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已經是秋天，窗外老樹樹葉枯黃，在瑟瑟秋風的摧殘下破敗凋零。

穆瑤看著化妝鏡中盛裝的新娘，一陣陣不真實感讓她覺得頭暈目眩。

幾個月前的爭執依舊曆曆在目，穆瀅的事情圈子裡人儘皆知，一度愈演愈烈，短時間內根本不能平息。

在這種情況下，原家必不可能讓原野和穆瀅結婚，而原氏的收購案和穆氏的股市動蕩，都不能再等下去了。

穆家終於想起了她這個小女兒，這是兩家人唯一的選擇。

“這套珠寶很襯你。”化妝師笑眯眯地對穆瑤說。

無論是頭上的冠冕，還是脖子上的項鏈，都價值千萬。

她的長相雖然偏清冷，但氣場也夠足，撐得起這珠光寶氣。

由於二位新人的職業特殊，這次婚禮的隱秘性極高，地點在原家的一處莊園。

雖然隻邀請了兩家關係極好的親朋好友，賓客不算很多，可排場卻一點都沒有落下。

穆瀅把化妝間的人都請了出去，穆瑤知道她有話對自己說。

“雖然誰也沒想到會成這樣，但好在殊途同歸，我也會履行我的承諾，你就放心吧。”

自從出事後，她第二天就被父親調到了國外的分公司，昨天才匆匆回國參加婚禮，妝容也壓不住疲憊的臉色。

穆瑤問：“值得嗎？”

雖然這很明顯是原家和穆家競爭對手的爆料，目的就是為了破環兩家聯姻，但穆瀅卻絲毫沒反擊，這根本不像她的處事風格。

“什麼值不值？”穆瀅挑了挑有些英氣的眉，“還不是看你太沒用。”

雖然她沒有直接回答，但穆瑤已經知道了她的答案，喃喃道：“瘋子……”

穆瀅的語氣中帶著絲顯而易見的興奮：“比起你還是遜色些，還想把原野耍得團團轉。”

穆瑤搖了搖頭，但也不欲多說：“是你把他想得太簡單。”

她走到窗前，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賓客入場，從遠處走來一個有些發福的中年男子，她愣了下：“這不是我們高中的數學老師嗎？”

“也是原野的老師。”

見穆瑤一臉茫然，穆瀅調侃道：“你該不會不知道原野也是京西中學畢業的吧？嘖……你是想和他當熟悉的陌生人嗎？”

京西中學是全國最好的中學之一，很多名人都是校友，風雲人物早已見怪不怪，她是真不知道原野是她的學長。

工作人員敲門提示穆瑤時間快到了。

離開前，穆瀅看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小心點，彆玩脫了。”

被父親牽上那條被鮮花鋪就的路，看著儘頭的原野，穆瑤有些恍惚。

本以為可以一直堅強的心臟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對未來的恐懼感爭先恐後地湧了進來。

但很快，她又將這些無用的情緒都壓了下去。

對於每一個當下而言，從來都沒有所謂最正確的決定。

未來無論是鮮花遍地，還是荊棘密布，她都會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由於成長環境，穆瑤從小對愛情和婚姻沒有太多的期待。

在大學時她兼職當過婚慶攝影師，參加過許許多多的婚禮，從來沒幻想過自己的婚禮，更沒想過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原野本身就是衣架子，一身定製的西裝更襯出他的矜貴。

其實自從上次分彆後，穆瑤再沒見過他，就連訂婚宴他也沒來，如若不是剛才站在窗前看見了他的身影，她還以為他要缺席自己的婚禮。

隻是上周原野寄來了幾份文件，除了關於財產的常規文件，還有一份協議婚姻的文件，白紙黑字地表明了他們的婚姻的存續時間隻有一年。

明明自始至終都是她的蓄意利用，可隨著兩人距離的拉近，穆瑤突然很害怕從原野的眼中看到失望或者厭惡的神色。

還好……

隻是淡漠，是對家族的妥協，可能還有對這段婚姻的不抱期待。

“你願意和她攜手同度餘生嗎？愛她、忠誠於她，無論貧窮，或者富貴，直至死亡。”

按部就班的婚禮流程，司儀剛說完誓詞，笑眯眯地看著這對新人。

原野卻不按套路出牌，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直接拿起了戒指，戴在穆瑤的手上。

扶著穆瑤的後頸，用隻有他們倆能夠聽到的聲音，他說道：“我不在乎你究竟想做什麼，但你隻要不貪心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我們就能相安無事。”

同樣，穆瑤將男戒戴到他的手上，攀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笑道：“好啊，那你彆對我動心。”

看著他們倆，司儀的冷汗都要掉下來，連忙打圓場：“看來這對新人有點害羞，說悄悄話不讓大家聽呢。”

許是又怕他們作妖，在兩家家長的授意下，司儀把能簡化的流程都簡化了。

儘管這樣，原野還是沒留下來敬酒，接著工作的借口離開了莊園，隻留下一堆麵麵相覷的賓客。

原家和穆家長輩的臉色都不太好，好在到場的人個個都是人精，這種豪門之間的聯姻又能有幾分真心呢？都是利益交換罷了。

隻是有的人做足表麵功夫，而原野是裝都懶得裝。

現場的氛圍很快就重新活躍起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把婚席當成了朋友聚會。

新郎都走了，讓新娘一個人留在婚宴上也不像話，原家人派司機把穆瑤送了回去。

原家在西山送了他們一套彆墅，但穆瑤還是把市中心的那套大平層選做了婚房，之前腳傷時來過，這回也算是輕車熟路。

房子裡到處可見喜慶的裝飾，怎麼看都覺得諷刺。

早上四點起來化妝實在是太折磨人，穆瑤卸妝洗澡之後倒頭就睡。

*

“媽媽媽媽。”小穆瑤從衣櫃裡拖出來一條潔白的裙子，裙擺是好幾層蓬鬆的紗，手工縫製的流蘇和碎鑽，彰顯出製作者的用心。

小小的她抱著裙子，隻露出來一個小腦袋，裙擺幾乎都拖在了地上。

“這條裙子好漂亮啊。”

母親有一雙巧手，她的衣服都是母親親手做的，她從小就愛翻母親的衣櫃，喜歡從裡麵找漂亮的裙子。

母親寵她，她不但不會受到責罰，還會被抱在懷裡，聽媽媽講衣服的設計理念。

這是這次卻和以往不一樣。

實際上，母親這段時間都和之前不一樣了。

曾經的她開朗樂觀，總是抱著穆瑤，給她唱歌講故事，可最近她越來越不愛笑了。

還經常坐在窗前發呆，控製不住地流出眼淚。

見到穆瑤手中的衣服，她原本有些呆滯的眼神瞬間變得淩厲，發瘋一般從抽屜裡拿出剪刀，朝那條傾注了她無數心血的婚紗剪下去。

她的雙眼通紅，毫無章法的撕碎和毀壞把穆瑤嚇了一跳。

小女孩呆立在一旁，直到尖銳的剪刀紮進母親的雙手，淋漓的鮮血讓她瞬間清醒過來。

撲上去，用力摁住母親的手，求她不要再這樣了。

被噩夢驚醒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房間裡的窗簾沒有拉上，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

穆瑤緩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高檔小區的房子隔音效果極好，她沉在黑暗中，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穆瑤用手背貼了貼額頭，潮濕一片，冷汗浸濕了她的睡衣，貼在後背黏膩難受。

她掀開被子，拉開衣櫃，為了布置他們的新房，就連客房裡的睡袍和睡裙也是紅色的，穆瑤隨手拿了一件。

她把客廳和餐廳的燈全部打開，給自己煎了一塊牛排，從酒櫃裡拿了一瓶度數不低的酒。

這套房子本就家具不多，缺少人氣更顯空曠，穆瑤打開電視機，隨便調了一部晚間肥皂劇，傳出的熱熱鬨鬨的聲音似乎讓周身的孤獨感也減弱了。

她拿出手機隨意翻看，都已經這麼晚了，在#原野結婚#這個詞條後麵跟著的依舊是深紅色的“爆”。

今天一早就有知情人士爆料影帝原野今日婚禮，記者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原野公司的工作人員求證，對方直接給了肯定的回答。

明確又大方。

網絡上瞬間炸開了鍋。

原野一直以來都是眾人的焦點，除了他在影視圈的成就以外，他和娛樂圈那些向資本低頭的人不同，他本身就是資本。

拋開原家這個後盾不談，他還創辦了一家影視公司，近幾年發展勢頭很猛，上市在望。

當年原董是靠著實業白手起家，很多人都覺得他今後的發展未必不能超越老爺子。

儘管工作室已經認證了，但全網找不出一張婚禮圖，甚至連婚禮場地都沒有人知道。

廣場上很熱鬨，穆瑤隨意翻看著。

【輕輕地，我心碎了……】

【怎麼說呢，原本我以為雖然我不能擁有他，但也沒人可以得到他，事實證明，我錯了。】

【其實還好，他已經二十九歲了，確實到年齡了。大大方方承認就很好，不過他也確實是靠實力吃飯，獻上來自路人粉的祝福。】

【好家夥，他出道以來一直零緋聞，沒想到第一次看到他感情生活的報道竟然是結婚，好恍惚啊。】

廣場上有一條消息被頂得很高。

【婚禮上的工作人員都簽了保密協議的，而且婚禮開始後工作人員不進內場，遠遠地看了眼新娘…超美（這個應該可以說……】

祝福的居多，畢竟原野這些年雖然名聲在外，但很少因為作品之外的消息被人關注，烏七八糟的事情更是沒有。

手機上有很多條未讀消息，大家都在和她八卦這件事，但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場婚禮的另一位主角是她。

佟倩：【這小子原來是在準備婚禮？？？怪不得之前想要約你們吃答謝飯，他說他沒時間。】

穆瑤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覺。

明明目的都已經達到了，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可卻一點都不輕鬆。

這段關係發展至今，讓她覺得非常疲憊的迷茫。

酒意漸濃，穆瑤將額頭貼在冰涼的酒瓶上，婚禮上聽到的各種聲音，又在她的耳邊叫囂。

“就是這個私生女，她媽媽原來是穆家的傭人，勾引了穆總，之後被趕出了家門。”

“有其母必有其女，聽說她之前就和原野接觸上了，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

對於類似的言論，她從小到大都在聽，明明以為自己不在乎了，但還是覺得心臟一陣陣發緊。

穆瑤從沙發上滑下來，盤腿坐在地毯上。

空虛感和孤獨感將她吞噬。

烈酒入喉，灼著她的食道，熱氣在體內升騰。

原野一開門就聞到了濃烈的酒味，看見穆瑤，愣了一下：“你怎麼會在這裡？沒回西……”

“這裡是婚房，我不在這裡在哪裡？”穆瑤笑了兩聲，“難不成還要待在婚禮現場像狗一樣等著你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