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賽委會……”陸終顫抖著嘴唇吐出的話語聲音小到根本不能夠讓連星與凱洋聽清，“凱洋，直接緊急通訊！”

凱洋的手放在裝著緊急通訊裝置的口袋上，猶豫道：“出了什麼事？”

他還沒忘記土之旗比賽剛開始時使用緊急通訊被扣分的事。

陸終徹底回過了神，看向連星和凱洋的眼神裡竭力壓抑著恐慌，她是隊長，她不能慌，就算慌也不能表現出來。

陸終：“緊急通訊裝置給我，你們快回營地，帶著剩下的人繞出陷阱範圍後，往東南方向逃，記住，是逃！”

連星與凱洋從來沒有見過陸終臉上出現過此刻這樣的神情，準確地說，他們沒有在任何人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情。

是絕望，又像是恐懼到極點的麻木，即便他們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因為陸終的表現，感覺到了懼意。

場外，觀賽間內，自半小時前，轉播屏就出現了故障，他們能夠聽見轉播屏實時傳送回的聲音，但是看不到畫麵。

在羲和上將他們以及鯨族的裁判觀賽區域的房間內，一個小時前就已經有場內選手打來的緊急通訊。

木之旗的隊員發來消息，告知場內有蟲族出現，聲嘶力竭地哭喊令他們不得不去考慮這又一次關於蟲族的通報的真實性。

但場內的監控設備探查反饋的畫麵中，仍舊沒有出現蟲族。

“木之旗的戰術嗎？”重珀分析著，看向麵前的通訊大屏。

大屏裡除了賽場的實時畫麵還有其他幾個評委的實時錄像。

“不像戰術，我建議進行場內搜索，不要依賴監控設備的畫麵反饋，如果記載沒有錯誤，有部分蟲族的確擁有不被儀器所探測的能力。”

羲和上將的話遭到了另一位上將的反駁。

“羲和，你知道這一次的試煉賽的意義和價值嗎？進行場內搜索就代表不得不終止這次的試煉賽。”

羲和看著到目前為止未發一言的鯨族，繼續說道：“到目前為止，隻有火之旗的積分足夠兌換一台最次的機甲，假設真有蟲族，恐怕那台最次的機甲也護不住他們。”

“好吧，如你所言，假設真有蟲族，你為何如此篤定蟲族一定會對他們發起攻擊？人類過去與蟲族交好，會主動攻擊……不可信吧？”

羲和猛然站起，雙手撐在桌上，身體前傾，盯著大屏中一直在反駁、質疑著自己的那個上將，一字一句道：“承衡！對死亡的恐懼和對見到舊友的欣喜，你，分不清嗎！”

“好了，我的兩位朋友，每一屆試煉賽都或多或少有犧牲，賽前的協議他們也都是自願簽署的，這一點相信大家都很清楚。”重珀開口阻止了兩位上將爆發出更激烈的爭吵。

重珀作為上校，這樣稱呼羲和與承衡存在些身份上的不對等，但是在這個身份的價值之前，更被看重的是實力。

重珀有這個實力就沒有人去管他這般的稱呼。

重珀看了眼鯨族的幾位，見他們仍舊沒有參與到這次事件的討論之中的意圖，也摸不清對方的態度。

良久，一名類人形態最不接近人類的鯨族開了口：“把轉播畫麵換掉，放幾個軍校生進去查看情況。”

這似乎是此時最合理的安排，雖說用假畫麵欺瞞了觀眾，但是卻不會影響今年這屆試煉賽的意義和背後價值，同時還能調查到場內是否出現了蟲族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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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上，陸終不想在用精神力天賦去‘看’蟲族怎樣吃掉的一個人類，但理智上她必須看，她必須快速尋找這隻蟲族的弱點，快速尋找它的周邊還有沒有活人。

她自然可以與連星、凱洋他們一同逃走，甚至比他們的速度更快，但陸終做不到，她做不到放棄生死未卜的堯光，也做不到由連星、凱洋替她收尾，甚至是讓他倆成為吸引蟲族的誘餌。

她是隊長。

前方是隊友，後方也是，他們都是陸終來到黎星後，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與黎星建立歸屬感的存在。

血腥氣濃厚得幾乎快要成為實質，如同液體一般嗆入鼻腔，使人窒息，這絕對不是一個人會有的出血量。

想必，不止一個人喪命於這隻蟲族之口。

那麼，失聯的堯光呢？他還活著嗎？

陸終沒有任何關於蟲族的記憶裡有提及過蟲族會食人這一條，蟲族應當是友善的盟友，會與人類一同抗擊係外生命體、積極參與基因融合計劃、協助人類開發體能與精神力極限的存在。

食人，簡直匪夷所思。

陸終終於撥通了緊急通訊，不等對麵詢問，陸終壓低聲音說道：“實時坐標已發送，出現蟲族，正在……滋啦”

通訊中斷，陸終顫抖著將通訊裝置從嘴邊移開時，才發現，並不是信號不好原因導致的通訊中斷，而是，緊急通訊裝置被毀壞了，就在她準備說出第三句話的那一刻。

鋒利的不知道屬於手臂還是大腿或是其他部位的骨頭碎片，如同子彈一般射出，穿透了陸終拿著通訊裝置的手掌，釘在了通訊裝置上。

陸終沒有感覺到手掌傳來的絲毫疼痛，她隻覺得渾身發冷。

蟲族發現她了。

跑！

快一點！再快些！更快些！

這時陸終才徹徹底底感受到訓練的時候，那些軍校生的督促那般急促的真實意義。

在真正涉及生死的戰鬥中，慢，是致命的因素。

陸終不會知道她此刻的移動速度比任何一次測試裡都要快得多，她隻知道自己與蟲族之間的距離正在不斷縮短。

這隻長著無數條長短不一、粗細不均的腿的蟲族，比隻有兩條腿的她要快得多。

“趴下！”

誰在說話？

高度緊張之中，陸終分辨不出這人是誰，也來不及執行趴下的命令，她隻感受到了一股似要刺穿她脊柱的力量。

這時，陸終腦子裡隻剩下一個信息，如果必死無疑，她必須在意識完全喪失前警告她的同伴、警告人類，蟲族現世，以人族為食的消息。

精神力幾乎被全數調動、抽空。

大腦顫抖是什麼感覺，陸終這一次體會到了。

與搜查小隊進入試煉賽場地的重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腦子似乎多出了一段鬼哭狼嚎不似精神正常的人類會發出的聲音。

緊接著就是刺目的強光。

鯨族出手了，鯨族的鳴叫聲覆蓋了重霄腦海裡出現的鬼哭狼嚎。

“將你們的同伴帶出去，傷情主要集中在脊柱，及時治療應該不會影響行動。”類人形態的鯨族說著，將陸終平穩放在了地麵。

“謝謝您。”重霄低頭俯身，以表達對鯨族的尊敬。

搜查小隊連忙將陸終轉移，送往福切爾軍校的附屬醫院，重霄看著鯨族離開，直到身影徹底消失，這才轉身跟上搜查小隊。

陸終醒了，目光所及之處一片雪白。

儀器的嘀嘀作響聲以及身上粘著的各種儀器貼片讓她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抵達天堂。

不出意外，這是在醫院了，黎星的醫院。

空氣裡除了消毒水的味道還有她熟悉的信息素氣息，她又是一隻叢林野猴了。

“醒了？想吃點東西嗎？”重霄還是了解陸終，自從陸終入院後，他就在陸終病床旁的置物櫃上堆滿了食物。

陸終：“……有香蕉嗎？”

重霄放下資料，站起身，也不嫌麻煩，從置物架上的果籃裡找到香蕉，正準備剝皮，就看見陸終死死盯著那根香蕉。

“怎麼了？”重霄不解，這香蕉很新鮮，是中心城區鮮果供應商直接送來的醫院。

陸終想起來了，她想起了蟲族食人的一幕幕。

“我需要告知羲和上將蟲族食人的消息！”陸終不可置信地看著攔下的自己的重霄，眼中的血絲幾乎要爆出。

“蟲族不可能食人。”重霄感受到自己按在陸終肩頭的手下的肌肉的繃緊，知道陸終此刻心情的起伏之大。“……至少，這個消息，不能由你說。”

“我親眼看見，它一點點分割、一點點吃下去，剝掉被它吃掉的人的防護作戰服就像剝開一根香蕉那麼簡單……”

陸終看著重霄手裡剛剝了一瓣皮的香蕉，胃裡又是一陣翻湧。

重霄將香蕉扔進了清潔機器人清潔箱。

擦了擦手，重霄將剛剛正在看的資料放在了陸終身前。

“沒有人會同時擁有兩種精神力天賦，更不會有人類擁有的精神力天賦這般接近鯨族，你如何在那麼遠的距離清晰地看到蟲族捕食的場景，在當時還是極夜的情況下？又是如何在最後發出的傳訊？”

重霄看著陸終的情緒漸漸平複，繼續說道：“更何況，最後傳訊的那個信息，試煉賽場地中的所有人，包括評委間的羲和上將、鯨族他們，都接收到了，直接從腦子裡接收到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陸終盯著資料上的內容，沒有回應重霄。

重霄坐回了陸終床邊的座位上：“我知道那是你的精神力天賦，但他們不一定知道，親眼見到蟲族食人的除了被吃掉的那幾人，隻有你，你現在去告知蟲族食人的消息，就是在曝光那個傳訊的人是你。”

陸終感覺眼前的資料上密密麻麻的字如同小蟲一般蠕動，她盯著那些紙張半天，愣是一句話也沒看進去。

陸終：“我之前對連星用過這個能力，她能聽出來是我，上將他們應該已經知道是我了吧？”

重霄想起陸終傳訊時那鬼哭狼嚎一般根本聽不出男女、年齡的音色，讓陸終大可放心，“他們不僅判斷不出來是誰，說不定還以為傳訊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那你呢？既然是那麼難以辨彆的聲音……你又是如何知道那是我？”

重霄的答案就在嘴邊，但不願說出口。

陸終的信息素以及精神力都很特殊，特殊到他總能夠在各種複雜的情境之下，第一時間就能確定，那是陸終。

重霄也不知道為何陸終會擁有這個特殊性，或許對陸終的了解更深入一些，他會有答案。

“研究所總能創造出實用的設備。”重霄耳朵微微發燙，借口是什麼不重要，目的達成就好，“出院後來研究所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