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還真是?!”
村長辦公室裡,張德拿著那根布條觀察了好半天,放下後,趕緊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雖說布條是洗過的,可畢竟是彆人曾經穿過的褲衩子,對著彆人的褲衩子看了半天,心裡難免會膈應。
張德依稀記得,那天他們在林子裡發現的褲衩好像就是這個顏色。
又用筆挑起來試著在寶玉麵前晃了晃,見寶玉做賊心虛地將頭偏過一旁,還煞有其事捂著鼻子的模樣,張德便更加確定了。
好啊,原來三不五時跑來村裡耍流氓的,竟然真的是寶玉!
聽到村長這麼一說,周奶奶懸著的心終於是死了,“寶,寶玉這麼做是為點啥?它平常乖得很,你也是知道的啊。”
鐵證當前,周奶奶沒辦法替寶玉開脫。
看到寶玉抬起頭,一邊眨巴著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神望向自己,一邊乖乖地扯著自己的褲腿,她實在沒辦法把它和“流氓”兩個字聯係到一起。
還好,這事兒目前隻有他們三人知道,真要傳出去,寶玉的猴臉都甭要了!
“我覺得寶玉應該也不是故意的。”
容榕問道:“奶,寶玉就隻是白天來村裡?”
“對,一般天快黑的時候,我都叫它回去了,”周奶奶伸手理了下它頭上的毛,“畢竟是山裡的活物,還得是住在山裡才行。”
“那寶玉它是不是不願意回山上?”容榕又問。
周奶奶:“對!估計是跟人待久了,身上沾了人氣兒,每次都得連哄帶趕它才肯走。”
這方麵,容榕有經驗。
動物保護在救助動物的時候經常會發生這樣的事:在接受過人類的幫助後,因為長時間的相處,和不停地接受投喂,動物就會對人類產生依賴,從而逐漸失去野性。
可人工飼養對野生動物來說並不是最好的生存狀態,還是需要將它們放歸自然。
尤其是金絲猴這樣的群居動物,更應該和同類生活在一起。
所以容榕猜測,寶玉一定是把周奶奶當成同類了,才會總想呆在村子裡。
白天假裝離開,晚上再偷偷跑回來,但因為認不清周奶奶的家門,所以總是找錯地方。
不過寶玉還挺懂“禮貌”的,不確定屋裡的人是不是周奶奶,就安靜地趴在窗戶上觀察,直到被主人發現,它才急慌慌地逃跑。
手指像人、頭上那搓黑毛也時髦得很,難怪會被當成人。
至於王軍的褲衩子……估計是丟出去的時候纏在了寶玉的身上,寶玉逃跑時身上的褲衩掛在了樹上,一番掙紮後才被撕爛的,想著周奶奶喜歡收集一些碎步片,它便留下一條帶給了她。
這麼一來,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隻有一點,容榕還暫時沒有想明白:比起從小長大的猴群,寶玉為什麼會更願意跟周奶奶呆在一起呢?還有它的尾巴……
“趕又趕不走,走了又跑回來,這咋辦?”
周奶奶看著闖了禍的寶玉,長長地歎了口氣。
“嬸子,您先彆急,”張德給她倒了一杯水,溫聲安慰她道,“咱村兒的人都喜歡寶玉,要是知道扒窗戶的是寶玉,也不能怪它,起碼確定了沒有人耍流氓啊。”
隨後,見周奶奶的神色好一些後,村長話鋒一轉又繼續說:“不過寶玉總往村裡跑也不是個事兒,萬一哪天它家裡猴急了,跑來村子找咱理論,那還不鬨得人仰馬翻呀。”
容榕:……
唔,話糙理不糙。
“這樣,今兒晚上你留寶玉住一夜,趕明兒我陪你去附近的山上找找,把它送回家去。寶玉通人性得很,知道你的意思後,以後估計就不會再來了。”
“好吧,聽你的……”
周奶奶彎下身依依不舍地捋了捋寶玉的毛。
村長說得沒錯,它得跟同類生活在一起。
雖然她會不舍得,但為了寶玉著想,還是狠下心做了決定。
寶玉聽不懂他們說了些什麼,看到周奶奶皺著眉頭的樣子,它眨巴著眼睛,慢慢站了起來,用雙手努力地把她眉心和額頭的褶皺撫平。
“吱啊吱啊。”
周奶奶微微一笑,牽起了它的手,“走吧,今兒不趕你走了,跟我回家住。”
一聽到要跟她回家,寶玉的眼睛都在冒光,雙手拉住周奶奶的手掌,連叫聲都變得更興奮了。
什麼?終於可以留下來了嗎?!
“吱啊吱啊~吱啊吱啊!”
她們準備離開時,容榕主動提出道:“明天我沒什麼事兒,要不我跟著你們一起去吧。”
她有不少野外放歸的經驗,跟著去說不定能幫上一些忙。
“好啊!”
“謝謝你啊,榕丫頭。”
即使已經有村長陪著了,但直到聽容榕說願意跟著一起去時,周奶奶臉上的憂愁這才稍稍舒展了幾分。
畢竟男人們都心寬,比不上女人心細,所以有閨女陪著才會更安心一些。
……
定下明天出門的時間後,容榕又留下幫著村長寫了幾封信,拎著水往家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四點了。
“呀哢!呀哢!”
容榕剛推開家門,就看到母紅隼在院子裡亂飛。
一會抓抓竹筐、一會啄啄主屋的窗戶,急得像是個沒頭蒼蠅。
爹娘他們都沒在家,隻有被關在籠子裡的雞鴨著急地跟著叫了兩聲。
母紅隼還從來沒有這樣著急過,叫得嗓子都快冒煙了。
容榕隱約感覺不對勁,放下手裡的水桶後,便急著跑到了院子後麵的那棵老槐樹下。
“呀!呀!”
“呀!呀!”
樹梢上的小紅隼餓得哇哇叫,仰起腦袋等待著爹娘的投喂,不知道多久沒有吃東西了,一個個毛茸茸的翅膀尖都在微微發抖。
不出容榕所料,它們那個不靠譜的爹果然沒在家。
直到走近後容榕才發現,樹下的草垛裡竟然有一隻小紅隼!
怪不得母紅隼叫得那麼淒厲,原來是自己的孩子掉了。
從幾米高的樹上掉下來,那隻小紅隼被摔得不輕,還好有草垛緩衝才撿回一條命。
小紅隼拇指般大小的腦袋瓜無力地耷拉在那根狗尾巴草上,它已經沒了叫喊的力氣,隻能默默地等待死亡的到來。
殊不知它的母親還沒有拋棄它,正在尋找可以與抗衡死神的力量。
它很幸運,因為它的媽媽找到了。
容榕趕忙回去搬了把梯子過來,小心翼翼地將小紅隼放在手裡,想著它被太陽曬得太久,還用蘸了水的手指輕輕擦了下它的喙,稍微補充了一點水分。
不到兩周大的紅隼寶寶小小的一隻,像是鵪鶉一樣,身上的白毛還沒褪去,摸起來毛茸茸的比棉花還要軟。
“呀……呀……”
感受著容榕手心裡的溫度,小紅隼稍稍緩過來了一些,努力將小腦瓜轉過來後,眨巴著那雙眼睛仰望著將它從死神手裡救回來的恩人。
扶著梯子爬到樹梢上,容榕將小紅隼重新放回到了它那“搖搖欲墜”的家。
她知道公紅隼不靠譜,卻沒想到它這麼不靠譜!
這窩搭得已經不能用簡陋形容了,因為就隻是用幾根樹枝搭起來的,正常人根本看不出這是個鳥窩。
不得不說,這窩小紅隼還真是福大命大,竟然能平安長到這麼大……
擔心它們會再掉下來,於是容榕又幫母紅隼把支離破碎的家又加固了一番,確定它們不會再掉下來後,這才心滿意足地回了家。
回到院子,容榕洗了一把手,心裡猜測著這隻母紅隼會不會像小說裡寫的那樣,對自己心懷感激,在自己的頭頂上盤桓幾圈以示感謝。
可當她抬頭時才發現,母紅隼竟然不見了!
沒在鳥窩,沒在樹梢,也沒在院子……這時候她才反應過來,好像在她送小紅隼回家的時候,母紅隼就已經不見了。
她不會是把自己當成乘鳥之危的壞人,所以把所有的孩子都給拋棄了吧?
容榕:……
本以為公紅隼已經很不靠譜了,沒想到母紅隼也……唉!
晚上,容榕正在屋裡休息等著吃晚飯的時候,忽然聽到窗外傳來幾聲熟悉的聲響。
“呀哢!呀哢!”
是母紅隼的聲音。
它回來了?!
不等容榕探出頭去看呢,母紅隼就撲棱著翅膀落在了她的窗台上。
它沒有被嚇跑,而是去打獵去了,它嘴裡那一條長長的蟲子就是它一下午的成果。
窩裡的孩子們還餓著呢,它回來後的第一時間卻是找到了容榕。
它要感謝她。
“呀哢?呀哢?”
母紅隼歪過頭,叼著蟲子朝容榕的方向跳了跳。
看著它嘴裡那隻還在動的蟲子,容榕嚇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苦笑著對它說道:“不,不用謝了,還是拿去喂你的孩子吧,我,我不吃。”
見容榕後退,母紅隼以為她是在跟自己客氣,於是又趕緊扇動翅膀,直接朝著容榕飛了過來……
“呀哢!呀哢!”
容榕:!!!
我知道你是想感謝我,但是,你不要過來呀!!!(尖叫)(揮手)(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