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雙還在哭嚎著:“啊啊啊……嗚嗚嗚嗚……”
楚溪見狀收回自己的金鈴索,快走幾步上前,又見到一道灰白色的身影比自己更快,極迅速地從虞玉清手上抱走陸無雙。
那人轉身落地,麵對虞玉清和緊急驟停在虞玉清麵前的楚溪。
麵若冠玉、身形頎長,灰白道衣纖塵未染,手裡抱著驚嚇過度還哭個不停地陸無雙,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
是楚溪有過一麵之緣,她還對著人家嘴遁過的王重陽。
楚溪愣住在原地。
這不巧了麼這不是?
虞玉清倒是氣得不行:“王重陽?!好啊,你也來湊熱鬨是嗎!”
都是道上的人,自然互相有過交集。
王重陽搖搖頭:“赤練仙子誤會了,隻是貧道和徒兒路過,聽聞有孩童淒厲的求助哭聲,前來一看竟然是仙子在此擄掠孩童做質子,出手相助罷了。”
他目之所及看到楚溪,點頭寒暄了一句:“楚姑娘,又見麵了。”
楚溪下意識接道:“我家祖師一向很好,王道長不必掛心。”
王重陽:“……”
我還什麼都沒問呢!
他本意確實想要再多問一嘴林朝英的近況,但因為這個場景下也不太合適,就也沒有繼續開口,沒想到楚溪這張嘴這麼快。
這姑娘還真是……
他一時之間想不到合適的形容詞,隻能尷尬地輕咳一聲。
“楚姑娘,可需要貧道助你?”他眼神看向楚溪身後:“我這徒兒可以祝你一臂之力。”
楚溪跟著他的眼神看向身後,發現還有一個同款道袍的青年人。
王重陽的徒弟……
她從腦子裡搜刮一圈,才發現自己根本不記得有沒有這麼一號年輕帥氣的大叔,又是王重陽的徒弟的。
隻好麵帶看不出來的微笑問:“這位是……”
王重陽:“丘處機。”
丘處機停在楚溪麵前,抱拳行禮:“楚姑娘。”
楚溪覺得自己有點龜裂。
她腦子有種不好的預感,開口問他:“你多大?”
“啊?”丘處機也愣住了。
全場有些冷清。
林間的風吹過來,才有人回過神來。
是被忽略的虞玉清。
她話也沒說,直接就衝著王重陽那個方向過去,有種今天不把陸無雙這個小丫頭給殺掉,她誓不罷休的感覺。
王重陽一代宗師,一手抱著陸無雙,遊刃有餘地躲開了虞玉清的攻勢。
“赤練仙子,你明知徒勞無功。”他搖頭歎息。
“臭道士,與你無關!”
王重陽曾也聽說過她的事跡,想要勸說一番。
可虞玉清經過了楚溪曾經的嘴遁,現在最不想聽的就是舊事重提、站著說話不腰疼,揚手一揮,內力灌掌,直奔著王重陽心門而去。
王重陽發現她不想聽自己說話,隻好按捺下自己想要勸解的話,專心應對。
他抱著已經不怎麼哭泣的陸無雙,隻留出一隻手來對付她,雖然功夫比虞玉清高很多,奈何懷裡有個不能受傷的小朋友,久而久之有些分身乏術。
而就在此時,天空突然出現一道鳥鳴,像是蒼鷹一般,幾個瞬息之間就由遠及近衝過來一隻棕色的大鳥!
“鳥!!”陸無雙此時倒是開心,指著俯衝過來的動物大叫一聲。
楚溪定睛一看,看清是什麼的時候,那隻大鳥已經一爪子抓過虞玉清伸過去的手,尖銳的利爪勾住她小手臂的衣料,透過衣料,又嵌入兩分皮肉,瞬間布料破碎,手臂露出抓痕,血跡流淌。
“嘶!”她悶聲收回手,一手捂住不斷流血的位置,狠狠地看向在天空上盤旋的大鳥。
“雕兄啊……”楚溪輕輕啟唇:“仙子要不還是回去包紮一下吧?”
那大鳥正是一開始在這沼澤初遇的金雕,如今它竟然又是跟著她們回來嘉興。
虞玉清簡直氣死,可是手上的傷口又細又深,皮肉都被雕兄一爪子帶走好幾塊,那感覺比中了一劍或者中毒更難受,傷口火辣辣直衝天靈蓋一般。
“我不會放過你的,楚溪。”
她臨走之前衝著楚溪撂下這句狠話。
楚溪:“什麼?!”
“誒誒誒,彆走那麼快呀你說清楚,憑什麼不放過我呀!”
關我什麼事兒!?
她咬著嘴唇內的肉,有些氣呼呼。
這明明是她自己挑釁,非要殺人,怎麼到頭來這個鍋又要自己背?
“噗嗤……”一旁看全程的丘處機沒忍住。
發出這一聲之後他連忙捂住嘴,低眉順眼沒有說話,把後麵的笑意都給憋了回去。
楚溪眯著眼睛看他一眼,又走過去王重陽麵前,對著他伸手:“前輩可以把雙兒還給我了。”
王重陽瞧著她掌心向上伸過來的手臂,默默把陸無雙遞給她。
“多謝前輩相助。”楚溪欠身道謝,隨即又去看天空依舊盤旋著的雕兄,揚聲道:“謝謝雕兄救了小無雙一命。”
“啊——”雕兄回了她一聲。
王重陽師徒看她和金雕熟悉的模樣,沒忍住,丘處機好奇地問她:“楚姑娘和那個大雕認識?”
“算是吧,有緣罷了。”楚溪非常中肯地回答他。
“楚姑娘,可否聽貧道一言?”王重陽開口詢問。
“前輩請講。”楚溪把陸無雙放到地上牽著,就站在王重陽身前像個乖巧聽話的小學生一樣,等著老師講話。
王重陽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一聲,才斟酌著:“雖不知姑娘怎麼會在此地,又是如何與赤練仙子相遇,但赤練仙子此人江湖有名,姑娘還是應與朋友結伴同行會好一些。”
言下之意就是楚溪一個人帶個孩子很危險,而且她也打不過人家江湖前輩——還是瘋批的那種前輩。
楚溪不是沒有後悔過,剛剛因為雕兄幫忙把虞玉清給打走,已經是僥幸。如果不是王重陽還要看顧著懷裡的陸無雙,怕是不需要雕兄就能把赤練仙子給打跑了,隻是一切都很湊巧。
該說不說她還是很幸運的。
“前輩說的沒錯,晚輩回去就多加練習。”楚溪扯扯唇角,露出一個標準的工業式微笑。
王重陽沒想到之前在自己麵前伶牙俐齒的姑娘,竟然被自己三兩句就說通了,著實讓他有些意外。
不過既然楚溪能聽進去也是好的,畢竟是林朝英的傳人,他也不想看著古墓派銷聲匿跡在終南山。
可他想不到的是,最不想古墓派銷聲匿跡的,就是眼前這個他看著毫無任何上進心的楚溪。
“不知姑娘二人到此是有何事?”畢竟碰上了,王重陽還是要再關心關心。
楚溪也並未隱瞞:“找一味毒草,回去煉暗器。”
她說得像是‘找個野草回去炒菜’一樣自然,聞者二人卻是多少又有些震驚——沒有想到古墓還教這些?!
古墓自然不教這些,楚溪也不多做解釋。
王重陽思索半晌,終於找回來自己的語言能力:“若是沒找到,貧道可先看護小姑娘一陣,待你找到需要的東西,我師徒二人送你們回去。”
楚溪知道他這是看在祖師婆婆的麵子上才如此殷勤,想想也不拒絕,心安理得地把陸無雙丟給王重陽。
剛從生死一線走一遭的小無雙睜著眼睛,就覺得自己已經被轉手很多次,迷迷瞪瞪地。
“姐姐……”你不會又不要我了吧?
十分害怕自己被丟。
“雙兒聽話,去去就回。”她伸手敷衍地默默她的頭頂。
陸無雙沉默不語。
剛剛你也說去去就回!
她又仰頭看向王重陽,眨巴紮把眼睛。
這個好看的叔叔剛剛救了自己,應該不會把自己抱走賣掉吧?漂亮姐姐就不靠譜,這個好看叔叔看起來也不知道靠譜不。
王重陽沒看懂她眼裡的信息,但給了她一個很溫柔和善的笑容,哄著道:“小無雙放心,伯伯保護你,彆怕。”
他溫暖寬厚的大掌輕撫她的頭頂。
“伯伯……”陸無雙順著他的話叫了一聲。
王重陽也應承下來,對她點點頭。
楚溪見這倆人熱火朝天地關係很好的模樣,轉身又進去沼澤裡麵,繼續自己的尋找藥草之旅。
這次沒有多耗費什麼力氣,那東西就在沼澤地最深的地方,
長在一堆雜草那邊,不仔細看著也看不到。在周圍踩著淤泥,楚溪把雜草裡麵的五常散全部摘取,放進自己的布兜裡麵,踩著淤泥又從深處踱步而出。
她從暗處走出來,一身潔白衣裙已經被略顯臟汙的沼澤濕氣、淤泥,從裙?地下一路墨染而上,半截裙子都臟了。
可是在外麵哄著陸無雙的王重陽和丘處機聞聲抬眼看過去,卻隻瞧得見她由暗轉眀,出淤泥而不染的霜雪氣質。
楚溪心中暗自吐槽古代的鞋子不行,又懊悔自己生時沒有學理科,現在隻能穿著容易染上臟汙就廢掉的鞋子,臉上還得習以為常。
“前輩、丘道長,多謝二位幫忙。”她走到那倆人麵前又致謝。
丘處機回過神連忙搖頭擺手:“沒事沒事,楚姑娘客氣了,可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人到青年,因為留有胡子,看起來三十多歲兒女雙全。此刻跟楚溪講話的神態,更似在跟自家女兒講話一樣。
楚溪點點頭:“已經找到了,這就回去。”
聽到回去,陸無雙率先跑過去抱住她的大腿,嚷嚷著回家。
“好好好,這不是要帶你回去嗎?”楚溪伸手抓住她兩條手臂在一起,臉色有些冷漠,嘴裡的話卻顯出一絲無奈。
人類幼崽是真難帶。
**
從沼澤地風塵仆仆回到陸家莊之後,王重陽的到來讓陸展元等人受寵若驚,反而更加確認古墓派是個很好的容身之所,把兩個小姑娘送去古墓派是非常明智的選擇。
畢竟可是與全真教比鄰而居呀!
而王重陽和丘處機師徒二人是單純遊曆至此,沒想到還有這麼一遭,對於陸展元等人的熱情,反倒有些不太適應,因此也沒有多留下。
連飯都沒吃。
李莫愁看著兩位大佬離去的背影:“師妹,你怎麼還碰見重陽真人了?”她在陸家莊看著程英練習紮馬步的功夫,怎麼自家師妹又驚心動魄了?
楚溪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說清楚遭遇,連忙對著她耳語起來,三言兩語就把自己碰見虞玉清、又打不過人家,靠著王重陽和雕兄才把人給趕跑的事情,給講述完畢。
李莫愁聽完十分汗顏。
“師妹,我就說了,你光是練內門功夫和輕功是不行的。”
楚溪覺得委屈:“外門功夫我練了呀!”
“你練了你怎麼還不能在赤練仙子手底下過上三百招?像你剛剛所言,你今天還不如一個月之前。”
楚溪覺得自己被刺了一劍,脊椎骨很痛。
“我不是閉關造暗器了嘛……”她聲音減弱,也知道自己疏於練功。
她呼吸兩下,下定決心:“回去古墓!”
李莫愁:“?”
“明天就回去古墓,我要閉關練功!”
還對王重陽真人光臨陸家莊回味無窮的陸展元夫婦以及陸立鼎:“什麼?”
楚溪正襟:“陸莊主、陸前輩,經過今天一事,那虞玉清傷好之後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即便是又高僧的約定俗成在,可是畢竟不是陸莊主夫婦的孩子,哪怕是孩子……”
她未儘之語不言而喻。
確實,當初那個高僧隻是讓虞玉清放陸展元和何沅君十年安穩,並沒有說還有陸家其他的人,虞玉清這樣的瘋子,能不打破那個約定已經是很給麵子。
經今日一事,陸立鼎也沒有辦法說不讓女兒和外甥女提前去古墓派。
他歎息一聲,略有不舍:“隻是姑娘這決定,未免過於倉促了些。”
確實,忒倉促。
楚溪手握成拳擱在下巴處,淺淺地輕咳一下。
李莫愁連忙接話過去:“陸前輩說的是,師妹今日怕是過於擔心無雙,畢竟小姑娘差點被擄去。就定在兩日後出發吧,師妹的私事也是已經完結,這兩日還得辛苦陸前輩為兩位姑娘準備準備。”
有李莫愁的解圍和方法,氣氛終於緩和,幾人陸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