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翼而飛的李朗嵐和死而複生的首……(1 / 1)

宿管嚇得腿軟,險些跌坐在地,但是一想到這邪門的死法,又不敢縱容自己跌倒,她強行扶住門框不住地打擺子。

氣喘籲籲跑過來的保安隊長又驚又怕,腦袋紅得像澱粉腸,他拽著宿管阿姨進屋,確認門關好,才小心地左顧右盼:“你說什麼,誰死了?”

保安隊長緊張地摳著自己的手指,也克製著本能的恐懼,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他們必須儘量將影響降低到最小。

宿管伸出一根手指顫顫巍巍指著床:“有血,還有個肚皮破開的女學生。”

保安隊長一把打落她的手指,掰正她的肩膀:“哪裡有人?你自己看看!”

他的聲音也在發抖,但是依舊打開對講機:“宿管搞錯了,9棟404現在沒人,管好你們的嘴。”

雖然保安亭裡每個人都簽訂了保密協議,但是他還是很不放心。

氣喘勻了些,隊長強行將自己的視線從被血浸潤的被子上挪開,警告宿管,也是安撫自己:“你看清楚,床上沒有人。”

送紀容安回學校的那一天,胡心淮獲得了滿滿一懷的感激與愛護。

儘管紀容安還倔強地不肯同她的父母說話,也不願意低頭收下家裡給的生活費,但是她的善意與真誠卻是這樣不加遮掩。

“老師和我說,李……”,想到女兒對李朗嵐的抵觸,葛方晴欲言又止,“已經休學了。”

她想當然地將這件事理解為女兒的室友偷食禁果,雖然不讚同,但是木已成舟,也不過是耽誤一兩年。

紀雲來也是這樣想的,哪怕輔導員在他們試圖了解女兒的學校事宜時,隻乾巴巴地解釋了一句李朗嵐因病休學。

臨行,母親還是殷切囑托:“彆人如何你也管不著,現在你不喜歡的同學休學了,也可以搬回宿舍,不能總是和所有人都合不來。”

至於父親紀雲來,還在因為資助過的女孩一邊和他說自己多麼在乎學業問他要錢,一邊不聲不響回家生孩子而鬱悶,他還是很難以置信——總覺得自己認識的李朗嵐不是那樣的人。

紀容安已經懶得辯駁了,也不願意再一次次說明她說人家肚子詭異不是因為私人情感,畢竟不論如何,父母總是會依靠自己的認知補全一切,而不肯相信她說的哪怕是任何一句悖離他們世界設定的話。

胡心淮也咽下了她對於李朗嵐也許是鬼上身的猜測,隻是重重地擁抱著願意同自己分享炸雞、心事與母親的紀容安。

不知為何,她的話語總讓湖中妖有醍醐灌頂的清醒與滿足。

“等我安頓下來,有空了就來找你。”胡心淮鄭重地說。

等我找不到吃的,餓了就來找你,她在心裡翻譯。

紀容安依舊是眼高於頂的模樣,哪怕突然被她抱了也板著一張臉:“誰要你來。”

紀雲來不讚同地看著女兒:“怎麼能這樣說話呢?”

葛方晴眼角還有些濕潤,幾次想要張口卻未曾出聲。

紀容安才不回應不辨是非的父母呢,她大跨步離開,不管身後的三人。

葛方晴擦乾淨臉,試圖確認養女是否有所怨恨,胡心淮覺得好笑,連連朝她擺手。

404宿舍這個學期不再投入使用,另外兩個和紀容安關係平平的室友也各自從宿管手中領回自己的物品搬到了其它宿舍。

紀容安沒有退掉校外的房間,哪怕這需要大小姐付出兼職打工的代價,她的心中總有些不安,不願意同不信任的人同宿。

至於半個月後,剛剛贏得一場市賽就迫不及待來騷擾她的胡心淮又是如何霸王硬上弓地非要擠她的出租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胡心淮適應著人類世界,有著智能手機的幫助,她適應得很快。

小妖對外的人設是無父無母在山裡長大的野孩子,因此那些與現代生活格格不入的部分都自然而然地被老師同學們忽略了。

她學習著人類的訓練錄影帶,將自己的速度控製在他們能接受的程度。

葛方晴甚至一時興起帶她去了攀岩館、體操室,終於還是遺憾地接受了胡心淮隻是跑得快些,而非生出三頭六臂,不能力能扛鼎也無法水下潛行的事實。

紀雲來看著無功而返的妻子,滿頭問號:“你到底在忙些什麼啊!”

葛方晴也無暇顧及被冷落的丈夫,她正穿梭在步行街幾十家女裝店鋪裡:“心淮,快來,這條紫色裙子很襯你。”

紀容安從小就高挑有主見,十歲之後就再也不肯穿裙子,她很久沒有這樣輕鬆地同女孩子一起逛過街了。

頭上彆著三個蝴蝶發卡的胡心淮伸出右手朝養母比出一個五:“收手吧,我的頭已經戴不下了。”

旁邊路過的女士也羨慕地看著她們,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隻知道鬨著吃的兒子和總是尿遁的丈夫:“看看人家!”

誰知道我們下一秒會麵臨些什麼呢?未知的死亡與偷來的片刻歡愉並存,人世的苦痛與生命對希望的渴望交織,戰地沒有粉飾的太平,戰爭是令人痛恨的原罪。

——2016年五月十五號SA交界Zsz

判官司冥冥鬼火長夜難熄,逢戊的實習判官裴渙平躺在楠木小榻上,他眉頭深鎖,待到睜開眼,手中就多了一張署名為Zsz的紙片。

八年前瀕死的大功德者?裴渙的唇角不由泛起微笑。

融融燈火照亮青色屋宇,縱是地府陰曹,也有新年餘慶。

裴渙用玄鐵劃開小臂,泛著寒氣的血液在羅盤上彙聚,司南為他指引方向。

血液愈流愈多,裴渙原本戲謔的表情逐漸凝重。

“開生門,度亡魂,”隱約有了些懷疑,但是施法開始了就由不得他說結束,“後土黃天,千古八荒,血引生機一線,天道今始可逆!”

他咽下口中腥甜,暗自發誓這單不論成與不成都要好好敲詐大功德者一波。

一望無際的荒原,塵土漫天,鄒士釗於無人之地奔跑,麵前是萬丈深淵,他探身朝深淵之下看去。

深不見底的溝穀繚繞著白霧,被緩緩流過的河流衝刷得臉色蒼白的男人有著同他一樣的臉,身上的淺色襯衫在風吹水浸後已然氧化泛黃,指節突出著,一雙未曾闔上的眼眸無悲無喜地注視著河灘上的鵝卵石,他像被拋棄的小獸一樣曝屍荒野。

淩晨的天空,星月低垂。

鄒士釗起夜時看見同行的翻譯走得很快很匆忙,他似乎克製著身體擺動的幅度,方向卻是山的另一頭。

鄒士釗微張的雙唇因冷而相擁,翻譯的軍綠棉襯衫化作深色的點,掩映在漂浮著的木棉花絮中,忽然不見。

荒原風聲像極了野林裡狼的嚎叫。

一聲悶響,鄒士釗的右腿被石塊一砸,跌倒在地。

風聲蓋過了痛呼,依稀嘲笑著他的不自量力。

又一聲悶響,他被打翻在地。

靈魂與□□撕裂分離的感覺,有點粘膩,就像從紅燒肉上用筷子輕輕扯下那層灼紅的皮,肥肉黏連在筷子上,他的意識也凝滯在空氣中久久不肯消散。

裴渙反複推演,來來回回的都是囑托的當事人早在八年前已經死亡的結果。

見鬼了,八年都夠這人投兩次胎了,他心想,渾然忘記自己本身就是半個鬼。

判官是懲惡揚善的正義使者,但是此刻裴渙隻是一個投資失敗的奸商。

飲下一杯醴泉壓下看走眼的不甘,他憤憤不平又不明所以——明明都已經限定了隻接命不該絕的大功德者的乞求,怎麼還會遇到這樣的烏龍。

給劃開的胳膊上好藥,即使退單需要付出三倍的違約金,但是也隻能及時止損,想到這裡,他原本咽下的那口血又往上湧。

寸土寸金的莊園彆院燈火通明,商璘集團唯一繼承人秦舒臉色蒼白,她是那樣疲憊,眼睛幾乎睜不開,焦頭爛額的私人醫生圍繞在她身邊,最先進的儀器攔不住一個想獻祭的人。

首富秦江闊守在床邊,直到知曉女兒幾乎抽乾自己的血也要搏一線生機,這位曆來所向披靡的大家長才開始正視她的決心。

向來說一不二的人好像突然泄了一口氣,燈光打在他保養得當的臉上,不知何時眼角已爬上了細紋。

他無聲流淚,竟不知自己是否該祈禱女兒得償所願。

醫生沒有說話,所有人卻已心照不宣。

“我,不後悔,隻是對不起。”秦舒的生機在流逝,她早有預期,秦江闊不肯聽,抓緊了她的手臂。

直到她體溫漸低,他耳邊仿佛還回旋著那聲低聲的“父親”。

不住回想起愛女最後的哀鳴,她一定很冷很痛吧,秦江闊淚流滿麵。

“先生!先生!”沉默一晚當背景板的保姆突然叫起來。

秦江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心電監護儀原本平直的線又開始泛起波瀾。

他原本是半蹲在床邊的,握著女兒的手半天都沒來得及管自己腿麻,現在卻一下子坐倒在地,手工定製的西裝褲在地磚上滑行。

“哎呀,”保姆把他攙扶起來,“神仙顯靈了呀,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不論學了一輩子醫的醫生如何懷疑人生,事實就是身側的腦電圖機也有了反應。

原本蒼白的女人臉上漸漸有血色。

“真是見了鬼了。”醫生在心裡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