
安誌國嗯了一聲,心裡則在想,這孩子的長相,真的沒有半點兒隨安家哪個人的地方,仔細看的話,跟孟連江倒是有兩三分相像。
李素馨見他沒有往日的慈愛,忙擺出關心他的女兒的狀態,“您臉色有些蒼白,是不是累著了?”
“生病了。”安誌國覺得,自己不隻是身體有病,腦子和看人的眼光都有問題。
“生病了?”李素馨立刻想到了血型的問題,心虛不已,再說話,便有了幾分敷衍,“那可得好好兒養著。”隨即低下頭去,“我……上午跟文遠領了結婚證。那件事,我們的確有不對的地方,但舉報我們的人也太惡毒了,您說是不是?她這不是往死裡整我麼?害得您麵子上也不好看。”
她從沒改變看法,認定舉報她和姚文遠的是孟蕾。
安誌國卻一擺手,“不急著說那些,家裡大人在不在?我找他們有事。”
“我媽在家。”李素馨更加不安,忍不住仔細打量他神色。
安誌國轉頭凝視她,眼神裡沒有溫情,隻有淡漠的審視。
李素馨心慌之下,錯開視線。
難道她已經知道,自己的生父是名義上的繼父?至此,安誌國已經對匿名信信了九成。
李玉萍看到安誌國,初刻的意外之後,就殷勤地請他落座,端茶遞水期間,打開話匣子:“素馨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唉,這孩子今年大概犯煞星,出了那種事也算了,上午領了結婚證,可姚文遠手裡根本沒錢,辦不起婚禮,你說這可怎麼辦?”
李素馨垂著頭,開始跟安誌國抹眼淚,“爸,現在能幫我的隻有你了。我回來之前,去了姚文遠租的房子,就一張單人硬板床,窗戶還漏風……這邊家裡為我交罰款就欠了債,再沒人肯借錢給我們周轉……”
母女兩個唱這一出雙簧,為的隻是錢。安誌國隻覺心寒。
剛剛他說過自己病了,李素馨根本不當回事,惦記的隻有她那些丟人現眼的破事兒。
他擺手打斷她,視線筆直地望向前妻,“我生病了,需要素馨獻血給我,你同不同意?”
“啊?”母女兩個齊齊張大嘴巴。
安誌國瞥向李素馨,發現她眼中根本沒有眼淚,剛剛不過是扭捏作態。他問:“你本人呢?同不同意?願不願意現在跟我去醫院驗血,看看血型是不是匹配?”
“我……”李素馨屬實著了慌,用眼神向母親求助。
李玉萍乾咳一聲,“這段日子沒見,有些事你不知道,素馨也生病了,營養不良,貧血……”
安誌國神色複雜,拋出橄欖枝:“這麼說吧,隻要素馨能給我獻血,我就把手裡的閒錢都給她,住房問題也能幫忙解決,大不了住我那套房。”
條件過於誘人,李玉萍和李素馨卻不能更不敢答應。
李玉萍不懂親屬間血型的一般規律,可也不用懂,她比誰都清楚女兒的生父是誰。
安誌國沒錯過前妻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心裡什麼都明白了。
他冷笑著,言語鏗鏘:“你們欺騙我二十三年,多年來持續坑騙我給所謂的女兒付撫養費、儘父親的義務。
“三天之內,你們最好給我個滿意的交代,不然警局見,請警方幫忙確認有無親子關係。要是到那地步,不把你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我這半輩子就白活了。
“還給你們留餘地,我是為了蕾蕾、重陽,再怎麼著,也不關他們的事兒,犯不著讓他們被人戳脊梁骨。”
李玉萍頹然地垂下了頭,不知道今年家裡這是遭了什麼報應,災難事件接踵而至。
李素馨卻衝到安誌國跟前,抓住他手臂,“不關他們的事兒,難道就關我的事兒?我跟您這些年……”
安誌國將她甩開,起身睨著她,“你跟我這些年,除了找我要錢、求我辦事,還有什麼?這種沒皮沒臉的白眼兒狼,就算是我親生的,以後我也不會認。”語畢向外走去。
“是不是孟蕾跟您說的?”李素馨趕上去,扯住他衣袖,“我隻問這一個問題,是不是她?她是故意針對我,變著法子害我,您要是被她挑撥得不理我就太傻了。”
每每念及孟蕾,安誌國想到的都是她小時候、年少時的樣子,印象是一點兒心計都沒有的傻孩子。
他狐疑地審視著李素馨,“瘋了吧你?爛船還有三斤釘,你有什麼值得蕾蕾針對的?我可以繼續理你照顧你,可你是我什麼人?既然你提起蕾蕾,我這就去找她,提醒她,往後離你們這一家子越遠越好,尤其是你。”
語畢,他猛力甩開她,推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