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族領地·幼崽(1 / 1)

潛入水中時,陸終竟然體會到了一種‘歸家’的釋然與放鬆。

行走在通道裡的時候,彌漫的水汽帶來的不適、冷意,皆是在她一點點被海水包裹時散去,佩戴好頭部的潛水裝備前,陸終最後深吸了一口這令她無比懷念的海水氣息。

這份懷念與‘歸家情愫’不是因為陸終有著與鯨族類似的特質,而是她離開地球時,最後接觸的便是大海,此刻再次回到大海,難免湧起幾分懷念。

海水就像是接引她由地球來到黎星的使者,時隔月餘,她終於再一次麵對這位使者,而對於陸終而言,在黎星的生活仿佛已然過去數年。

不算長的時段卻承載了過多的信息記憶點,難免令她恍惚。

巴勒納:“遊不動了就抓著我。”

陸終打量了一番本體形態的巴勒納,不知這個“抓”該從何下手。

進入水下後,光線逐漸變差,陸終熟練運用起自己的精神力天賦。

陸終正想感歎這個精神力天賦在海底使用比起陸地要更為合適,反饋的信息在大腦中的成像也要更為具體、完整時,她聽到了巴勒納的訊音:

“你對‘形聲’的運用比我想象中的要熟練,但是頻率的變化太多,很容易引起同族的誤會……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人類。”

聽著陸終稍稍帶著些情緒波動的訊音,巴勒納也隻好哄著陸終。

在她看來,陸終是鯨族的可能性很大,雖說有著更多的人類特性,但鯨族對同族的定義並非隻靠一些外在的特征。

巴勒納相對龐大的身軀略顯小巧的眼睛轉了轉,配合著天然的外眼輪廓,總讓陸終感覺巴勒納時常掛著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陸終蹬了幾下水,使自己更加靠近巴勒納,摸了摸對方光滑的表皮,接著遊到巴勒納的頭部突起處,抱著不動了。

“才遊了這麼一會兒就準備‘搭便車’了?”巴勒納的視野受限,看不全趴在她頭頂的陸終的模樣,便撥動水流,示意著陸終。

在水下靠著訊音交流,一鯨一人交談起來倒也流暢,甚至比在陸地上的交流效率更高。

“陸終,出於好意,我還是想提醒你一下,不要將在陸地上說話時的聲調用在訊音的表達上,在訊音裡,那是在不停切換頻率,如果……”巴勒納話未說完就感受到了朝著她與陸終遊來的同族,“如果你不想被誤會的話。”

陸終在巴勒納之後大概五分鐘才感知到了向著她們遊來的鯨群。

那標誌一般的黑白配色,陸終僅僅看了形聲一眼便知曉是虎鯨。

領頭的雌性虎鯨給鯨群傳遞了信息:“巴勒納帶著一隻不會本體化的幼崽朝著17號海域前進,是隻陌生幼崽,很會罵魚,雖然聽不太明白,但是那罵魚的氣勢和我們虎鯨很像,我們加速過去看看,說不定是我們族群丟失的幼崽。”

虎鯨A:“行啊,你們這群廢鯨,遊得真慢,我先走一步了。”

虎鯨B:“我的遊速才是最快的,跟你們行動直接拉低了我的平均遊速水平,廢鯨們!”

在地球時,陸終總聽說虎鯨有個“街溜子”的外號,罵隊友、玩弄獵物、頂飛海豚、扇飛蝠鱝……今天她算是見識到了。

虎鯨A:“聽到了嗎,幼崽說她見識到了,果真是我們族群的幼崽,這麼崇拜我們!”

陸終拍了拍身下的巴勒納。

巴勒納習以為常道:“在海洋之中,訊音比陸地要更難控製,傳遞效果極佳的代價就是有時候不想讓彆鯨知道的內容也會被聽見。”

陸終覺得自己可以短暫地離世一會兒了,這太可怕了。

虎鯨A:“幼崽說她想離世?這可不是什麼好想法,誰給她灌輸的這種想法?弓頭鯨族群什麼時候變得像領航鯨那群慫貨一樣了?”

虎鯨群內開始議論紛紛,虎鯨們訊音的增多終於掩蓋住了陸終還控製不好到底是開“團隊麥”還是“公共麥”的訊音。

“原來是要去1號海域做檢測,那我們也不順路,下次再陪你玩吧,幼崽。”

從虎鯨群的訊音中,陸終聽出來了一種畏懼的情緒,她看了眼巴勒納,將心底的疑問暫且放下。

就算是需要弄清原因,也不能當著當事鯨的麵去議論。

巴勒納以她們倆還需要遊去一號海域為由,總算是擺脫了虎鯨群的吵嚷。

大概遊了兩個海裡,陸終這才開口詢問剛剛那個虎鯨群的事。

“剛剛的那個鯨群首領是歐蕾加,也就是最早提出你可能是族群幼崽的那頭鯨。”巴勒納腰腹與尾部肌肉繃緊,突然變動了遊動的方向,漸漸上浮朝海麵靠近。

陸終四肢並用,將巴勒納的頭部突起抱得更緊。

“我們已經完全離開了人類被允許監測的海陸交接範圍,接下來你會感受到的人類接近於人類信息素、精神力的存在都來自鯨族,你有什麼不想讓那群人類知道的信息,也可以放心大膽地告知我。”

巴勒納似乎看準了陸終一定有著她自己不敢暴露於人前的小秘密。

陸終的答複倒是很自然,並沒有因為巴勒納的話,真就說出點兒什麼關於她自己的秘密,而是繼續詢問著歐蕾加和其族群的相關信息。

巴勒納:“她們不樂意去1號海域是因為越靠近近心海域,鯨族的管理和規劃就越嚴苛,虎鯨他們一直很排斥被管束的生活,所以常年活躍在17號遠心海域。”

“‘心’?”陸終覺得疑惑,近心、遠心的說法一出現,陸終就意識到了這個說法所圍繞的關鍵點就是這個‘心’字。

“我們鯨族的說法叫做‘母親的心臟’,它承載著我們鯨族的傳承,是鯨族的命脈。”明明巴勒納訊音中的每一個字都是鯨族的絕密信息,卻毫不在乎地轉述給陸終。

陸終深感壓力之大,不論是在地球還是黎星,她都相信一點,知道太多絕密信息,不是什麼好事。

陸終在巴勒納上浮到接近海麵的距離後,便不再借巴勒納的力遊動,自行朝海麵遊去。黎星的海洋似乎跟地球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彆,除了這裡的鯨魚在陸地上還有一副人類形態外,陸終甚至可以催眠自己此刻仍舊是在地球的海域之中。

“你應該差不多餓了,要吃魚嗎?”巴勒納的望著身側的陸終,感知著周遭的魚群,“總之遊了這麼久,我已經餓了,你先去睡眠補充氧氣,我去給你弄點魚。”

陸終的潛遊設備隻需要暴露在空氣中,就可以自動收集氧氣,在水下的時候也能夠過濾出海水之中的氧氣,供給設備穿戴者使用,但直接收集空氣中的氧氣比起從海水中收集效率更高。

設備的穿戴者必須像鯨族一樣,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返回水上獲取氧氣,不難想如此匹配鯨族活動軌跡的設備出自哪個種族之手。

一路遊到現在,陸終獲得信息並不少。

她知道鯨族存在無法本體化的幼崽、知道整片海洋被劃分了不同海域,近心海域為鯨族核心,遠心海域則類似灰色地帶,在人類被允許監測,但無權管轄的範圍,也在鯨族監測並管轄卻基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嚴格遵循治理條例監管的範圍。

也知道她剛來到黎星時,從房東嘴裡聽到的“鯨族殺了一名人類”的消息的事發地也是在遠心海域的灰色地帶。

巴勒納與她之前見到的歐蕾加給她的第一印象都很好,單從這方麵,她的確無法想象鯨族殘害人類的情景。

但,曾經與人類交好的蟲族也會食人,這個血淋淋的例子令陸終根本沒辦法相信此時此刻這些鯨族帶給她的好感。

她對巴勒納的信任建立在巴勒納對她的信任的基礎之上,但她是人類,她至少要堅定自己生而為人的基本立場。

重霄是人類、連星是人類、白榆、凱洋……那些與她一同戰鬥過的朋友們都是人類,她作為人類生活了十八年,即便鯨族再怎麼強調她更像鯨族,短時間內也沒辦法動搖陸終對於自己人類種族的認知。

魚群的氣息接近陸終的感知範圍時,她第一反應竟是“被包圍了!”

巴勒納吃了個半飽,她喜歡吃的食物在這片海域不算豐富,她打算留著胃口到了下一號海域繼續吃。因為不確定陸終的喜好,便隨便趕了點兒群遊的魚群到陸終這邊。

她習慣帶著鯨族幼崽覓食,當她把適合幼崽進食食量的魚群趕到陸終這邊時才意識到,這些魚群對於陸終而言,太過龐大了。

龐大到捕食者不像是陸終,倒是有被魚群當作獵物的意思。

陸終被魚群包圍了,她剛剛隻不過是感應到了巴勒納和魚群的接近,再度潛入水中,離水麵也就兩三米的距離,瞬間就被魚群包裹在了球形群遊軌跡中。

“陸終……你不吃嗎?”巴勒納的訊音帶著點兒尷尬,“試試看,雖然人類似乎吃熟食吃得多,但你應該可以接受生食魚,試試吧,你不捕捉它們,它們可是會得寸進尺的。”

陸終的手被魚群啄了幾下,沒什麼不適的感覺,就是情感上確實被挑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