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4(1 / 1)

陳音音有場夜戲要拍,還沒回民宿。

孟浮生檢查一下相機裡的照片,煩躁去浴室。忽然,一道極難聽的敲窗聲將她腳步拖住了。

她深吸一口氣,忍住心悸,回頭,王溫然已經飄到她麵前。

“你想做什麼?”孟浮生儘可能冷靜開口。

王溫然坐在對麵長椅中,漫不經心摸過相機,黑洞洞的眼睛盯她。

“你彆碰它。”

“我對這個沒興趣,我來找你是有事。”

她甜甜笑笑地說,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竟意外好聽。

孟浮生微側過頭,站在陰影中,眯起眼睛,問:“什麼事?”

王溫然朝她近走兩步,說:“借你身體一用。”

“……做夢。”

孟浮生轉身就跑,腳踝被一團黑霧纏住,她低頭看見兩隻細瘦蒼白的手,冰冰涼涼,凍得她腳踝發麻。

“這樣濃鬱的鬼氣,難怪有隻鬼一直跟著你,吸收一口比得上吃幾隻同類。”王溫然腦袋從她後頸伸過來,貼著孟浮生麵頰。

她忍住發顫的手:“你一直在跟蹤我。”

“是。”

孟浮生冷聲說:“我們無冤無仇。”

王溫然無所謂道:“誰讓你能看見我呢。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孟浮生沒說話。

王溫然慢慢解釋:“在鬼界有個傳說,擁有陰陽眼之人可通陰陽兩界,所以鬼喜歡纏著你,一旦他們吸收了足夠的鬼氣,鬼力強盛,便可奪舍你的身體複生。那隻鬼現在不殺你,是因為留著你有用。”

她說著,窗戶陡然震動,一道鬼影映上窗扉,是矯瑞東,他陰森森盯著屋內的一人一鬼。

“還真是不死心。”王溫然瞥一眼。

雙重陰氣,孟浮生臉色更白了。

“彆信她的話。”矯瑞東嘶吼,震得孟浮生耳膜刺痛。

“你們陰間的事兒,我不想摻和。”孟浮生凍得牙齒開始打顫。

王溫然說:“可是你已經抽不了身了。”

孟浮生還是覺出哪兒不對,問:“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怎麼不直接奪舍我?”

王溫然頓了一瞬說:“我鬼力不夠,要想上身隻能通過宿主自願。”

孟浮生冷笑:“你已經死了三年。”

王溫然不急不慢圍繞她走一圈,與她對視,說:“不是每隻鬼都跟你身邊那隻鬼一樣執著複生,我隻想投胎。”

“所以……”

“殺同類、吸收同類的鬼氣,最終都會化為厲鬼,一旦被鬼差發現,就會魂飛魄散。”王溫然望向窗外,思緒飄遠,說:“我想再見他的時候,乾乾淨淨的。”

孟浮生沉默,她說的人應該是徐星柯。

矯瑞東拍打起窗戶,聲音細長鬼魅:“她在騙你,都是假的。”

王溫然忽然一抬手,將四周籠罩住,矯瑞東的聲音無法再飄進來。

她繼續說:“跟在你身邊那個人可不簡單,你幫我這一次,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孟浮生默了一瞬,問:“陳音音?”

“是。”

“我比你更清楚。”

王溫然笑道:“你錯了。”

孟浮生猛地抬眸望她,問:“你知道什麼?”

王溫然忽然飄到她麵前,陰冷鬼氣繚繞過她全身,她冷得搓了搓手。

“難道你就不覺得他身上的鬼氣奇怪嗎?活人哪兒來的鬼氣啊?還有那樣重的煞氣,得殺過多少人呀,孟導,你造的孽,怕不怕他知道?”

孟浮生臉色陡然變了,咬緊牙關,腿腳已經凍得失去知覺。

“我考慮一下。”

王溫然拍了拍她的肩,說:“早這麼爽快不就好了嗎?不用白白遭罪。”

孟浮生身體僵硬後退,她捂住肩膀,那裡冰冷刺骨。

“砰!”

門忽然被人推開了,王溫然瞬間飄出窗外,矯瑞東也消失不見。陳音音快速扶住孟浮生,問:“我剛剛看見一隻鬼在民宿四周飄蕩,提前跑回來了,你有沒有受傷?”

孟浮生臉色蒼白,被他抱到床上,被子圍起來,又挪來火爐。

“不止他。”

陳音音一愣,想到什麼說:“王溫然來過?”

她點點頭。

陳音音給她倒一杯熱茶:“她找你做什麼?”

孟浮生沒出聲,身體止不住打顫,茶水濺臟了被褥。

“不想說就不說了。”陳音音拍了拍她的背,突然將人攬進懷中,用力摟緊,胸腔劇烈震顫著。

孟浮生身體僵硬,手中茶水撒了一地,屋內響起茶杯落地的聲音。

“你、你沒事兒吧。”她小聲問。

陳音音伏首她頸邊,沒說話。

“陳音音。”

他仍是一聲不吭。

“你怎麼不說話了?”孟浮生推了推他,又被人重新摟緊,勒得她快要喘不過氣。

孟浮生還要再開口說話,陳音音猝不及防堵住了她的嘴。

四目相接,她瞪大了眼睛。

陳音音一把將人推進被窩裡,撬開齒關,長驅直入。沒有任何繾綣廝磨,也沒有任何技巧可言,他的動作笨拙又粗暴,磕得孟浮生牙根有些酸。

她扭過頭,掙紮起身,離他遠遠的。她嘴上還有他殘留的痕跡。

“陳音音,你瘋了。”她背靠窗台,胸腔一顫一顫。

陳音音轉過身,聚精會神凝視她須臾,忽然說了句“抱歉”,快速離開房間。

“……”

接下來連續兩天,兩人都極少碰麵。陳音音忙於拍戲,白天拍,晚上拍,幾乎看不見人影。

孟浮生明顯感覺到他在故意躲她。

分明是他鹵莽在先,他竟理直氣壯。她越想越氣,打算出去找他,走半路又泄氣了。

孟浮生讓自己冷靜下來。

一直以來,她對他的心思並非一無所知,隻是難以坦然接受。

她曾贈之苦難,他卻回以赤誠。她曾置之絕境,他卻奉以真心。她心中有愧。

現在這樣也好,早點劃清界限,早點從曖昧拉扯裡抽身。好過他越陷越深,得知真相後再錐心刺骨。

孟浮生打定了主意,便開始給自己找事做轉移注意力。白天出去拍照,晚上則參加一些當地民族舞會,看年輕小夥子唱歌、姑娘們跳舞,偶爾也參與其中,日子過得相當充實。

邊啟看到她的朋友圈動態,給她發信息。

邊啟:【什麼時候回北京?】

孟浮生:【就這兩天】

她算了算陳音音的拍戲時間,應該快殺青了。

邊啟:【嗯】

邊啟:【影後關月那邊想合作出一期人物雜誌,我覺得可行】

孟浮生:【你決定就好】

邊啟:【那還按照以前的合約標準】

孟浮生:【嗯】

眼前的雪地舞已經趨近尾聲,大夥兒湊一起拍了張合照,孟浮生拍完準備回去,卻忽然收到一通電話。

“浮生姐。”

“在。”

徐星月開心說:“戲明天要殺青了,郭導請大家聚個餐,你什麼時候有空呀?”

孟浮生猶豫一瞬,回:“都行。”

徐星柯說:“那地址發你手機了,一會兒見。”

“好的。”

孟浮生到的時候,所有人已經坐齊了。唯一空的位置在郭導旁邊,她走過去坐下,斜對麵是陳音音,旁邊是徐星柯兄妹。陳音音一直跟徐星月聊天,臉上掛笑,沒看她一眼。

孟浮生沒什麼表情,平靜用餐,桌上大半是燒烤。她其實不怎麼愛吃肉,吃的並不多。酒過三巡,一半人喝得醉醺醺,郭導卻提議說:“趁人多,大家玩個遊戲吧,‘指令人’怎麼樣?勺子轉圈,轉到誰,誰回答問題或者被要求做一件事,不準拒絕。”

徐星月立馬拍手附和。

“那我先來。”

郭導笑嗬嗬拿起勺子,在桌上轉一圈,幾秒後停下來,勺子尖端指向了徐星柯,桌上曖昧他的女藝人們立刻沸騰起來。

郭導說:“這次機會留給大家吧。”

馬上有喝得微醺的女藝人站起來,邊笑邊說:“徐哥,你敢不敢給列表置頂電話表白呀?”

眾人哈哈大笑,跟著起哄。

徐星柯今晚喝了不少酒,腦袋有些混沌不清,當真就拿起手機,點開通訊錄。

孟浮生坐在他邊上,一抬眼就瞥見了列表第一的名字。

——王溫然。

她微怔,對方已經將電話撥出去了,那邊卻遲遲未接通。

徐星柯皺了下眉,終於看清名字,霎時酒醒三分,冷汗岑岑。

“沒人接,不好意思哈。”他抱歉說。

一眾八卦的女藝人心中暗歎可惜,白白錯失了磕頂流八卦的機會。

勺子繼續轉起來,幾輪後,來陳音音麵前。

徐星月眼睛瞬間就亮了,結結巴巴紅著臉問:“現、現場有你喜歡的人嗎?”

她望著他,心口撲通撲通跳。

然後就聽見陳音音“嗯”一聲。

妹子們瞬間失控尖叫,激動問他是誰,他卻閉口不言了。

孟浮生依舊平靜喝酒,陳音音餘光注視著她。她似是察覺到,抬眸望來,他已經轉移了視線。

徐星月與他砰了一杯。

陳音音仰頭灌下,喉結滑動,徐星月隻一眼,心跳已居高不下。

聚餐結束,徐星柯被徐星月扶回房間,王溫然飄在他邊上。路過孟浮生時,她聽見了女鬼的哭泣聲。

……王溫然哭了?

人都離開後,陳音音終於走了過來,高高大大立在她麵前,身上酒氣濃重。

她往後退一步,他往前跟一步,她抬腳離開,小臂忽然被他抓住,拉到麵前,相距不足二十厘米。

“浮生。”他嗓音發啞,眼睛也發紅。

孟浮生微微心悸,問:“有事情?”

他注視著她,呼吸濃重,漆眸又靜又沉,他說:“是你。”

“……什麼?”

他已經徹底昏睡過去。

孟浮生良久才回神,陳音音靠她肩上睡著了,無知無覺。

她隻好扶著人回去,拖到床上,簡單收拾兩下,便煩躁將窗戶打開透氣。

風雪呼嘯,雪夾冰雹落下來,劈裡啪啦,像炸開了一油鍋豆子,炸得人心煩意亂。

孟浮生在窗邊走來走去,步伐淩亂。

風聲颯颯,纏繞她耳際。很久之後,她終於停下步子,仰頭說了這麼一句。

“蠢。”

沙發上的人仍然在沉睡。

孟浮生克製住情緒,伸手關窗,一道紅影卻猛不丁從窗戶細縫中飄進來。

“……考慮怎麼樣了?”

王溫然飄到她對麵,鬼氣森森。

孟浮生極力保持冷靜,問:“我憑什麼信你?”

被矯瑞東擺了一道後,她覺得這些兒個鬼的話都不能信。

王溫然有些不耐煩,說:“就憑你沒有其他選擇。”

她望過來,孟浮生目光清淩淩的,不躲不避,王溫然突然恨死了她的平靜,伸手掐向她脖頸。

“你不會殺我。”孟浮生說。

王溫然咬牙切齒,鬼氣瞬間漲滿整個房間,沉重壓抑,“但你也彆想好過,大不了魚死網破。”

睡著的陳音音似乎不舒服地翻了個身,坐起來,睜著眼睛,徑直朝孟浮生這邊走。

王溫然瞧見他周身飄蕩的駭人煞氣,猶豫一秒,鬆開了她。

“今天算你運氣好,下次可沒這樣的好運。”

她快速從窗戶飄出去。

孟浮生終於緩過氣,背靠窗台平複呼吸。

“嘿嘿。”

平地一聲笑,牽扯到了她繃緊的神經。陳音音微微歪過腦袋,衝她傻笑。

“嘿嘿。”

“醒了?”孟浮生不確定問。

“嘿嘿。”

他還在笑,不斷靠近。

孟浮生這下確定了,陳音音沒醒,是夢遊了。這個發現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她的手在他眼前晃。

他不答話,碩大身影圍到她麵前,盲獸一樣繼續前進。

“後麵是牆。”孟浮生無語將人按住,“你要去哪兒?”

“嘿嘿。”

陳音音前進不了,竟直接趴在了她身上,歪著腦袋,把她堵得牢牢的。

孟浮生退不動,隻能往旁邊挪,他就跟著一起挪。他身上熱浪度過來,將她悶出了汗。

她有些煩:“陳音音你到底是真夢遊還是假睡?”

他沒回答。

窗外風吹哨響;屋內熱流滾燙。他身體緊緊捱著她的,膝蓋將她的腿分開。他胸膛劇烈跳動,她呼吸逐漸失頻。

孟浮生努力將脖子後仰,掌心壓到玻璃窗,一片濕黏水滑。

她喊了幾聲陳音音,對方毫無反應。

她曲腿踢他,又被他壓住,誇部戳進她柔軟的腹。

刹那間,一場火熱在黑夜裡急劇蔓延、膨脹、堅硬如鐵。

孟浮生大腦”轟”一聲,懵在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