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生(1 / 1)

雲徙跟著邪惡的盒子獨自來到了一個山村。

周圍人跡罕至,他步入,簡直就是一個鬼村,空氣裡血氣味道很重。

雞犬不鳴。

村子裡靜悄悄的。

村子裡的人和畜都不見了蹤跡,黑盒子裡的眼珠布上血絲。

看起來十分恐怖。

空氣裡的陰魂在四周環繞而來,圍著雲徙,揚起他的黑發和袍袂。

陰陰鬱鬱的嗚嗚訴咽。

他在黑色號風中行走,手裡的盒子眼珠子突然不動了,飛出來朝著某處。

雲徙走過去看到一間屋的門口躺著個肚子大的出奇的男人。

這男人正是趙二八!

雲徙走過去探了探鼻息,他已經死了。

難道是仙尊算到他死了,讓自己來給他收屍。

雲徙對趙二八並沒有太多感情,對他的死亡也無動於衷,但是他給過他飯吃,他理應埋葬他。

這也算了結因果。

他觀察著趙二八的臉。

他大約是死不瞑目,雙眼瞪大,麵目猙獰,周圍蒼蠅驅蟲叮滿他的腐肉。

他記憶中的過往全是他的喝罵還有指使,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把他當做人。

可是一切都過去了,他沒有恨,也不具備愛,對趙二八悲慘死去,他隻有平靜,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他想合上他的眼睛。

驚起了那些蠅蟲,它們嗡嗡直飛朝著四麵,又舍不得底下那塊爛肉,因而縈繞不去。

打在他身上,爬來爬去,不受其擾。

雲徙手抹下。

已經是死屍的趙二八剛閉上的眼睛又突然睜開。

它露出狠毒笑容,張開黑臭的爛嘴咬住他的虎口。

死屍滿臉黑氣,口中吐逸出黑稠濃煙,它們一股腦全部順鑽到了雲徙皮膚裡。

什麼東西。

陷阱?

可是看到他中招,並沒有修士跳出來。

雲徙皺眉,想捏開他的口,可他實在咬得太緊,他隻好抽出劍砍下他的頭顱。

然後後退,甩掉頭顱,可那些黑氣如影隨形,從無頭的頸中冒出,他白淨臉龐湧現出了一陣黑氣,隨後暈紅。

大量黑濁之氣入體,他晃了晃有些恍惚的腦袋,天旋地轉著,時而分成了好幾重影。

好像中了幻術?

不論他怎麼運氣抵抗,黑氣都無視鑽入,趙二八的腹腔逐漸空癟下去。

他感覺有一點冷,原本就極寒的身體現在更是降到了冰點以下。

而周圍陰煞逐漸凝聚實體。

他們有著村民模樣,也不知怎麼死的,有男女老少,煞氣怨氣很重。

受到了雲徙身上神秘力量吸引,情不自禁靠向他,然後被吸入失去自我,成為他力量。

他抱住腦袋,感覺腦袋被拉扯著疼痛。

這樣下去這麼多浩瀚煞氣會吞噬那點可憐的真氣和意識,讓他無法自控的墮落為魔。

此時如果有不知內情的人來這裡,隻會以為有邪修在練魔功。

一隻白蛇無聲無息爬過來纏繞上他的手腕,然後慢慢收緊,它不大的紅色眼睛盯著黑霧。

“嘶~”

黑霧收縮,雲徙好受了一些,他撫摸它,“絲絲,你怎麼在這裡。”

白靈拿尖尖的三角腦袋蹭他手指,蛇在外,主命有所不受!它爬進袖子裡。

絲絲的出現令他十分高興。

他突然感覺到手腕發癢,抬手一看,

那裡生出了一顆黑色眼睛樣的東西,它正在陰冷地盯著雲徙看,見他發現就緊緊閉合?

看起來就像一塊橢圓形的藍寶石。

他想起來了,以前趙二八在他這裡挖掉過一塊肉。

現在這塊肉長回來了,但它好像變得很不對勁。

他有點不安。

手裡摸著寶石所在之處,他能感覺到這是屬於自己的,而如今這一部分回歸了,隻是已經變得陌生,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等見到仙尊,也許就能明白了。

他最終埋葬了趙二八,也為無名怨魂們立了塚。

回到仙靈山,他先是給明華報了個平安,然後發現自己似乎根本沒有本事見到仙尊。

若是她不主動出現。

於是他待了幾天,白靈消失,他隻好又回到風祈山。

他走了時間長,堆積的傳信和課程很多。

他一一拆信看,除了三知堂和盈心的少量信件,大部分來自一個叫做王言的同門。

曾在試煉任務中救過他一次,本來以為他升到內門後就不會再與他聯係了。

他卻時常來信,麵對一打的信件,他回了一封表示自己安好。

有條不紊的處理私事,也沒耽擱修煉。

在最新的封信顏色不同,他打開看發現是藏經閣的通知。

你曾查閱的心訣《上元化清訣》現已有藏,可以花費積分兌換了。

他不是情緒外溢的人,也經不住站起,翻轉信件確定真實性。

戳印不假。

上麵的字也沒讀錯。

可是上元化清訣怎麼就有了……

他帶著一點不解,立即出發去了藏經閣。

給門口值守的弟子看過門派,他按照索引直奔而去。

很快就找到了上元化清訣,它就夾在兩本心訣中間,一塊玉筒。

他貼在額頭讀取裡麵的內容。

“濁氣化清,非正非邪,重塑靈力……”

就是這個了。

他門派積分很多,借回就閉關。

恰如枯渠逢甘露。他體內取之不儘的陰煞之氣化為了靈氣再轉化清氣,反與煞氣相合,再化合為一種特殊靈氣。

過程麻煩了一點,但很快他就熟練了,並且越來越快。

境界提升。從煉氣到煉氣大圓滿,還遠遠沒停下,被堵住的海潮般的靈氣狂湧。

節節攀升。

他靈氣本就反複錘煉的猶如實質。

耳通顱內仿佛聽到了輕微的哢嚓聲。

丹田裡落下無色的清澈水滴。

這就是屬於他的靈氣。

風祁山上聚起了烏雲。

所有人都舉頭觀看。

“劫雲?”

與此同時,正在仙靈山頂排熱陽灼毒的雲朝昭也睜開了雙眸,朝著風祁山的方向看去。

“這小家夥。”

白靈在池子裡翻滾,冷泉過身變得滾熱,再潺潺流下,並入流雲漱泉。

雲朝昭思索,這關真是閉不了一點,每次剛閉眼,就收到他有麻煩的消息。

一溜神,人就被抓走了。

旁人金丹升到元嬰有了護身法寶才有雷劫,他倒好,哪有築基就召開雷雲的,雖然是最低階的劫雲,那也是用來劈金丹大成的。

而且看模樣還十分濃厚,是衝著誅滅他而去的。

她飛上天空,冷眼俯視劫雲規模。

也沒提醒風祁山上的外門弟子避難。

“就算是雷劫在我風息也要守規矩。”她垂某垂手,一把綴著青穗的長劍出現。

一道劍芒劈下,把原本規模浩大的劫雲修剪得漂漂亮亮,規規矩矩。

雲朝昭滿意點頭,雙指並起,解除了禁令,“好了,劈吧。”

被收拾過得劫雲劈下一道細弱無力的雷光。

雲朝昭搖頭,“太輕了,撓癢癢嗎?”

雷雲立刻加大力度。

劈下了水桶粗的雷光。

“看來修得還不夠。”她舉劍。

於是眾人看到天上雷劫變換形狀,一會大一會小,是不是還悶悶的憋不出。

受雷劫洗禮,他吐了口血,骨頭一遍遍錘煉,好像錘子敲打去除雜質,又恰恰在身體承受破碎的邊緣散去。

此時是修煉的最佳時刻。

他盤膝吐氣,鞏固築基,水滴還在源源不斷,成河成溪,大概是境界提升,他微微察覺雷劫之裡那微薄清氣。

絲絲縷縷的淡青色存在著。

是仙尊嗎……他心思一動,神識散去,他當然不可能看得到雲朝昭。

可是這一切說和雲朝昭沒一點關係,他是不信的。

可她為什麼就是不肯出現呢。

從築基初期升到了中期,堪堪衝擊後期,他不急著突破,收關。

走出房屋,許多人圍觀。

他現在能夠一眼看穿所有人的修為,其中有一個同樣築基的,是外派風祁山接引任務的內門弟子,他身上是風紋。

他笑意盈盈上前,“恭喜師弟突破出關,更換門牌和門服,等通知入風靈。”

“多謝師兄。”

他接過了疊放整齊的白色弟子服,收獲了眾多羨慕的目光。

“師弟這兩日可以收拾好行裝了。”內門弟子上下打量他,“你莫非就是雲徙?”

雲徙怔了怔,“你認得我?”

“不認識。不過我認識子楚,他一直說自己有個過命兄弟在外門,長得驚為天人,曾救過他命,他一直念叨你升上來要和你組隊斬殺妖怪呢,這下可算如願了。”他說著眼神裡都帶上了笑意。

子楚就是王言。

雲徙納悶的是,他什麼時候成了他的過命兄弟?

內門弟子就有正經的工作了,巡邏隊伍防治九脈裡的妖怪騷擾南疆。

他還有點期待,總算能夠做些什麼了。

他壓下了境界提升而產生的快樂。

過幾日果然有人來接他入山。

他本以為自己應該悄無聲息的走,沒想到還有人來送。

胡顯守在他屋子外,也不知道來了多久,他憋了半天說,“我一定會追趕上你們的!”

雲徙點頭,“你已經煉氣七層了,很快了。”

胡顯噎住,他說:“你是在嘲諷我嗎?”

“沒有……”

“煉氣七層很高嗎?”

“挺高的。”他誠懇。

胡顯顏色稍好看,然後問他,“你現在什麼修為了?”

雲徙自我估量,“剛剛築基中期吧。”

胡顯表情裂開,直接破了大防,他聲音忍不住尖銳,“你不是剛升?”

“是啊,剛升。”

“那你就築基中期,你匡我?”

雲徙沉默。

“我知道了。”胡顯自我安慰,“你是妖怪,肯定有特殊法門,其他人都沒雷劫。”

“一定是這樣。”他恍恍惚惚地走了。

“走吧,師弟。”早已等候的內門弟子,帶他乘坐靈舟。

“我叫陸瑜,住在青荇院,你如果有事不懂可以傳信問我。”陸瑜說,“這兩天暫時不會安排你任務,你先去六行堂報道。”

眾生門內有三個學堂。

三知、六行、九問。

知行合一,問天問地。

他囑咐著雲徙升為內門弟子要做的事。

“是。”雲徙答了,一一記下。

剛降落,就有個人影飛快迎上來。

“好兄弟,你可算升上來了!”一個年輕修士攬住他的肩膀。

“子楚?”陸瑜皺眉,“你不上課,怎麼在這裡。”

“我請假了。”王言揮揮手,“你走吧,我帶他去住院。”

“你?”

“放心交給我。”王言拍拍胸脯。

拉著雲徙走。

陸瑜猶豫,站在原地沒動。

“陸瑜那家夥是個糾學,你以後要是逃課溜號摸魚什麼的繞著他點走,這家夥不講情麵的。”

剛沒走多遠,他就吐槽起來。

雲徙把他手扯下,王言對他的冷淡不以為意。

“不過你是最守規矩的,應該不至於落在他手裡。”

王言絮絮叨叨,突然湊過來,“哎,你有福了!”

雲徙耐心問,“什麼福?”

“豔福啊!”他搗了搗雲徙的肩膀,“我聽說東邊山上院落太古舊,要改遷,有些弟子要先搬過來住。哥哥幫你打聽過了,其中一個就安排在你這裡了,是個女修!”

王言雙眼放光。

雲徙一臉不為所動,權當沒聽見。

內門弟子院子有四進。

“你倒是給點反應啊!”

“哦。”

王言挫敗,“美女哎!同屋哎!你就不想著花前月下發生點什麼?”

“你都沒見過,怎麼知道是美女?”雲徙問。

“那都說是。”

“眼見為實,再說是不是美女,我都沒興趣。”

王言吊兒郎當,“喂,我說少斂弟,你總不會想抱著你的那杆槍過一生吧?”

雲徙少聞逸事,不知話裡的葷意。

他反問,“那不然抱什麼?”

王言無語,“非要哥哥說的這麼直白嗎?要軟白的,水靈的,活生生的!”

“我有絲絲了。”

“啊?沒聽說啊,外門的?”王言感興趣。

“不是。”

“南疆的。”

雲徙想了想,嗯了一聲。

“漂不漂亮啊?”

“漂亮。”

“好啊,哪天帶出來見見,沒想到你小子藏著掖著,還挺會暗度成倉。”

“它不愛見人。”

“性子害羞?”

“嗯。”

“到哪兒一步了?”

“它在我懷裡睡過。”

“什麼?都睡過了!”王言大驚失色。

雲徙在胸口比劃,“窩在這裡,很溫暖,可惜它回去了。”

王言覺出不對,“絲絲到底是什麼?”

“是一條蛇。”

王言:“……”

雲徙說:“你說白,軟,活生生,水靈靈,絲絲是一條白蛇,很軟,很白,眼睛紅紅的,很漂亮。”

王言:“……”

“隨你了。”王言眼神若死,放棄說動他了,吐槽,“你是還沒開竅啊。”

兩人走進院子裡。

雲徙摸了儲物袋,想到自己丟失的儲物袋,他眼神暗了暗,他沒有跟雲朝昭說這件事。

總有一天,他會自己拿回來的。

他拿出鐵鍬開始挖坑。

王言:“等等等等,哪有一住進來什麼事不乾先挖坑的。”他說完眼神驚恐,雙手捂胸,“你不會是想殺人滅口,活埋了我吧!”

雲徙抬眸,頗為無語。

“我為何要殺你?”

“也許你聽到了我偷偷叫你悶棍?”

雲徙沒理他的自導自演,從價值不菲的芥子盒拿出了一顆長勢很好的桃樹。

“我去!你怎麼把它也帶來了?”

王言瞪掉眼睛,“我是親眼看著你把它從小樹苗栽種起來的,有空就澆水,鬆土,還買靈肥伺候。其實你和這顆桃樹才是真愛吧?它是不是會長出一個桃花仙子來?”

“這就是顆普通的靈桃樹。”雲徙說。

“你看我的眼神,”王言用食指和中指對著自己,“我不信。你要不說,我哪天就把它偷偷挖走!”

無法,雲徙隻好透露一部分實情。

“……它是我吃過的桃核,很重要的人送給我的,因為不想扔就種下了。”

“哦~”王言過來幫忙,扶住樹順便問,“我看你孤零零的,也沒旁的人,難不成是盈心送的?”

“不是。”他否認。

“那就是明華仙子了!?聽聞她喜歡桃花。”他一臉向往,“真羨慕你能見到傳說中的美人。”

“也不是。”

“那還能有誰?總不能是,”王言異想天開,“是雲靈仙尊吧?”

雲徙忍不住問,“你怎麼不猜旁人,孔若師兄呢?”

“啊?”他嘖了一聲,“一定是個女修啊。”

“為什麼你這麼肯定?”雲徙還是不解。

王言看著他,突然笑起來,搖頭晃腦地說,“哎,這你就不懂了吧,想知道啊,那你就先告訴我啊~”

茁壯成長的桃樹有著豐滿的樹冠,枝葉下蔭涼肅肅,為院子點妝,而不過分孤調。

“喝不喝酒?”王言問。

“不喝。”

“你真無趣,酒都不喝,還好我還帶了瓜。”

王言送了把搖椅,刳瓜取瓤,分而食之。

“哎,我的假期過去了。”王言擦擦嘴走了,“彆忘了和我組隊啊。”

雲徙輕嗯一聲。

他如此積極就是為了這個事吧。

他出了門。雲徙正要收拾,他又冒回來一個頭,賊頭賊腦問,“不會真是雲靈仙尊吧?”

雲徙頓住,賞他個瓜皮。

他立刻縮回頭。

雲徙正用法術收拾了狼藉。

異變突生。

“你不會以為自己能一直當個小可憐吧?”

趙二八的聲音出現。

他神情微變,看向自己的手腕,那裡長出來一隻邪惡的眼睛和一張嘴。

聲音就是從那張嘴裡發出的。

“小怪物,我們又見麵了。”

雲徙立即拔劍,毫不猶豫地橫在手腕上。

那眼睛和嘴巴立刻消失,變成了塊藍色寶石。

他刺入皮膚中,要把它挖出來。

刹那疼痛的冷汗不停,可是隻要割下來,轉瞬它就重新長了回來,就連傷口都複合如初。

嘴巴重新出現。

它一張一合,“沒用的,我們已經長到一塊了,你殺不死我,除非你殺死自己。”

“你想奪舍我。”雲徙說。

“奪舍?哈哈哈哈,當然不是,”那隻漆黑的眼睛轉動著顯露邪惡,“是融合,不分你我的融合。”

雲徙無法接受自己的身體裡存在這樣醜陋邪惡的東西。

他麵無表情,“那我們就一起去死好了。”

他拔劍捅向自己。

劍拔出來,身體的漏洞被迅速修補。

“小怪物,我要教你的第一件事,那就是活下去,隻有自私自利的活著,才能獲得心中所求。”

“我不是怪物。”

“看看你自己,你不是怪物……還能是什麼?”

他身體被濃鬱黑死之氣修補,手上突然冒出一種粘稠的黑色液漿,一滴滴落在地上,草葉迅速枯竭。

“這是我的力量,也是你失去的力量,現在它回來了,我們可以破壞所有,你應該回到你的正途了。”

黑漿外擴,同時也在他身上蔓延。

必須阻止。

他調動體內靈力,黑潮避開。

有用。

他煉出來的特殊靈氣能夠驅逐它們。

“你遲早得接受……這個事實。”

此後好幾日趙二八的聲音和那張嘴都沒出現。

他不敢放鬆,更加加緊修煉,必須煉出更多的靈力。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裡潛伏著一個可怕的怪物,它暗暗等待機會,隨時準備將他吞噬。

他無瑕關心其他,院子裡什麼時候住人都不知道,隻是知道大概住進來一個女修,因為他感知到彆的屋子裡有修者。

隻是出於禮貌,他並沒有探查。

他一連好幾日都沒見過那個女修,

而那人搬進來也是悄無聲息的。

隻在西廂前多了幾盆蘭花。

至今也沒有上門來登訪,安靜的好似不存在。

知道的是住進來一位女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住進來一位女鬼。

不過雲徙對這位不吵不鬨的新住客是很滿意的。

直到一日他練武晚歸才在月上中天時見到她。

一位白衣女修在院中,半躺桃樹下王言贈送的椅子上。

搖晃酒壇,月光輕灑,勾勒出的側影窈窕。

對她的存在他沒有什麼意見。

掃了一眼就要往前走,可很快他就頓住了,又重新看回去。

女修在椅子上晃著賞月,白色衣角順著垂了下來,一手撐著下頜,半眯著眼,用鼻子哼著小曲。

他調轉腳步走過去。

停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你是,新住進來的同門?”

“嗯?”她懶洋洋應了一聲,轉過頭,抬起眼眸,“是的。”

“我叫雲徙,敢問姓名?”誰也不知道他收起的掌心裡已經生汗。

“雲徙?”她點點頭,“我叫朝月。”

朝月重新看向他,裝作困惑的打量,“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見……過?”他一陣緊張,聲音都發緊。

雲徙想。

她用了幻術嗎?又是以哪一幅麵孔出現?他應該怎麼回答。

“我想起來了,幾年前,風祁山下。”朝月含笑,“你不就是那個被外門弟子圍起來欺負的小可憐嘛?哎呀,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

原來是這個身份,他心中稍定,“原來是師姐你。”

“恭喜師弟進入內門,師姐我也沒什麼好送的。”

她掏啊掏,佯裝苦惱,“師姐我窮,沒什麼送得出手的好東西呀。”

雲徙看著她生動活潑的臉,心裡莫名滋味在發酵。

“沒事,我不需要禮物。師姐能被安排到這裡來,”他頓了頓,“就是最好的緣分。”

“確實,真沒想到剛好就碰到了師弟你,說明我們之間真有緣分,”她抬起酒壇,“沒彆的了,還有半壇葡萄酒,要不要來一點?”

他完全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打算,坐在院子涼亭凳上,也忽略自己不會飲酒的事實,點頭就說好。

雲朝昭從儲物袋……她尷尬住,她身上就沒有能飲酒的杯子。

“你身上可有杯盞?”

“沒有。”

“看來今天這個好酒是與你無緣了。”

“師姐可飲餘我一口。”他轉動目光,空中彌漫的香甜酒香就已經讓他醉了三分,才說得出這略顯唐突的話。

朝月看了他幾眼,“師弟不怕?”

雲徙抿了抿唇,表麵風淡雲輕,“都是,修道之人,不拘凡俗禮節的,若是師姐不嫌棄我,就賒餘我罷。”

咦?今天怎麼這麼大膽,都敢從女修手裡討酒喝了?上次盛元還臉紅不停的。

“看來你是真想喝這酒了。”她把酒壇給他,他雙手接過,然後二話不說仰頭飲下。

她眨眨眼暗道,他還怪豪邁的?

大概是酒飲的急,他放下酒壇,麵上潮紅的把手背抵在唇前,偏過頭輕咳了幾聲。

然後回過眸來,深藍色的目中泛起漣漪一般的水光,恰如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泊,湖中的黑影好似不可見的潛遊之物,簡直驚心動魄,引人下沉。

淡淡唇珠透紅,好似春日清晨沾濕的嬌嫩花瓣。

即便見過數不清的美人,看不完的美景,她也不禁目光為之停留片刻。

麵色穠麗,眼尾紫鱗在月光下閃動著妖美銀弧,“確實,好喝。”

他抬袖擦了擦唇角說。

雲朝昭從他袖口劃過。

從他手裡拿過酒壇晃了晃,居然喝儘了,還是個小酒鬼。

“師姐我還埋了幾壇果酒,改日送你。”

“此話……當真?”他說話有些遲鈍起來。

“不假。”

於是他淡淡微笑,為得酒而高興似的。

“好。”

他起身,突然扶著腦袋,“師姐,你怎麼在晃?”

說完身體一倒,朝月抬手,他重新坐回,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化身朝月的雲朝昭站起來走近推了推他,“師弟?雲徙師弟?”

這是醉得徹徹底底,人事不省了。

“就這酒量還豪飲?”雲朝昭搖了搖頭。

她甩了甩衣袖,“白靈。”

白蛇從她袖中白色閃電般鑽出來。

雲朝昭抽抽嘴角,“平時吩咐你怎麼沒這麼積極的?”

白靈:“嘶!”

還說!就沒見過這麼使喚劍靈的!

它積極朝著雲徙蹭過去,他眉頭舒展開,夢囈著,“絲絲……”

雲朝昭看著難舍難分的一人一蛇,她手指捏住自己下巴沉思,“不如你跟他去?”

白靈討好的磨了磨她的指尖。

雲朝昭根本就不吃這套。

“你把他帶回屋裡。”

她眼神落在他手腕上,“心骸石已歸,必須更加看護他了,哎~”她說著揉揉眉角,自言自語,“不能嫌麻煩,自己要收的徒弟,一定要笑著教完啊。”

白靈鄙視看她,知道她是為不能摸魚放養而頭疼苦惱。

白靈受令,漲大後卷起雲徙回他屋子裡。

他模糊做著一個夢,夢裡他變成了一個大壞蛋,同魚肉百姓的縣令狼狽為奸欺男霸女,惡事做儘。

他打開了盒子,盒子變得漆黑。

“得挑選轉運珠了。”

是趙二八的記憶?

他夢魘著。

“讓你的孩子做我的轉運珠可是你的福氣啊!我可是受到仙人庇佑的半仙!”

女子臉色痛苦,“老爺,老爺!妾身痛啊!”

他對畫麵不適,又一轉。

女子懷胎,腹中胎兒流出,鮮血流地,地上是個麵色發黑的死嬰。

她披頭散發,被折磨的臉色麻木的看著死嬰被火燒,

“這樣厄運就可儘除去了吧。”

轉運珠就是指把自己的黴運和不順遂,轉入胎中未出生的嬰兒身上,而自身就可洗儘業障了。

死嬰在火中燒灼。

第二日雲徙轉醒,他捂住腦袋。

想起夢中所見,突然有種回去把趙二八屍體挖出來的衝動。

他根本不配被埋葬。

不,他現在就在他的身體裡,他捂住手腕,突然覺得自己好臟。

竟然被這個東西附身……得想辦法把它祛除。

他打定主意。

頭倒是不痛,反而有種渾身疲累洗清的痛快感覺。

夢境裡記憶畢竟不屬於他,作惡之人也已經身死道消,因果已了。

於是他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他騰地一下起來,又回來洗漱整理衣冠,才推門出去。

院中女修正在蔚藍色清晨裡練劍,身形矯捷,宛如菜鳳。

她收尾,將劍收到背後,“雲徙師弟醒了,我還想你要是再睡下去,可能就得冒昧進屋去喊你了。”

“朝月師姐……”

門外天色初白,他想到在麵前的人跟前頭睡了個懶覺,就仿佛做錯了什麼,不由有些局促,“起晚了。”

“師姐是在等我?”

“嗯,我怕你醉了起不來。現在倒也不算晚,剛剛好早課要開始了,一同去上課?”她末了邀請。

“可以嗎?”

“怎麼不可以。”她把劍插回鞘中。

她走得不快,雲徙腳步輕盈跟上,難得話多?

“平時怎麼從來沒見過師姐來上過課?”

朝月麵不改色的撒謊,“我曾受了傷,一直養傷,身體不好,最近才能上課。”

“朝月師姐如何受的傷?”

“被一隻妖怪咬斷了腿。”

“啊?”

“可慘了,爬著回來的。”

他直直盯著她。

朝月架不住,輕咳一聲,“好吧。是騙你的。”

雲徙緩慢地眨動眼睛,“嗯,我也是沒有信的。”

“那真可惜。”

這麼不好騙是怎麼天天被擄走的。

她納悶。

兩人閒話,雲徙自己都沒發現與平日相比活絡得過分了,隻要望著她的麵容覺得有說不完的話。

可隻能克製著發問些無關痛癢的話。

師姐。

和仙尊相比,距離變得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