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壁結束,兩人走在離開祠堂的路上,但兩人前後稍稍隔了些距離,一人青衣,一人粉裙,在林中小徑上一前一後地走著,洛染在思考怎麼先一步離開,避免被人瞧見,落在了後方。
謝長衍停下腳步,轉身時,走神的洛染一不小心撞了上去,結結實實撞進他懷裡,洛染連忙後退兩步,摸摸被撞疼的鼻子,抬頭控訴地看向謝長衍。
“抱歉。”謝長衍看了看洛染被撞紅的鼻尖,啟唇道。
他剛才走在前麵,走了片刻才想起洛染落在了後方,便停下腳步等她,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謝長衍看著眼前俏生生站著的洛染,總覺得有種怪異之感,他們的相處似乎不太熟悉,從洛染眼中,他看不到她對自己有什麼感情,但也或許他們的相處本就是如此。
在他的記憶中,他不會因為喜歡什麼而選擇去做,隻是恰好的,順其自然地做了罷了,可他對洛染的感情,卻比他想象的濃烈,好像她是他的解藥,但這份感情卻讓他無法掌握。
他回宗不過半月,與洛染不過幾次見麵就迅速定了情,甚至願意為了她隱藏她妖族的身份,這一點任他如何去想都覺得難以置信。
謝長衍不禁開始懷疑,這感情是否是一時興起,或許是到了年紀,或許是洛染剛好是他最鐘情的長相,也或許隻是對這二十多年循規蹈矩生活的一種反抗。
如此想來,他心裡生出歉疚,長此以往下去,他擔心自己會無法做到伴侶應該做到的事情。
不過他答應了洛染,就該對她負責,除非她自己想要離開。
謝長衍想清楚後心境清明平和,他看向洛染的手腕,主動伸手去牽她。
在正好要觸碰到的前一刻,洛染側過身東張西望,正好錯開了他的想要牽她的手。
謝長衍看著兩人擦過的手,頓了頓,沒再伸手。
他有意放慢自己的速度,兩人並肩走著,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靜謐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淌,隻聽得林中鳥鳴聲聲。
走到一半,洛染停下腳步。
謝長衍也隨她停住,不解地問:“怎麼了?”
離宗門內部越來越遠,洛染隱約聽見弟子們的談話聲,謝長衍才麵壁結束,她若和他一起出現肯定會惹人非議,況且謝長衍關於她的記憶本就為假,她們在一起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多,謝長衍越容易覺察出異樣,也就越容易脫離魅術的控製,越早醒來,她們的關係絕對不能被人知曉。
“我不想被他們看見。”洛染直接對謝長衍說。
謝長衍看著她,“為何?”
“你在祠堂受罰,我卻跑來找你,他們肯定會罵我。”
謝長衍明白了她在擔憂什麼,“隨我來。”
洛染不知道他要乾嘛,但還是跟著他走了,謝長衍手中出現幾張符紙,他遞給洛染,“這是隱匿符,能隱匿身形半刻時間。”
隱匿符?洛染好奇地看著,這玩意兒她知道,有價無市,謝長衍居然一次性給她這麼多,她不禁產生一種她隨便要什麼他都會同意的錯覺。
“這樣他們就看不見你了。”謝長衍細心告知洛染用法,她按照他說的從指尖釋放靈力,符紙燃燒化為虛無,而她驚奇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從腳到頭漸漸消失。
在她徹底消失時,謝長衍遲疑片刻握住了她的手腕,本該牽手,可他下意識隔著衣袖牽了這裡。
兩人旁若無人地從弟子們身邊走過,他們沒有察覺,對謝長衍主動問好,在謝長衍走後,紛紛探討起他受罰一事。
弟子們的聲音漸漸消失,洛染快速跳動的心臟恢複平穩,這還是頭一回體驗,十分刺激,有了這隱匿符,她以後豈不是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也能光明正大地乾?
新奇感讓她暫時忘了自己被謝長衍牽著,路上又隻剩下她和謝長衍兩人後,那股不適應冒了出來,好在她的身體隱形了,看著沒什麼問題。
隱匿符的作用很快消失,洛染的身形一點點出現在空氣裡,最後露出一張明媚的小臉,謝長衍握住她的手腕的手指輕輕動了動。
“要去扶風閣嗎?”謝長衍問。
洛染經常去扶風閣找他,他下意識這麼問。
“不了吧,我想回疏林苑。”洛染頗為感慨,前幾日她還因尋找謝長衍的行蹤絞儘腦汁,現在見他卻如此容易,果然世事難料,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她這好處伴隨著巨大的風險。
“好,我送你回去。”謝長衍沒有多說,比起洛染同意和他回去,他其實更希望她拒絕,但當洛染真的拒絕後,他又開始反思自己的想法是否過於不負責任。
在反複的矛盾掙紮中,謝長衍將洛染送回疏林苑,他站在院門處,將人送入門內,待院門關上他才轉身離去。
果然,還是一個人的時候更為自在,謝長衍有些頭疼地看向自己的手,還沾著屬於洛染的熱度。
*
洛染回去泡了個澡上床睡覺,她這兩日在祠堂睡得並不好,每日提心吊膽生怕謝長衍清醒擺脫魅術控製,還要考慮自己如何遮掩妖氣不被人發現。
雖然那日過後,她的尾巴和耳朵再也沒有出現過,但這並不代表她就安全了。
在祠堂時她試著像最初那樣催動自己的妖力,但那次似乎隻是出於求生本能激發了她的潛力,那次過後她沒有感應到過,又成了她平時的模樣,不過那些傳承記憶還在。
她猜測,自己尚且微薄的妖力在蠱惑謝長衍那次已被消耗殆儘。
如此最好,這樣她才能不被人發現,但她的妖力隨時可能恢複,她得早做準備,防止自己妖氣四溢被天極宗的人發現。
洛染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這件事發生後,她就再也沒了退路,必須趁謝長衍還未恢複記憶時儘快完成任務。
想完心裡落下一塊大石頭,終於能閉上雙眼入睡,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半夜,她翻了個身,想要繼續睡,卻透過屋內昏暗的燭光,隱約看見床邊站著一個高大的人影。
洛染的困意立即消散,她捏緊被子,不動聲色地閉上雙眼裝睡。
洛染想去摸枕邊的玉簡,找人過來,但這位置太容易被發現,她暫時不敢輕舉妄動,隻能保持鎮定尋找時機。
男人銀白色長發映著窗外如水的月光,冰雪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沉默無聲地看著她。
站在床邊看著她的男人終於動了,隻是更加靠近洛染,距離床邊隻有一步的距離,洛染能夠聞見淡淡的霜雪氣,察覺他的靠近身體一陣緊縮,她不想再坐以待斃,佯裝再次翻身,手正好從被子裡按到了床內側枕邊的玉簡上,就在將訊息發出去的前一刻,那人突然離去,消失得悄無聲息。
來無影去無蹤,到底是誰能夠無視天極宗的規矩,如此肆無忌憚地出入?洛染心裡極度不安。
這股不安讓她後半夜沒能睡好,睡睡醒醒渾渾噩噩,也沒賴床天一亮直奔扶風閣,她必須得儘快完成任務,完成後等阿姐回來,她便無需擔憂。
洛染去的時候謝長衍正好晨修結束回到扶風閣,衣角染著清晨的濕潤霧氣,他換下衣衫,來到藥架前,整理前幾日曬乾的靈草,滿屋子縈繞著清淡的草藥香,清冽卻又有些苦澀,後調帶著些回甘。
此時的謝長衍無疑是認真且專注的,周身莫名籠罩著一股無人可以打擾的疏離感,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連洛染出現在窗前都沒注意到。
洛染靜靜看了會兒,走進了屋內,對謝長衍使用魅術乃是不得已之舉,這完全打亂了她之前的計劃,兩人關係一經變化,洛染有些無從適應,甚至連以往的演戲都顯得有些勉強。
好在謝長衍並未看出來。
“長衍師兄,你在做什麼?”洛染湊近他,好奇地問。
謝長衍本想往旁邊走一步,離她遠一些,但想到兩人的關係,生生克製住了自己的動作。
“曬好的靈草需進行處理,分類儲存,方便以後尋找。”謝長衍向她解釋,但說到一半又停下,他看出了洛染的心不在焉。
想來,他的生活過於枯燥無味,洛染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應當是不喜歡的。
但他忘了,他比洛染也大不了兩歲。
洛染點點頭,她看向謝長衍,正要開口說話,卻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很獨特的味道,隱隱約約,洛染循著散發香味的地方靠近,在藥架最邊上的一個黑色木盒前停下。
“怎麼了?”謝長衍見洛染盯著某處看,問道。
“我聞到什麼好香。”
這股香味吸引她靠近,不知不覺就停在了木盒前。
謝長衍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是一個木盒,遊曆路上遇到一隻作惡多端的蛇妖,這是它的內丹,洛染是妖,或許妖族聞著這內丹便是香的。
“要看看嗎?”
洛染沒有立即回答,她遲疑了,然後搖搖頭,“不用了。”
可就在這時,木盒自動打開,一顆碧藍色內丹散發淡淡光芒,直直往洛染而來,她回答謝長衍張開的唇還沒來得及閉上,那顆內丹便飛入她的口中。
謝長衍阻止時已經遲了,他變了臉色,當機立斷,立即釋放靈力試圖將進入洛染身體的妖丹牽引而出,但這妖丹緊緊吸附在洛染的丹田,根本無法撼動分毫,才進入身體的內丹還未開始煉化,怎麼也不該出現這樣的情況。
妖丹可以服用,但這是一顆千年妖丹,洛染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
稍有不慎,洛染極有可能因無法煉化容納妖丹的力量而爆體而亡,謝長衍嚴肅叮囑洛染:“你現在不可動用靈力,聽到了嗎?”
洛染還有些懵,她點頭,見他如此嚴肅,洛染感覺不妙,“我怎麼了?”
“沒事,你先坐著。”
謝長衍提前在洛染身上施下禁製,以防散溢妖氣被人察覺,現下隻能隨時觀察她的情況,一旦發現異常立即動用靈力將妖丹產生的過剩妖力引出,不至於傷及洛染肺腑。
洛染坐著乖乖不動,和謝長衍大眼瞪小眼,從謝長衍嚴肅的態度來看,這件事怕是不同尋常,但她目前沒有太大的感覺。
甚至田丹處暖洋洋的很舒服,有種泡在溫泉裡的感覺。
“感覺如何?”謝長衍觀察她的反應。
“很舒服。”洛染對他說。
“不疼?”謝長衍又問。
洛染搖頭,“不疼。”
見她沒有不好的反應,謝長衍緊皺的眉頭展開,洛染的情況或許特殊一些,但現在說這些為時過早。
“今日你待在扶風閣,下午我再送你回去。”謝長衍想了想,從自己芥子袋裡拿出幾本遊記遞給洛染,能打發打發時間。
說實話,洛染並不想整日和他待一塊兒,但她身體比較重要,而且正好方便完成任務。
她看了看謝長衍,突然朝他靠了過去。
洛染溫熱嬌小的身體一貼近謝長衍,他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但沒有躲避她的觸碰。
他反應這麼明顯洛染怎麼可能毫無感覺,這就是魅術的好處啊,她以前怎麼可能這麼輕鬆地接近謝長衍。
她靠在他胸口擺弄他的衣袖,淺青色的一如既往的整潔,沒有絲毫褶皺,他最是注重儀容儀表,這些向來不會出錯,洛染抬頭看了他一眼,在他的目光下,伸手捏住他的衣袖,指腹輕輕揉弄,整潔的衣袖在她手中皺作一團。
她知道謝長衍在克製,他的眉頭輕輕蹙著,但很快又展開,洛染還挺喜歡看他這幅分明不喜歡但又無可奈何拚命忍耐的模樣。
洛染看了眼進度條,很不錯,又加了一點,上回被逼無奈對謝長衍使用魅術,誤打誤撞將進度推到七十,也算是意外之喜。
目前她們的觸碰僅限於此,她總不能指望著幾日就將進度條刷滿,隻能循序漸進,儘可能找時機去做她這個試圖勾引謝長衍的惡毒女配應該去做的事情。
謝長衍緊繃的身體在洛染稍稍離開他後鬆懈許多,垂眸看向洛染,卻發現她頭上又冒出了耳朵,白色的毛絨絨的,能隱隱看見絨毛下肉粉色的耳尖,還在輕輕抖動。
洛染雖然看不見,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裙子裡多了根尾巴,毛絨絨的有些癢,當著謝長衍的麵,她的手直接探入裙擺,摸了摸自己的尾巴,手感不錯,就是感覺著實奇怪。
應該是那枚妖丹所致,洛染目前無法很好的控製自己的尾巴和耳朵,隻能任其晃動。
她去看謝長衍,他對此好像沒太大的反應,依舊是那副風清朗月正人君子的模樣。
“你先坐著。”謝長衍拉開和洛染的距離。
“我就在外麵,有事喊我。”他叮囑洛染。
雖然不知道他去乾嘛,但洛染沒有多問,他看起來是真的不太喜歡和她接觸呢,即便被她的魅術所控。
她長得應該不醜吧?洛染有些挫敗。
謝長衍去了屋外練劍,洛染看了一會兒就沒了興趣,研究起自己的身體。
誤服那枚內丹後,空空如也的丹田在瞬間充盈,她甚至能感受到那枚內丹在她丹田內旋轉,要完全煉化此丹恐怕需要不短的時間。
奇怪的是,她的丹田一分為二,一半容納妖氣,一半容納靈氣。
她的妖氣並未溢出,嘗試調動妖氣,但尚且無法做到,她也無法收回自己再次冒出來的耳朵和尾巴。
練劍結束,謝長衍正要進屋,突然停下腳步看向遠處,小徑上出現一個人影。
想起洛染的情況,謝長衍立即進屋。
洛染正要說話,卻被上前一步的謝長衍捂住了唇,屬於他身上的草藥香氣將她包裹,在她耳邊輕聲道:“有人過來。”
洛染這幅模樣一定不能被人瞧見。
再一次在洛染身上設下禁製隔絕妖氣,謝長衍環視屋中一圈,沒有能藏身的地方,最終牽著洛染,帶她去了自己臥房,“就在這裡待著,我不進來不能出去。”
謝長衍語氣嚴肅,洛染點點頭,待門被關上,腳步聲漸遠,她站在屋裡打量起謝長衍的臥房,這是她第一次進來,和他整個人一樣,屋裡乾淨整潔,沒有多餘的雜物,淺青色的被子疊得方正整齊,屋中靠窗一張方桌,幾個白瓷茶杯,一個茶壺,桌麵放著一卷心經,窗外是一片花草樹木,鬱鬱蔥蔥,屋裡陳設簡單卻雅致。
洛染在屋裡走了兩圈,將目光對準那張屬於謝長衍的床,上前兩步,趴在他床上聞了聞,淡淡草藥香,沒有絲毫屬於女子的脂粉氣。
洛染有些好奇,他這樣的人,是否會有欲求,若是有,他又會如何解決?在哪裡解決?在床上,還是沐浴時?
她有時候確實很惡劣,以前她總覺得自己某些想法太過齷齪,很多姑娘家對此避之不及,但她甚至會主動去想,不過也難怪,她畢竟是妖,妖物最是淫邪,天生的她也沒辦法。
脫掉鞋襪,爬上床將謝長衍疊好的被子掀開揉作一團,洛染將自己裹了進去,在床上來回滾了滾,試圖將他的床染上自己的味道,床有些硬,但她一躺下就心生困意,枕著他親手縫製的藥枕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