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打七寸。
顧蓉麵上頓時就露出幾分期待來，低聲道：“話雖這樣說沒錯，可也得你去了七少爺身邊伺候才能領月錢啊！”
顧簡麵上笑容更甚，道：“你照我說的做就是了……”
姐弟兩人躲在屋子裡商量了足足一個時辰。
最後。
他們兩人麵上都露出笑容來。
顧蓉想著美好生活即將來臨，連碗筷都顧不上洗，就出門去了。
當然，臨走之前她不忘好好叮囑顧簡一番：“粥我溫在爐子上，若我晌午沒回來，你就自己吃飯喝藥。”
“等我回來給你帶豬肉餅吃。”
顧簡重重點點頭：“好嘞。”
他揮著和雞爪子一樣瘦的小手，甜甜道：“姐姐小心點。”
顧蓉方才被顧簡一頓忽悠，隻覺得後罩房這些適齡男娃，就沒誰比自己弟弟更適合去三房當差。
她喜滋滋出門，去了隔壁院兒的一間屋前，叩門道：“翠屏姐姐在家嗎？”
“誰呀？”翠屏打著哈欠，一臉不耐煩出來開門，可見來者是顧蓉，頓時滿臉是笑：“原來是大姐兒啊，你怎麼來了？”
她是明知故問，笑道：“我前夜裡在老太太房裡值夜，方才正睡覺呢！”
“來，大姐兒，進來坐吧！”
與顧蓉一樣，翠屏也是家生子，但她老子是管著府中花卉采買的管事，她娘是大太太身邊的管事媽媽，不僅能自己單獨住一間屋兒，就連桌上也擺著葡萄乾、杏仁等乾果，看的顧蓉眼熱得很。
翠屏是個聰明得很，瞧見她眼神落在桌上的攢盒上，便給她抓了一把葡萄乾：“大姐兒，吃吧！”
"到了我這兒，就像到了自己家裡似的。"
她瞧見顧蓉攤開帕子，又是吃又是帶的，眼中的鄙夷是一閃而過，但口氣卻是愈發熱絡：“說起來老太太跟前有兩個姐姐年紀也不小了，這兩年就要被放出去，定要從你們中間選幾個妥帖的頂上去。”
“你長得好看，又機靈，興許以後咱們還要一塊當差呢！”
“老太太身邊的宋嬤嬤你知道吧？她待我極好，到時候我在宋嬤嬤跟前美言幾句，這事兒保準能成……”
忽悠！
你接著忽悠！
顧蓉裝葡萄乾的動作並不見停，佯裝欣喜：“如此，就多謝翠屏姐姐！”
將帕子包好的葡萄乾裝進荷包，她這才道：“翠屏姐姐，你對我真好，若是昨兒你不與我說，我還不知道秦婆子的大孫兒想去七少爺跟前當差。”
“昨兒我一回去就與我娘說起了這事兒，也攛掇我娘多找秦婆子她們多要些銀子，可我娘卻不答應，還說，還說……”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王媽媽說什麼？”翠屏很是著急。
顧蓉朝外看了眼，湊近翠屏道：“我娘說，秦婆子大孫兒前去七少爺跟前伺候的事兒差不多大概已經敲定了。”
“我娘從前是三太太跟前的丫鬟，三太太身邊的那些子事兒，沒誰比我娘更清楚。”
“這幾年秦婆子與三太太跟前的張媽媽走得近，這等好事兒，張媽媽定要舉薦秦婆子的大孫兒的。”
“難道姐姐沒發現秦婆子這些日子家裡連肉都吃的少了？都把銀子省下來，打點張媽媽去了呢！”
翠屏一愣，咬牙道：“怪不得，怪不得這幾日張媽媽見到我恨不得繞道走，她收了我的銀子，卻不肯替我辦事，天底下哪裡有這樣好的事兒……”
顧蓉見狀，滿意極了。
方才她與顧簡商量一番，想著翠屏既想借刀殺人，憑什麼他們不能借著翠屏將水攪渾？
用顧簡的話說。
若翠屏真是心存好心，他們自不能恩將仇報。
可從始至終，翠屏都想借著王媽媽之手，將這件事鬨大，鬨到三太太甚至老太太跟前，好叫她弟弟鐵柱坐收漁翁之利。
那他們索性將計就計好了！
趁翠屏愣神之際，顧蓉已眼疾手快將杏仁也裝進了荷包，抬腳要走：“翠屏姐姐，我弟弟還病著，我就先回去照顧他了。”
“今日這事兒……你可彆對外宣揚，若叫我娘知道，定會將我的皮兒都扒了！”
她喜滋滋離開，出了角門就去巷口買豬油餅。
蔥段兒被豬油激出香味來，和在麵裡，餅烤的酥酥脆脆的，在寒冷的初春勾.引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顧蓉掏出銅板兒來：“給我拿三個豬油餅。”
他們家正好三個人，一人一個。
“好嘞。”賣餅的攤主麻溜裝好了三個餅，笑道：“姑娘拿好。”
顧蓉剛接過，卻瞧見一旁有人買了個豬油肉餅。
說是肉餅。
但裡頭卻是白菜多，肉餡少，但那人一口咬下去，肉香四溢。
顧蓉想了想，又添了兩個銅板，道：“給我將其中一個豬肉餅換成肉餅吧。”
回去的路上，她是越想越心疼：“這豬油餅也就兩文錢一個，帶了餡的肉餅憑甚要四文錢？真是黑心的很！”
她搖搖頭，低聲道：“算了，娘說了，二哥兒正病著，得吃些好的補補身子。”
“等以後二哥兒去了七少爺身邊當差，我要他日日給我買豬油肉餅吃！”
她很快就拎著豬油餅回去了。
一進門，她就道：“二哥兒，看我給你買了什麼？豬油肉餅呢！”
待她看清顧簡正坐在炕上看書時，臉色大變：“二哥兒，你這是做什麼？若叫娘知道你偷偷看書，又要罵你了！”
王媽媽與旁人不一樣。
旁的婦人瞧見孩子上進，彆提多高興，但她卻將丈夫的死，將如今的慘境歸於顧管事太能乾，主意太多的緣故。
她想，若丈夫與尋常人一樣大字不識一個，如今定還活著。
她記得丈夫常說什麼書中自有黃金屋，可叫她說，狗屁的黃金屋，分明是催命符！
顧簡嗅了嗅，道：“姐姐，你真的給我買了豬油餅？”
在他的記憶裡，顧蓉倒是時不時能吃上豬油餅，但小顧簡隻有在一旁看著咽口水的份兒。
他瞧見顧蓉麵上半點笑意都沒有，這才道：“姐姐，你想啊，我既想爭一爭這差事，總得準備一二，總不能打沒有準備的仗吧？”
“好像你這話說的也沒錯，”顧蓉下意識點點頭，可旋即卻想起什麼似的：“可是，你認識字嗎？”
顧簡：……
他倒是忘了這一茬。
顧蓉倒是跟著顧管事啟蒙過，但顧管事死後，王媽媽便將這些書都收了起來，他根本就沒機會認字。
他搖搖頭，接過顧蓉手中的豬油肉餅：“不認識。”
他並沒有說實話。
雖說如今用的是繁體字，排版又與後世不一樣，看起來費力不少，但他連蒙帶猜，也能看懂。
顧蓉被他逗笑了：“你都看不懂，看它有什麼用？”
想了想，顧蓉道：“不如這樣，以後每日等娘走後，我教你認字怎麼樣？”
“說起來爹爹教了我四五年，雖說我懂得不多，可教你卻是綽綽有餘。”
“不過咱們先說好，到時候你真領了七少爺身邊伺候的差事，每月得分一錢銀子給我。”
“好。”顧簡想也不想就點頭答應下來，他咬了一口手中的餅，欣喜道：“呀，姐姐，有肉！”
顧蓉掃了他一眼，不以為意道：“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
“你多吃些肉，就能早點好，到時候去了七少爺身邊伺候，就頓頓能吃肉了！”
姐弟兩個吃完豬油餅，又窩在一塊吃起葡萄乾和杏仁來。
雖說顧蓉又懶又饞，卻不是個粗心的，最後也給王媽媽留了些葡萄乾和杏仁。
王媽媽回來以後，看到又是豬油餅，又是葡萄乾，杏仁的，忙問顧蓉東西是從哪裡來的。
顧蓉囫圇葡萄乾與杏仁是翠屏給的，又道：“……您不是說弟弟身子弱，要多吃些好的補一補嗎？所以我才給他買了豬油肉餅！”
王媽媽皺了皺眉，道：“你們吃就行了，給我買這些做甚？”
“我每日在廚房當差，難道還沒吃的？”
說著，她又道：“至於那個翠屏，她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大姐兒，你以後離她遠些，可彆被她賣了還幫她數錢！”
顧簡與顧蓉交換了個眼神。
兩人麵上隱隱都帶著笑。
誰賣誰還不一定呢！
喝了兩天藥，顧簡覺得身子好轉了許多，笑著道：“娘，誰敢賣姐姐？若叫您知道，您豈不是要扒了他們的皮？”
王媽媽的口頭禪就是要扒了誰的皮。
顧蓉當即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王媽媽掃了顧簡一眼，沒好氣道：“你這小崽子，我看你是皮又癢癢了！”
話雖如此，但她說話時嘴角卻隱隱帶著幾分笑意——眼見著顧簡的病一日日好轉，她自是高興極了。
不過三日。
顧簡的病就徹底好了。
但他深知他這具身子弱，每日除了偷偷跟著顧蓉認字，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事，就是在院子裡散步。
有道是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若沒有健康的身子，一切都是白談。
這日傍晚。
顧簡又在院子裡散步，就瞧見王媽媽喜滋滋走了進來。
他揚聲道：“娘，您回來了！”
他跟在王媽媽身後進屋，給王媽媽倒了杯熱水，道：“娘，可是有什麼喜事兒？您怎麼這樣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