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淑妃眼中,她不過是伶人之女,哪裡配得上她的侄子,謝雲訣垂下了眼睫,沒吭聲。
果真,下一刻,就聽淑妃道:“皇後快彆打趣他倆了,櫻櫻一直將飛然看作親兄長,飛然也將她當妹妹一般疼寵,至於櫻櫻的婚事,隻怕我做不得主,屆時還得看皇上的意思。”
顧飛然每次入宮,一雙眸都好似黏在謝雲訣身上,任誰都能瞧出他對謝雲訣情根深種,皇後沒料到淑妃會矢口否認,一時有些猜不透她意欲何為。
她身為一國之母,問出那般話已是不妥,斷沒再追問的道理,隻笑了笑,“是本宮誤會了,櫻櫻才情出眾,相貌也絕佳,想必皇上定會為她擇一門好婚事。”
太後淡淡瞥了皇後一眼,總覺得剛剛的她有失身份,隔在平日,她又哪會操這個閒心,不待深想,就聽見了太子的請安聲。
太子身姿挺拔,心誌堅定,幾位皇子唯有他的性情,與先帝最像。
為了從根源上,杜絕奪嫡之亂,先帝根本沒給其他嬪妃開枝散葉的機會,他膝下兩子兩女,皆是太後所出。
曆朝曆代,有此選擇的帝王寥寥無幾,太後幾乎是躺贏,和先帝的感情也甚篤,愛屋及烏,她最疼的便是太子,此刻眸中的笑都真切了一分,“都免禮吧,太子也坐,宮女呢,再添幾把椅子。”
殿內烏泱泱的滿是人,都快坐不下了,謝雲玥也來了,她鬨出的那場笑話已不脛而走,最近她都躲著人,每次一下學,都是第一個離開,若非不好缺席,今兒一準兒躲宮裡不出來,她垂著腦袋,站在角落,壓根不敢冒頭。
就算她不來,室內同樣熱熱鬨鬨的,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挖空心思說著討巧的話。
太後最不喜這個調調,一對比,還是太子和櫻櫻更襯她的心,沒一會兒太後便失了耐心,開始攆人,“成了,都回吧,人多,就不留你們用早膳了。”
謝雲訣隨著淑妃等人站了起來,有幾個妃嬪卻磨磨蹭蹭的,擺明了想多賴會兒,原因無他,以往初一就算再忙,皇上也會過來一趟,今個兒許是有事耽誤了,還沒來。
皇上甚少去後宮,她們也就趁著給太後請安時,方能見見人。
皇後淡淡掃了眾人一眼,目光落在了麗嬪身上,她動作最磨蹭,“麗嬪這是怎了?身體不適?”
麗嬪心中一慌,忙站了起來,她若敢說身體不適,皇後就敢讓人撤掉她侍寢的木牌,雖說被皇上翻牌子的幾率極小,麗嬪也不敢賭。
謝雲訣並未多瞧,跟在眾人身後,走出了慈寧宮,太陽已經徐徐升起,縷縷金光透過梅枝,灑在人身上,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謝雲訣剛下完台階,就聽見身側傳來一聲溫和的聲音,“四皇妹,你和方小姐,是想上午練習騎馬,還是下午?你們定好時間,派人給我說一聲就行。”
謝時熠也聽見了兩人的對話,腳步不由一頓,望著謝雲訣的目光,不自覺添了一絲冷意,不找他,反而找彆人?
她和二皇兄何時這般相熟?
謝雲訣正懊惱著,並未察覺到他的目光,她拍了一下腦袋,靦腆道:“瞧我,最近忙暈了頭,連時間都忘記和你說了,下午我要出宮一趟,沒時間,咱們就上午練吧,二皇兄先回去用個早膳,等阿凝到了,我們直接去校場,等會兒校場見。”
“成,那就校場見。”
貴妃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也好奇地看了過來,她尚未開口,淑妃先說了話,“剛從馬上摔下來,怎地又練習騎馬?姑娘家家的,又無需上戰場,練好了也沒甚用,學它作甚?”
這些年,淑妃和貴妃背地裡沒少鬥法,淑妃借了謝雲訣的勢,還算受寵,可惜膝下無子,沒能爬到貴妃的位子,反倒被壓了一頭。
她看貴妃不順眼,也並不希望謝雲訣私下和二皇子親近。
謝雲訣已經不想當她的提線木偶,怕眾目睽睽之下,自己公然反駁,會惹得淑妃不喜。
她眨眨眼,笑道:“母妃從小就教導我,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我總不能因懼怕,就不學。等我學好了,今年秋獵時,說不得也能跟著父皇下場。”
最後一句打動了淑妃,嘉盛帝喜歡狩獵,每年秋季都要去獵場,往年謝雲訣年齡尚小,並未參與狩獵,她若真能學好,說不得更得聖上喜愛。
她沒再多言,隻叮囑一句,“莫要再摔了。”
謝雲訣彎了彎眸,“您且放心。”
和眾人道完彆,謝雲訣先回了自己的宮殿,剛進院子,星辰便迎了出來,笑道:“主子回來的正好,奴婢剛將膳食拎回來,現在就給您擺上吧?”
拎膳食這些活,其實本不屬於她,奈何她愛表現,總想方設法地往謝雲訣跟前湊,也沒少給淑妃打小報告。
謝雲訣瞥她一眼,道:“擺吧。”
用膳時,她讓宮女都退了下去,包括星月,反倒將星禾留了下來,星禾也是淑妃的人,一個她,一個星辰,在淑妃跟前最得臉。
韶華殿還有幾個宮女是淑妃的人,她們幾人看謝雲訣年齡漸長,逐漸有了自己的威嚴,都留了個心眼,不會什麼都告訴淑妃,這十來日,經過星月的敲打,一個比一個老實。
星禾和星辰則不然,她們自認比星月年長,背後又有淑妃撐腰,壓根沒將星月放在眼中,之前謝雲訣重用星月時,她們都不服管。
何況現在。
見謝雲訣用膳時,又留了星禾,星辰暗暗咬唇,她不敢多言,恭敬地退了下去。
謝雲訣將她的神情收入眼底,隱晦地給星月使了個眼色,讓她按計劃行事。
星月也一臉不忿地退了下去,遠離殿堂後,她才不服地說了一句,“真不知星禾做了什麼,竟讓主子如此看重。”
這幾天,每次用膳謝雲訣隻留了星禾。
星辰也有些不快,她咬了咬唇,神情晦澀難明。
謝雲訣惦記作畫的事,用完早膳,讓星禾進去研的墨,這下星辰更坐不住了,踮起腳尖往裡看了眼,自打謝雲訣醒來後,她還沒讓宮女和內侍進過書房,星禾可是頭一份,也不知這小賤蹄子,怎麼討了公主的歡心。
謝雲訣隻讓星禾研的墨,她研墨時,謝雲訣翻開書籍看了看,待星禾退下後,她才掏出畫筆。
星禾出來時,星辰和星月正伸著脖頸往裡瞧,她不自覺挺直了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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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十來日的筆耕不輟,謝雲訣已經畫了三十來頁,剛畫完一張,院中就傳來了腳步聲。
是方凝來了。
謝雲訣讓方凝進了屋,方凝好奇地湊過去看了幾眼,每一幅都畫得惟妙惟肖,她忍不住誇了一句,“你畫得也太好了!”
謝雲訣從四歲開始學習畫畫,至今已學了十年,每日至少練習一個時辰,全是汗水換來的,若沒長進,以淑妃的脾氣,不定怎麼罰她。
謝雲訣瞟她一眼,“你若得閒,就將畫收起來,下午咱們出宮時,把這些先帶走。”
方凝吐舌,乖乖收拾了一下,將畫晾乾,收入錦盒後,她們才來到校場。
謝雲訣驚訝地發現,太子竟也在。
方凝原本還很興奮,瞧見太子,臉上的笑瞬間斂了起來,一下變成了苦瓜臉,“表哥怎麼也來了?”
謝雲訣也有些奇怪,他最近不是很忙嗎?怎麼也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