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手段(1 / 1)

碧落仙子這麼一黑臉,還有點嚇到了副將,小心翼翼地請示碧落仙子:“仙姑,難道是公子他……有什麼不妥?”

“哦,還好。”碧落仙子趕緊從教訓小娃娃的狀態回過神來,問,“營中有香麼?”

副將愣了一下:“什麼香……”

碧落仙子:“線香,盤香,哪怕是香爐裡的散碎香料,能冒煙的都行。”

“這……”副將露出了為難的神色,“線香盤香都是用來敬神的,自然不可能出現在軍營裡,彆的貴族帶兵出征,為了個人享受倒是也有人會帶些散碎香料,但我家公子是正經人,並沒有……”

“沒有就快找來。”碧落仙子懶得聽副將的長篇大論,直接開口。

怎麼這點眼力見兒都沒有呢?

副將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你大爺的你敢打斷我的話還命令……”

但在她的威壓之下,縮了縮脖子,讓士兵去了——防範意識還是要有的,陌生的仙姑敵我未明,副將是瘋了才敢留她和主將獨處。

“不用如何名貴。”碧落仙子也不在乎去找香的人是誰,甚至不在乎香的質地,“哪怕是村裡自己手搓的土香都沒關係。”

士兵答應著去了,香很快就送了過來,還真就是村裡的人自製的土香,碧落仙子拿在手裡,欺霜賽雪的手掌和那粗劣的線香,看了都讓人傷眼睛。

好在碧落仙子不在乎,她的手指輕輕拂過床榻上主將的手指尖,取了一滴心頭血出來,抹在線香之上,然後手指輕輕拂過線香的頂端,沒見什麼明火,但線香自己就燃了起來。

這是變戲法的都能有的手段,倒不至於讓副將如何驚為天人,主要嚇人的是,原本那騰騰的煙氣,竟比大漠裡的孤煙還要直。

然後,碧落仙子彈了一下指:“去吧。”

煙氣就真的去了——飄飄搖搖地去往賬外,此時有風,香卻不散,神異非常。

副將都驚呆了:“仙姑,這……”

“彆傻愣著了。”碧落仙子站了起來,“不去看看到底香指的哪裡?”

她當先出了帳子,副將也就不必眼睛都不敢錯地盯著她生怕她對主將做些什麼,叮囑了親兵好生照顧公子,便跟著也走了出去。

那根香一路導引,儘頭是營中極偏僻的一個角落。

副將有點不知所措:“仙姑?”

“愣著乾嘛。”碧落仙子也在,笑了笑,“挖一挖看看下麵有什麼唄?”

副將“哦”了一聲,趕緊喊兵士過來。

但碧落仙子這時卻悠悠然來了一句:“輕一點,要是把下頭的東西碰壞了,你們公子治了回來,卻缺胳膊少腿,可彆怪我。”

副將臉色微變:“仙姑何意?”

“字麵意思。”碧落仙子微笑,“下麵的東西,沒準會讓你們公子,缺胳膊少腿。”

副將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間,揮揮手讓士兵下去,自己親自……連揮舞鋤頭都不是十分敢,小心翼翼先鬆土,再動鏟子,鏟了半鏟覺得不行,還是蹲了下去,手刨。

很快,就挖到了一個稻草人。

稻草人腦門上是一張紙條,上頭寫著生辰八字和姓名,用一枚小小的釘子固定著。

即便不知道他家公子的生辰,但他家公子的名字還是認得的,副將的臉色一下子都白了:“仙姑……這……”

“就是你看到的樣子。”碧落仙子淡聲道,“有人魘鎮了你家公子。”

“那該如何是好?”副將差點沒捧穩那個小草人。

不過副將好歹還記得碧落仙子那一句“缺胳膊斷腿”,趕緊捧好了,驚恐地看著碧落仙子。

碧落仙子伸手:“拿來啊。”

副將把稻草人交出去的時候,手都在抖。

好在碧落仙子手穩,她拿了稻草人,眼睛看不見,用天眼看了看,便念出了那個名字:“顧星河?”

慕容碧落。

星河碧落。

“你們倆的名字很配。”碧落仙子知道慕容姑娘必然不可能安心在識海溫養神識,便在識海裡笑誇了一句。

誇完了,心裡湧出來的情緒則是心酸——

是啊,我也覺得我們很配。

我也實在很愛我的丈夫,和他愛護我一樣。

就是造化弄人……我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就是我的丈夫,他們也沒打算放過他。

好好一句誇,倒引起了人家傷感,碧落仙子心裡歎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麼,轉身回了營帳。

副將不敢說話,隻乖乖跟著。

碧落仙子停在了顧星河床前,將稻草人與麵色慘白的顧星河本體並列,然後,突然開口:“你知道這釘子叫什麼嗎?”

並沒有人回答。

沒人捧哏,不太舒服,碧落仙子歪頭,朝著副將的方向。

副將才有些後知後覺:“仙姑是在……問我?”

碧落仙子都笑了:“總不能是問你家顧將軍吧。”

副將尷尬地抿了抿唇:“這……末將……末將不知啊。”

碧落仙子笑了笑:“滅魂釘,聽說過麼?”

這是碧落仙子原來那個世界的叫法,這個世界的人自然不知,但光聽名字就知道這不可能是什麼好東西。

碧落仙子的手落在滅魂釘上,才要動手把釘子拔了,卻“誒?”了一聲。

副將的皮都緊了:“仙姑?”

碧落仙子問:“你們兩軍對壘多久了?”

“挺久了……”

“之前的主將,你們見過嗎?”

副將遲疑了一下:“您是說,南宮蒼?”

“他現在人呢?”碧落仙子問。

“投降了。”副將的神色多了兩分厭憎。

碧落仙子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副將看向碧落仙子,覺得事情好像不太對勁,於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怎麼。”這樣子倒逗樂了碧落仙子,“將軍有什麼話不知當不當講?但說無妨罷。”

副將:“……”

果斷地選擇反將一軍:“不知仙姑為何突有此問?”

碧落仙子淡淡道:“滅魂釘上,還有彆人的殘魂。”

現在它被用來魘鎮你家公子,焉知上一位被它魘鎮的是何人?

最合理的猜測,難道不應當是上一位主將麼?

“可南宮蒼……”副將就實話實說了,“有人看到,他在敵方的軍營裡,活蹦亂跳的呀。”

都不隻是活蹦亂跳了,在我家公子沒趕到前線的時候,敵方簡直所向披靡,靠的就是讓南宮蒼去勸降,我們恨死他了!

你投了就投了唄還這麼高調!

母國沒有對不起你呀!

人間的事情,碧落仙子沒有太多的興趣去摻和,主要是這裡麵涉及了超自然因素——她抿了抿唇,儘量用一個平靜的聲音開口:“你們確定,那個南宮將軍,還活著?”

她沒有直呼南宮蒼。

這其實都算是某種程度的暗示了——背叛祖國的賣國賊自然人人唾棄,喚個全名怎麼了,可要是戰死沙場的將軍,就很值得人尊敬了,怎麼都還是要尊稱一聲的。

可副將是個武官,哪懂你這稱呼上的彎彎繞繞,碧落仙子這麼一說,他一時半會兒都沒能反應過來:“仙姑何意?”

碧落仙子索性說的更直接一點:“你知道滅魂釘在我們修仙者手裡,主要用來做什麼嗎?”

副將搖頭,又意識到仙姑似乎看不見,趕緊補了一句:“還請仙姑賜教。”

“煉屍。”碧落仙子輕啟朱唇,蹦出了這兩個可怕之極的詞彙。

副將其實還是有點沒跟上:“煉屍?”

碧落仙子也體諒凡人對修仙手段的無知,抿了抿唇,儘量不帶情緒地開口:“無論準備如何煉製一具死屍為自己所用,其前置手段都是要清理乾淨死屍身上殘存的魂魄。否則,魔修的分魂進入屍體,被殘存的魂魄吞噬,或者隻是簡單地和殘存的魂魄鬥上一場法,對操縱煉屍之人來說,都是極大的風險。”

她轉過頭,麵對副將,聲音是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沉靜:“我這麼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麼?”

副將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南宮小將軍可能早就沒命了,魂飛魄散那種沒命,那個被人看到活蹦亂跳的·一天宣傳母國不好·瘋狂勸降母國將士的,是一具煉屍。

而麵前這個魂魄每況愈下,帶得身體日漸虛弱的顧星河,在敵方的打算裡,也逃不出被做成煉屍的命運,這根滅魂釘,就是毀了他的魂魄,把他做成煉屍的前戲。

碧落仙子也有些怒了。

她真的不愛摻合凡人的事情,修仙的日子長了,王朝更替,榮辱興衰,於她而言都不過是朝生暮死的蜉蝣,不值得如何牽掛。

但是,不值得牽掛,不代表可以隨便打擾,在這一點上,碧落仙子是堅定的“凡人的事情就該在凡人之間解決”的擁護者,在她看來,凡人國家打仗,爾虞我詐,水攻火攻,各為其主,各憑本事,那都是合理的,哪怕是諸葛孔明那樣的神仙人物,也是自己懂神仙手段但一點都沒有使用,草船借箭都隻是靠凡人也能學會的對天氣的預測之法來借而不是真向蒼天求了個大霧天氣,這一樣不會觸犯什麼禁令遭至天罰,可要是其中某一方突然變出了明顯不屬於凡人的手段來對付凡人,可就卑劣得沒眼看了。

若有人真這麼用了,在她原本的世界,即便天不罰,萬仙盟也會讓那一方明白什麼才叫神仙手段,什麼才叫正義鐵拳。

不過這個世界沒有萬仙盟,但……沒關係,她可以用同等手段回敬回去,給對方一點小小的天花板震撼。

“我現在就好奇一個事情。”碧落仙子轉頭過來,麵對副將,聲音冰冷,“你們的敵人到底是誰啊,這麼不要臉的手段都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