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衡頓了頓,問:“小鶯不是說變了聲音?”
“是,可我還是不放心。”
“沒事兒。”蘇衡說,“她可是話劇團的,打小學人說話,總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孟蕾平靜下來,心知自己關心則亂了,小鶯單純歸單純,拿手絕活卻是何時都不會掉鏈子。
蘇衡繼續看晚報,過了會兒,語帶些微笑意,“虎招招的。”
孟蕾笑開來。忘了是什麼時候,他說過她和商小鶯、張然是仨小虎妞。
她給他把燃氣熱水器燒上,跟他說了一聲。
蘇衡說:“你先洗,我還得乾點兒業務上的私活兒。”
“好。”
這晚,兩個人總算睡在一張床上。
孟蕾品得出,他這次要給自己一個教訓,當然不會指望朝夕之間就親密無間,而且對現狀已經知足。
熄了燈,她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你上大學的時候,沒少賺錢,做過什麼行業?”
“跟幾個哥們兒一起,有誰提出大家都認可的路子,就一起做。感興趣?”
“感興趣。”孟蕾說,“現在的打算是,儘量和咱媽一起,賺下足夠厚實的家底,省得她再四處闖蕩。”
“那得先學做市場調查分析。”
孟蕾轉身,在暗淡的光線中看著他側顏,“可不可以教我?”
蘇衡有所保留地說:“以前做的都是小生意,賺快錢,算不上有成功的經驗。現在隻能領你入門。”
“那也夠了。”孟蕾語聲柔軟,“不讓我瞎貓撞死耗子就行。”
蘇衡給她敲警鐘:“想學的東西不少,以後會很辛苦。”
“不怕,再辛苦,也比不了你考大學上大學。”
“文憑不代表什麼,有人天生不適合讀死書。”蘇衡想了想,“明天我去趟圖書館,給你借一些書。”
孟蕾撐肘,湊近他,“咱媽說,你對我沒得說,我覺得也是。”
蘇衡抬手,把她小臉兒往後推,“離我遠點兒。”
負責任和隔閡是兩碼事,而她的毛病是什麼都放一起,混淆不清。
孟蕾笑著躺回去,“離你遠點兒,好好兒反省我對你造的孽,成了吧?”
蘇衡無聲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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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陳舊狹窄的兩房一廳,李素馨覺得心都隨著變窄了。
姚文遠邁步走進去,打量一番。與四合院裡成套的上好木料打造的家具,這裡未免過於寒酸。
連把椅子都沒有,他隻好坐在板凳上,兀自納悶兒:“我家是兄弟姐妹六個,打死也難富起來,可你家裡怎麼回事?隻說以前就是雙職工家庭,這三兩年你和蕾蕾也都上班了,不應該啊。”
李素馨氣悶不已,“孟蕾的工資從來不交給家裡,她媽給定的規矩,話裡話外的說,家裡要是用她的錢,彆想她再幫我們任何忙。”
“你家難道就指著蕾蕾那份兒工資?”姚文遠說,“叔叔阿姨工作那麼多年,怎麼一直沒分到房子?”
李素馨氣苦,“我媽那單位又不是國企,我爸抽煙喝酒賭小錢,表現能好得了?沒被開除就不錯了。”略停了停,目光複雜地望著他,“蕾蕾蕾蕾的,那是你該叫的?”
“從中專時就這麼叫,一時半會兒改不了。”姚文遠想到先前孟蕾對此的態度,皺了皺眉,強行找了個理由,“早晚都得結婚當她姐夫,怎麼就不能叫她蕾蕾?”
“不怕挨蘇衡的揍,你就這麼叫。”
姚文遠煩躁地站起身來,“叫我來到底什麼事兒?”
“今天為什麼不幫我們搬家?”李素馨反問他,“昨晚不是說好了?”
姚文遠倒也坦誠,“叔叔阿姨那事兒,想起來都彆扭,更彆說見到他們。”
李素馨不得不擔心,他因為她身世心生嫌棄,起了分手的心。
這讓她對孟蕾更加深惡痛絕,要看孟蕾一無所有被所有人恥笑、被整個蘇家嫌棄沒腦子的心思,愈發強烈。
想心願得償,很多枝節需要姚文遠出麵,與孟蕾逢場作戲。
她走到他麵前,握住他的手,“你是不是很介意那件事?對我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我能打算什麼?你們家現在已經拿蕾蕾沒轍……”
李素馨不以為然,“那不算什麼。你忘了?去年她撞見我們的時候,也鬨過一段,還不是被我媽哄好了?”
姚文遠忍不住教訓她:“哄什麼哄?她現在又不是小孩兒了。你這是打心底輕視她,一點兒好處都沒有。最重要的是,叔叔阿姨的事,輪到她看不起你們了,你彆搞錯情況。”
“我知道,以後不會了。”李素馨輕輕搖了搖他的手,“這不是還有你麼?我當然心裡有底。”
“有我也夠嗆。”
“實在不行,我們聯手做個套,等她醒過神來,黃花菜都涼了。”李素馨唇角逸出笑容,媚眼斜飛,“到時候我們就結婚,好不好?你總不會想等到她離婚,娶個二手貨進家吧?你爸媽能答應?”
“說什麼呢?我跟蕾蕾怎麼可能?”但你家那件破事兒要是傳揚出去,我爸媽恐怕寧死也不肯答應我娶你——姚文遠腹誹著。
李素馨見他目光閃爍,心往下一沉。
當務之急哪裡是讓孟蕾恢複依賴孟家的狀態,明擺著是拴牢他。
“不可能我就放心了。畢竟,她對你,絕對不像她說的那樣簡單。”李素馨接了他的話茬,有意捧他,“你這個禍害,害得我們姐妹兩個為你吵多少次了?”
她的話極大的滿足了姚文遠的虛榮心,一時間看她也就又順眼起來。
“文遠。”李素馨主動投入到他懷裡,踮起腳尖。
過了片刻,室內響起姚文遠急切的語聲:“在這兒行麼?”
“沒事的。”李素馨低低地回。
姚文遠打橫抱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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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小鶯通知的兩個人,一個是派出所的片警孫正,這人生平最恨亂搞男女關係的情況;另一個是話劇團負責外勤的周明浩,年歲小的時候做過紅小兵,當年恨不得把作風不正的親戚都拉出去遊街,年輕時跟孟連江起過幾次衝突。
兩人的家和孟蕾、商小鶯同在一個城區,離得沒多遠。
商小鶯的確一向是腦子一熱不管不顧,但打電話給他們不需要冷靜與否,隻要有基本的認知就可以。
老實說,她沒指望兩個人有多強的行動力,畢竟現在風氣不像前些年,他們不再重視也正常,何況正過年呢,隨時有被什麼事絆住的可能,捉奸也晦氣。
但是,再保守的結果,也是消息傳揚出去。隻要這目的達到,她就多的是用唾沫星子淹死那對混蛋的法子。
然而,難得她商小鶯保守估計了一次,事態反倒給了她驚喜。
話劇團的周明浩第一時間呼朋喚友,趕到孟連江的家。
到了門外,周明浩要抬手拍門。
身邊他一哥們兒卻有些酒意上頭,直接把人推搡到一邊,抬腳猛力踹門。
門應聲開啟。
——統共用了幾秒鐘。
七個大老爺們兒衝進門裡,直奔兩個臥室。
主臥的床上,伏在李素馨身上的姚文遠麵色慘白。
驚惶之餘,他很擔心,自己往後再辦不成這種事,真快嚇死了。
李素馨低聲尖叫著,胡亂拉扯著堆放在床另一側的被褥,好不容易才用被子蓋住她和姚文遠。
周明浩瞧著他們的眼神,一如看到野合的畜生,說出口的話,是衝著李素馨:“撿自己妹妹不要的玩意兒,你可真行。”
有人好笑地接話:“孟蕾跟這孫子吹的時候,就說讓他跟她姐結婚,他還打死不承認,現在可好,搞床上去了。”
姚文遠的腦子空白一片,念頭隻有一個:不管怎樣,得先穿上衣服。剛要出聲求那些人回避一下,又有人徑自進門來。
這次來的,是孫正和兩個同事。
姚文遠暗呼一聲完了。
李素馨低低哭泣起來。他看她一眼,恨不得掐死她。
要不是她投懷送抱一通撩撥,他今天可沒碰她的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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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孟蕾有意沒開火,到外麵買早點。
李素馨、姚文遠被抓現行的事,已經傳揚開,單位的馮處長看到她,跟她細說所知的情況。
單身男女婚前發生關係,目前不再界定成什麼罪,但這仍舊不妨礙孫正把李素馨和姚文遠帶回所裡,理由是輿論影響太壞,以及當時情況特殊。
情況嘛,確實是很特殊:一幫男人在室內瞅著兩個辦事到中途的人,誰知道是要勒索還是要乾嘛?這是孫正理應懷疑的事。
其次,李素馨和姚文遠以前矢口否認戀愛關係,那麼孫正當然有理由懷疑,他們兩個的一方中了另一方的招,神誌不清地上了床。這是非常值得調查的情況。
所以,昨晚在鄰居的圍觀下,李素馨、姚文遠被帶到了派出所,受到牽連隨行的,是周明浩和六個朋友。他們得去做澄清的筆錄。
“總之,樂子出大了,不知道最終是什麼結果。”馮處長猶豫一下,叮囑孟蕾,“這件事你可彆管,就算你爸你後媽給你磕頭,也彆幫著他們托關係。明顯是狗男女背著你不乾人事兒,不然乾嘛從來不承認戀愛關係?你要是再以德報怨,就真成窩囊廢了,我可不會搭理這種人。”
她已經是快退休的年紀,看到傻嗬嗬的年輕人,總忍不住教育幾句。
孟蕾感激地一笑,認真保證:“我知道,絕對不會管。”
她心裡最大的感觸是,商小鶯簡直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恨不得要人命,前世今生相加,也沒有過這種壯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