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S大學,明媚午後。
悶熱的上課鈴還未響起,諾大的階梯教室也隻稀稀拉拉坐滿一小半。
穆白坐在靠窗角落邊,略帶好奇地聽前排幾個人類小聲討論他。
或者說,這幅身體死去的原主,秦穆白。
“我們後麵那個omega是秦穆白吧?”頂著鍋蓋頭的男生問他的同伴。
對的,沒錯,就是我。
同伴A也點頭道:“就是他,前幾天投湖自殺的那個。”
嗯?投湖自殺?
“聽說是因為向齊家的alpha表白後被拒絕,受刺激了呢。”另一位同伴鄙夷地道:“可真丟人呐。”
“……”
被罵“丟人”的純正狐狸精·穆白表情有些複雜,他在腦海裡呼喚係統。
係統:“宿主,什麼事?”
穆白:“原主是為了個男人自殺的?”
“當然不是。”係統一口否認。“他是走路打滑掉下去的哦~”
穆白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為了個男的要死要活,穆白可看不上這樣的人類。
但剛剛八卦完的三人顯然不知道真相,他們轉頭拋來調侃的眼神,繼續陰陽怪氣。
“……”穆白聽著聽著臉逐漸黑了下來。
他活了上千年,從來都隻有被人類畏懼和追捧的份,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編排?他當即就要給對方來兩下子。
“——宿主冷靜啊,”係統連忙製止他:“您現在是秦穆白,不能使用能力!”
穆白不耐煩:“為什麼?憑什麼?”
“宿主,”係統為難地道:“您既然已經綁定了我們卑微替身係統,言行舉止都必須符合角色,不能ooc哦。”
“秦穆白的人設是:對主角齊複愛而不得,被同學們討厭,瘦弱體虛的白月光替身。”
係統重點強調:“瘦弱體虛啊!”
穆白蹙眉,難怪他感覺胸悶氣短,渾身使不上勁,原來是這幅身體的緣故。
但作為一枚崇尚力量的狐族,讓穆白“愛而不得”?跟他談“體虛”?還得做“替身”?
“我雖修為受損,有求於你們,但要讓我受這樣的折辱……”穆白麵露不悅。
“你們將這破係統給我解除了,現在!”
“……抱歉宿主。”係統語氣有些委屈。
“抱歉宿主,”係統小心翼翼地道:“除非你完成任務,否則我沒有權限這麼做的。”
“……”
“宿主,您來都來了,要不就借此機會在眾人麵前默默隱忍一番,或者通過小哭一場來鞏固設定?”
“……”穆白聞言雙睫輕顫。
“宿主?”
“……你倒是很敢說啊。”
穆白語氣輕緩如羽,但他挺直的脊骨如同已經在體內撐起一把沉重的利刃。
“默默隱忍是吧?小哭一場是吧?”
“……呃。”空氣隨之凝滯,係統隱隱有不妙的預感。
穆白眯起漂亮的桃花眼,鎖定了還在一直在說他壞話的那三位,鍋蓋頭和他的同夥。
鍋蓋頭還沉浸在吐槽穆白的快樂當中呢,突然感覺一股勁風夾著拳頭從後而來,將他往旁邊掃倒。
他倒下的時候還不忘抓住他的倆同伴,三人腦瓜子碰到了一起,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還不夠。
待剩下倆人哎呦著還沒反應過來時,穆白的一隻手揪住其中一個的領子,另隻手握成拳頭追了上去。
穆白很少親自做這種事情,但這並不妨礙他無師自通,拳拳到肉。
“說我長得醜?說我丟人?”
“誰又是癩蛤蟆?啊?”
“你們算是什麼?”
看似單薄的omega輕鬆壓製住三人,淩厲勁酷的接連動作像是揮出了一記記重拳,同時擊打在的其他所有人心裡。
不一會兒,穆白終於停了下來。
他直起了身,脊背挺闊,雖然麵色蒼白如紙,但隻站在那兒就有他獨成一派的稚傲張揚。
“以後誰要說我閒話,當麵說試試。”
“……”
沉默,一片沉默。
圍觀的一屋子omega和beta星散坐開,甚至老師來了都沒前去勸架——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叫秦穆白的柔弱omega居然能壓製住幾個beta,把人虐著打!
這哪裡是跳河自鯊過?這tm是野性覺醒吧?
*
院長辦公室內。
梳著中分油頭的大肚子beta正對著齊複長籲短歎的。齊複,也是那個傳聞中被穆白追求的alpha齊家少爺。
而打了人的穆白異常乖巧,靠坐在遠處的沙發上——倒不是他害怕了,而是強行使用了本體的力量,現在正緩速回血中。
“齊總啊,你家的這個omega,是相當粗鄙的喲!”中分頭的聲音油膩而沙啞。
“作為一個omega,居然還敢欺淩beta同學。現在全校學生都在熱議,說我們院出了個暴力狂。”
齊複緘默不言,窗外的陽光在他的臉側投下金色的陰影,讓人捉摸不透表情。
“……”中分頭咬牙,繼續加大力度:“聽說那兩位Beta同學都有輕微腦震蕩了,你看是不是賠償方麵……”
齊複還是沒說話,他垂眼抿了口咖啡。
“不是,”一旁的穆白在腦內腹誹:“這個人類沒爸沒媽嗎?怎麼打了架不是請家長?”
係統默默地道:“資料顯示,秦穆白確實是個孤兒。”
孤兒穆白:“……”
穆白又問:“那為什麼要請齊複?”難不成齊複其實是秦穆白失散多年的乾爹?
“呃,因為他和秦穆白,也就是你,你們有一段婚姻。”係統小聲說。
穆白:“?”
穆白的神色一言難儘:“喜歡彆人還要跟替身結婚,看來這齊複也夠渣的啊。”
係統激動了:“主角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男人,他不可能是個渣男!”
穆白內心嗤笑:“那為什麼要和我結婚?還不是玩既要又要那一套。”
“才不是呢!”係統道:“一是因為宿主長得像白月光,二是宿主和齊複的匹配度高,定期注射可以維持他的信息素穩定。”
“簡而言之——你們隻是合約關係,又沒有夫妻之實。”
“當然,雖然你們結婚了,但由於宿主身份卑賤,齊複本家不願意公開你是齊複omega的身份,甚至會對你冷嘲熱諷。”
“按照原劇情,雖然宿主飽受傷害,但由於太愛齊複了,所以選擇了默默承受,甘之如飴。”
“直到白月光回國,齊複對你厭惡加重,給了你一大筆錢離婚。”
“最後,齊複和白月光攜手共度餘生,而宿主黯然退場,在求而不得的苦痛中見證兩人的絕美愛情嗚嗚嗚!”
穆白麵無表情,隻覺牙酸。
係統:“宿主……要不你就從了吧。”
“不能夠,住腦,想都彆想。”
係統:“嚶。”心死了。
拒絕完係統後,穆白用餘光不自覺瞟向了正在和中分男交涉的齊複。
唔,這人不愧是主角,皮相確實不錯,堪比他們狐狸精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穆白欣賞對方雕刻般俊美的側臉,挺直如鬆的脊背,又掃過那剪裁得體的深灰色西裝。
不錯,這個後生很合他心意,就連周身的天道氣運也讓人垂涎,和他在一塊或許能恢複得更快,要是能借這重身份離他更近……
齊複似乎也感受到了輕佻的視線,偏頭瞥向穆白,那處幽沉的目光積滿了暗色,陰翳而寒冷。
“……”明明室內已有二三十度,穆白卻覺得有鋪天蓋地的冰錐子在朝他刺過來。
嘖,怎麼這麼小氣,看下都不行的?穆白撇撇嘴,收回目光。
“齊總,”中分男又唉聲歎氣了:“如果不給個說法,秦同學的名聲就要糟糕了,你真的不考慮一下?”
“……”對方沒有立即回答,一雙白皙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咖啡杯的杯壁,按壓摩挲,像是在替代主人思索難題。
不一會兒,齊複才慢條斯理地道:“賠償款我派人儘快發過來,會讓您滿意的。”
院長一下喜出望外,連說了三個好。
“但在此之前,麻煩讓我借用一下辦公室。”齊複道。
“哎?”
“我有話要和,”齊複停了一瞬,嗓音低沉:“秦穆白同學聊一聊。”
*
堪稱空曠的院長辦公室內,院長本長被趕了出去,剩下穆白和齊複麵對麵坐在沙發的兩邊,沉默相對。
然而齊複隻是這麼坐著,alpha猛獸般的淩虐感和破壞欲從身上顯露出來,濃厚的霜雪味籠罩整個房間。
穆白的手忍不住輕微顫抖,但這顫抖中又帶著一絲微妙的忌憚和快感。
“齊先生,您有什麼話要說嗎?”他希望對方有屁快放,而不是放任他坐立難安。
齊複聞言挑起了鋒銳的一側眉毛,神色冷淡。
“前幾天我才警告過你,不要泄露我們的關係,也不要給我惹麻煩,低調行事。”
“今天我就被請來了。”齊複抿了口咖啡,又將杯子輕輕放下。
“齊家得花數十萬聯邦幣來幫你擦屁股——秦先生,恕我直言,這遠超你為我帶來的價值。”
穆白本來隱有不爽,但聽到金額也愣住。
“係統,幾十萬聯邦幣?我打的那麼幾下能有那麼嚴重?”
穆白確定自己出拳時控製住了力度,況且這幅身體本來就弱,他又不是什麼大力士金剛。
係統解釋道:“傷勢不嚴重啦,隻是那個beta院長想從中撈油水而已。”
穆白蛋疼地問:“那我自己就沒有點存款能墊付的?”非得讓齊複出嗎?
係統:“依據結婚協議,齊複每個月會給你幾萬聯邦幣作為補償,但是……”
穆白:“但是什麼?”
係統:“你樂善好施,幾乎全部都捐了出去。”
“……”這是什麼品種的善良人類?
齊複看穆白似乎神遊天外,聲音更冷了。
“秦穆白,我以為你至少會給我一個解釋。”
嗯?什麼解釋?
係統在旁邊小聲:“宿主!卑微!卑微!”
穆白目光一滯,隱忍地垂下頭去。
“……”他的全身彌漫開來一股窘迫與落寞的味道。
等到再抬起頭時穆白已經全然變了神色,他蒼白的身體不住顫栗,眼眶泛紅,就像一隻被人欺負過的小兔子。
“是他們先對我說了很過分的話我才那樣的,齊先生。”
穆白的眼淚如串珠般不斷落下,敲擊在手背上,像是把所有的憤怒與委屈都哭訴成了一場夏雨。
“您不要誤會我,我一直很乖的!”
穆白哽咽著,破碎著,滿臉不屈和脆弱,就這麼懇切地盯著齊複,原本隻是清秀的麵容也不知為何格外攝人心弦。
齊複看著他,雖然麵無表情,但那種上位者的無情高傲表現得淋漓儘致。
穆白:“……”該死,要這樣小心翼翼賣慘已經夠窩火了,對方怎麼敢沒一點反應?
“齊先生,今天是我衝動了,下次決不再犯,您就原諒我這一次吧,嗯?”穆白隱隱有不耐煩的趨勢。
“……”齊複的眼神深邃不見底,讓人看不出來在想什麼。
過了幾秒,又或是幾分鐘,齊複開口了。
“記住你的話。”他語氣平淡。
齊複站起身準備離開,瞥向穆白的視線居高臨下。
“今晚七點,利茲酒店,彆遲到。”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剩下穆白掛著眼淚愣在原地。
什麼酒店?什麼老地方?
穆白抹了把眼淚,神色怪異:“齊複要找我上床?”
“怎麼可能?”係統瞬間化身尖叫雞:“就隻是交易而已,你彆多想!他的身子隻會留給白月光的!”
“哦。”穆白覺得好笑,“白月光這麼行就應該請白月光來啊,為什麼要找我?”
“……”係統被噎了一下:“所以說是替身嘛。”
“嘖,我如果不去又會怎樣?”
穆白討厭被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尤其還是被一個不喜歡他的人類。
“……宿主,”係統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打架,樂善好施,違約金。”
“……”很好,這次算他認栽了,但絕對不會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