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林婉便回了林府。
她知曉母親的心性,想她必會憂心,這才特意回府來安慰一番。
昨晚她也將自己的擔憂訴說給了蔣棋聽,蔣棋同樣認為此事無需放在心上。在他一整晚的勸說下,林婉也漸漸放寬了心。
與此同時,宮裡的人可就沒那麼好過了。
昨晚朔康帝一直留在永寧宮陪著秦昭儀,直至早朝前,才離開。
待朔康帝走後,秦昭儀也沒再休息,由著丫鬟為她梳妝。
她身邊的丫鬟綠衣從前就是她的貼身丫鬟,她進宮後便也一同帶進了宮。
綠衣幫她梳著頭發,話語間還有些心有餘悸,“娘娘未免也太冒險了些,還好小皇子無事,萬一那麝香……”
她沒將話繼續說下去,秦昭儀自然明白她的顧慮,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輕輕笑了一聲,悠悠道:“本宮心中自有定斷。”說著,又將手輕輕撫上自己的小腹,“本宮的皇兒爭氣,自然會為她的母妃的出一口氣。”
“那是自然。”綠衣在一旁附和,“待小皇子降生後,皇上定會愈加愛戴娘娘,那時娘娘在這後宮裡的位置,就再也不是隨便一個嬪妃都能撼動的了。”
聽她這麼說,秦昭儀忽的靜了下來,她捋著胸前的一綹頭發,“可若我腹中的不是小皇子,是個小公主呢?”
綠衣啞然,似在秦昭儀確認有孕後,她們主仆二人一直就默認腹中的定是男嬰。
可萬一,不是呢……
有此猜測後,綠衣心中瞬間有些忐忑,斂了斂神後,她扯著唇角笑起來,“奴婢覺得哪怕是小公主也是極好的,娘娘想想,所有皇子公主中,年歲最小的十六公主也已有四歲多了,這宮裡頭啊,已有四年多沒有過降生過公主皇子了,如今皇上又極為重視娘娘這一胎,想必不論是小皇子還是小公主,都會是皇上的心尖寵。”
秦昭儀一直默默聽著,好半晌才點點頭,“也是這麼個理。”
見她沒有彆的反應,綠衣才鬆了口氣,她轉移話題,繼續道:“皇後娘娘也是太小瞧咱們了,麝香在這後宮裡早就是人儘皆知的醃臢物了,竟還妄圖以它來害娘娘小產,著實可笑了些。”
秦昭儀不讚同她的話,“這的確是我們之前想錯了,昨日本宮注意了皇後的反應,的確不像是知我有孕的樣子。”想到皇後今日惶恐的模樣,秦昭儀隻覺解氣,“本宮猜她大概就是看皇上這段時日總愛來永寧宮,便想到用麝香來防止本宮有孕,隻是皇後娘娘啊,終究是晚了一步。”
“娘娘認為,皇上會如何處置皇後娘娘呢?”
秦昭儀聞言嗤笑一聲,處置皇後?哪是那麼容易的事。
她歎了口氣,“大抵就是罰禁足吧,皇後畢竟是一國之母,眼下北祁和雲黎都會來人,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處置皇後,豈不是要遭彆國笑話。更何況,此事也並未真正造成嚴重的後果。”
綠衣有些憤憤不平,“那娘娘這回豈不是白受苦了!”
“倒也不是。”秦昭儀輕笑一聲,“哪怕皇後娘娘最終全身而退,那她與皇上也算是徹底離了心,加上那個不中用的太子,想必從今往後,咱們的皇後娘娘再也掀不起風浪了。”
提到太子這人,秦昭儀更是不屑,嫡子又不如,還不是個扶不起的阿鬥。往後太子之位,定是要讓出來的,隻是接下去會由誰來坐,這就不好說了。
瞧她垂眸思索,綠衣問:“娘娘在想什麼?”
“本宮在想……今後我該投靠誰?”
“投靠?”綠衣不解, “娘娘有皇上撐腰,何需投靠他人?”
秦昭儀輕笑著搖頭,“你啊,真是天真。本宮問你,你覺得依皇上現在的身體狀況,還能在這皇位上坐多久?”
綠衣瞬時大驚,怯怯道:“奴婢不敢妄言。”
秦昭儀不顧她的反應,繼續說著:“皇上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江山易主,是遲早的事了,真到了那個時候,朝局動蕩,後宮定也是一團亂。”
綠衣聞言瞪大了眼睛,“娘娘是想,投靠某位皇子?”
“現在說投靠還太早了些。”秦昭儀轉頭又看綠衣,有些認真問道:“你覺得,哪位皇子是最有可能登上儲君之位的?”
綠衣認真思索了片刻,答道:“奴婢認為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及七皇子都是有可能的。奴婢知曉的不多,卻也時常能聽聞這四位皇子的傳言,好似都是文武雙全的主。”
“不錯,這四位皇子的確都要比太子好上太多了,不過……”
秦昭儀頓了頓,繼續道:“本宮倒是認為,最後的贏家,應是在三皇子和五皇子中的。”
“三皇子?”綠衣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三皇子向來不聞朝政,娘娘怎會想到三皇子呢?”
不聞朝政?
秦昭儀稍比魏楚寅長幾歲,她想起自己剛入宮的時候,魏楚寅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那時的他便會在兄弟辦砸事後默默站出來幫著解圍,順便再以他自己的方式,將那事完美解決。
會如此做事之人,城府又怎麼淺呢?
秦昭儀沒忍住笑了,三皇子可不就是翻版的她自己嘛,默默蟄伏,隻等最後一擊。
而那另外幾位……
二皇子野心太過明顯,皇上定也有所察覺,四皇子與七皇子乃一母同胞的兄弟,兩人的母妃是已逝的容貴妃,兄弟倆感情極好,卻都偏向武將,論頭腦定是鬥不過另外幾位的。
唯獨還剩五皇子,秦昭儀實在拿不準。
魏楚熠在宮裡口碑極好,哪怕是太監宮女,都知曉五皇子從不苛待下人。他不會過分隱藏,更不會急於展現,似乎他手中的每一件事,都是因他自身能力出眾,皇上才交予他的。
更何況他的母妃淑妃,還是擁有北祁皇室血脈的郡主,他的身份地位,確實高於彆的皇子。
可不知為何,秦昭儀就是莫名相信三皇子,他們說到底就是一類人,她了解這樣的人,更懂得這種人的心思。
“本宮就賭三皇子了。”
另一頭,朔康帝下朝後,便去了皇後的鐘粹宮。
皇後似是知曉皇上會來,早早就等著了,那副憔悴的模樣,像極了整夜未眠。
麵對朔康帝的質問,她依舊是昨夜的那番說辭,拒不承認。
朔康帝儘管氣急,卻也如秦昭儀說的那般,絕無可能在如此重要的節骨眼上,做出廢後之事。
皇後最終受到的處置,也如秦昭儀預料的彆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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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北祁使臣的車馬如約出現在定京街頭。
百姓們知曉這是北祁來的人,一個個都好奇地來街道邊觀望。
那日林妱和林襄正巧在家中鋪麵,是眼看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從眼前過去的。
瞧她們看向外頭,柳玫放下手中的東西,也走上前來,咂舌道:“這北祁來我朝還真是聲勢浩大啊。”
聽到這句怪聲怪氣的話語,林妱不自覺笑了。
自她記事起,便知柳玫不喜北祁人,北祁也有些會來南晉做生意的人,這些人中,凡是林家接觸過的,各個都傲慢無禮且毫無信譽的。
林襄卻未聽出柳玫話中的含義,隻以為大伯母是驚歎,還跟著附和,“是呀,還真是跟來了不少人呢。”
沈玉娥雖不及柳玫懂生意經,可嫁入林家多年,也已是個能夠獨當一麵的老板了。
她有事也會獨自接觸北祁人,自然知曉柳玫話中的意思,此時聽到林襄的話,實在是沒忍住搖了搖頭,她啊,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沒心眼的女兒呢。
待北祁的隊伍徹底離開後,林婉踏入了鋪麵。
看到她後,林襄高高興興地朝她跑去,“姐姐今日怎麼來啦?”
林婉睨她一眼,“這是不想我來?”
“不敢不敢。”林襄忙擺動雙手,隨即又是一笑,“我巴不得姐姐日日回來呢。”
這回輪到沈玉娥瞪她了,“臭丫頭,哪能讓你姐姐日日回來,這要是讓外人知曉,像什麼話。”
林襄吐了吐舌頭,沒再說話。
林妱自林婉進門後,便一直觀察著她。
自嫁日蔣府後,她每回見到林婉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看來蔣棋是真的待她極好的。
瞧著她比出嫁前愈發紅潤的臉色,林妱忍不住打趣:“二姐姐怎麼嫁人後,臉色愈發紅潤了,想必二姐夫定是把姐姐照顧得十分周到了。”
“是啊是啊。”林襄圍著林婉轉了一圈,結束後還不忘評價,“我怎麼感覺姐姐比從前還豐腴了些呢。”
聽到這,林婉臉頰不受控的更紅了。
柳玫以為她是害羞了,作為過來人她也是知曉的,女子嫁人後,多半都是會豐腴些的,正打算出聲訓林妱和林襄,讓她們彆拿姐姐取笑。
隻是沒想到,林婉比她更快開了口。
她臉上泛著一抹嫣紅,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我今日回來,主要是有兩件喜事想與娘大伯母和二位妹妹分享。”
瞧著她這副嬌羞的姿態,兩位過來人似乎都猜到了。
兩人對視一眼後,柳玫試探著開口:“婉婉可是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