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方蟬衣取了金鎖捏在手裡,摸索著仔細檢查。

最終,在側麵底部一個非常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個刻的十分精巧的“珙”字。

“上麵有他的名字。”

方蟬衣把金鎖翻到有字的那一麵,給時雲指了指,才把鎖還到她手裡,提醒道:“時雲,他如果不想和你好了,這個鎖就是他落在你手裡的把柄,他遲早要拿回去的。”

時雲雙手在那個字上摸了又摸。

垂在眼睫上的淚珠啪嗒一下砸在手上:“我一直在照陽院,是你昨天提醒了我,我才開始害怕的。本來我準備今天去找他,求他把我要到照陽院。結果,他對我那樣。”

時雲估計這會兒反應過來了。

唐氏一向是個心裡藏不住事的,她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準備拿她向照陽院開刀的事,連方蟬衣都看出來了,那個人那麼精明,怎麼會看不出來。

當初,那個人哄騙她的時候,她是個貌美又嬌軟的小女娘,是動了念想要盤上手的一塊寶貝疙瘩;

現在,她成了一個被用過的人,還可能給他惹去禍端,在他心裡,她就變成了避之不及的蛇蠍。

“可是,我變成這個樣子,全是他害的。”

時雲泣不成聲:“我知道外麵的人都是怎麼說我的,他們覺得我有野心,覺得我是用儘手段要爬上主子的床。可我從來沒有那麼想過,我以為他喜愛我,願意哄著我,我以為,他會一直對我好。”

“如果不是他哄騙我,我現在還是女君身邊最得用的丫鬟,是韶光院裡數得上號風光的人。明明是他騙了我,憑什麼我變成這樣,他卻能繼續風風光光,以後想娶哪家的小女娘就娶哪家的小女娘。他想把這個鎖要回去,全身而退,門都沒有!”

方蟬衣詫異。

怎麼看著,這兩人竟是有結仇的架勢。

而且,方蟬衣真沒想到,時雲會這麼剛。

不過,依她看來,時雲選的這條路不好走。

老大那麼精明的人,怎麼能容忍自己的把柄握在一個下人手裡。

她這樣做,隻怕會將自己深陷在危險中。

既然決定插手,方蟬衣就沒想過中途下車。

何況,她身邊的確缺個能幫的上忙的人。時雲性格簡單,現在看起來,也愛恨分明,她或許可用。

“既然如此,我就和你說清楚其中風險。”

時雲死死捏著那枚金鎖,儘力收斂悲傷的情緒,眼底漸漸浮起恨色:“不論承擔什麼風險,奴都不懼。”

如果不是那個人哄騙,她何至於落到今日地步。

她一個光腳的,難道會怕那個穿鞋的。大不了魚死網破,掀了攤子把事情鬨的滿城儘知,拖方府所有人一起下水。

而且,她也不怕自己的心思被方蟬衣知曉。

若是彆人,或許時雲還會注意一點,不露餡。

但這個人換成自小就備受冷待的方蟬衣,她還有什麼擔心的?

與方蟬衣同住這麼些年,她比韶光院裡任何一個人都看的明白,方蟬衣對這個大院子沒有絲毫歸屬感。

這裡的人是死是活,她根本不在乎。

“擺在你眼前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沒有辦好母親交給你的差事。不但照陽院的事沒辦好,你還耽誤了本身的活計。”

以唐氏的性格,時雲能把方珙勾搭上手,她一定又生氣,又覺得爽快。

生氣的是,她也許和其他人一樣,都覺得時雲是為了攀高枝,為了脫離她的掌控。

爽快的,自然是方珙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動她的人,看來也是個風流成性,成不了大事的;

以及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如果她舍下臉麵,去方威麵前告照陽院的狀,不但方珙要吃派頭,就連梁姨娘也討不了好。

所以,隻要時雲態度誠懇些,到唐氏那裡認錯,並且表明立場,唐氏應該不至於將她趕出府。

最多就是以後不再重用她,讓她在韶光院自生自滅。

“就這一兩天,你尋個清閒的時間去找母親,把你今天和我說的所有話都和母親說一遍。如果,你還知道照陽院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一並告訴給母親,會更好。”

至於第二個問題,自然是如何報複方珙和他的小廝,以及怎麼處置那枚金鎖的事。

這個不著急。

方蟬衣總要時雲信了她,才能在她接受她的幫助後,徹底為她所用。

“等你按照我說的方法,求得母親原諒,能繼續留在韶光院。我們再說其他的。”

說罷,她又提醒時雲一句:“那枚金鎖,你也不必日日帶在身上,找個妥帖的地方放著,反而更安全。”

等時雲又平複一下心情,方蟬衣才把小屋的門重新打開。

掛在天邊的日頭已經西斜。

在外麵跑了大半天的李婆子早就回來了。

聽說倒座房的門開了,她很快就找了過來。

李婆子將她今天在市麵上幾個大的,賣繡品的鋪子裡打聽來的事情一一說給方蟬衣,方蟬衣抓住幾個不打眼,又能顯出一個店鋪真正實力的問題,和李婆子對答幾句,立刻知道了,李婆子確實是下了功夫給她辦的事。

心裡便也放心了。

“奴按照女公子的交代,共選中了兩家繡品鋪子,分彆是西街最北邊的薛記,和靠中間一點的玲瓏繡品鋪子。薛記的掌櫃看了您的繡活,給了奴幾塊帕子,說是按照您交還的活計好壞,再給您給錢;玲瓏繡品鋪子的掌櫃也給了幾塊帕子,說是先繡些簡單的花樣,送到店裡,一塊帕子可以給您兩個錢到五個錢不等。”

方蟬衣點頭。

看來,她選李婆子沒選錯,這件事辦的還算和她的心意。

“你沒有和兩家鋪子的掌櫃提我的身份吧?”

儘快自力更生,賺錢搞事業要緊。

好好苟住了,藏住自己的身份更要緊。

否則傳出去,說方家的女君刻薄家中女公子,逼得女公子不得不靠賣繡品為生。那她不用在方家混了,甚至,都不用再長安城混了。

好在李婆子在府裡多年,是個辦事辦老了的。

明白其中的門道。

不過,她並未表功。

“女公子放心,能在長安城開起鋪子,還做的風生水起的掌櫃們,各個都是人精。人家知道奴隻是個跑腿兒的,不該問的一句都沒問。”

方蟬衣聽了,忍不住在心裡讚了一句,如此甚好。

她手頭也沒什麼賞人的東西,隻能拿了桌上放著的糕餅盤子,從上麵取了兩塊糕餅,給李婆子。

李婆子絲毫不嫌棄東西磕磣,滿臉喜意的從懷裡掏出乾淨的帕子,雙手捧到方蟬衣麵前,等她把糕餅放上去後,又珍而重之的包好了。

才謝賞離開。

把人送走後,方蟬衣看了一眼空了一小半,隻剩下三塊的糕餅盤子,幽幽歎了口氣。

她果然是,太窮了。

要不是下午謝媼送東西時,順帶端過來這盤糕餅,她連賞人的東西都拿不出來。

真是,可悲可歎!

時雲在旁邊聽完看完了全程,也覺出一些味兒來了。

她原本以為,方蟬衣最多就是在府裡小打小鬨,賺幾個買飴糖的錢;現在看來,她是真的缺錢,哪怕讓人幫忙,把手藝賣到外麵去,也要賺這個錢。

“女公子。”

她的視線在屋裡多出的幾樣東西上一掃,疑惑問:“女君不是給您補了月例錢和份例裡的東西嗎,這些難道不夠您用,您還這麼缺錢?”

謝媼來送東西的時候,時雲雖然躲在被窩裡,也聽到了些許動靜。

她當時還奇怪,女君怎麼突然轉了性。

她甚至懷疑過,方蟬衣一個始終不受待見的女公子,突然拿到了自己該有的東西,是不是因為發現了她和那個人的秘密,到女君麵前去告密賣好了。

不過,這個念頭隻在她腦子裡轉了一瞬,就被她甩飛出去。

如果真是方蟬衣向唐氏告密,說了她和那個人的事,她又何必在昨晚提前提醒她。

而且,經過了剛才她為她出謀劃策,以及現在大大方方展露心跡的這一番作為,時雲更覺得,下午懷疑方蟬衣出賣自己的那個她該死。

麵對時雲的疑惑,方蟬衣表現的十分坦然。

“我當然缺錢了。我身邊沒有生母幫襯,實際上過的還沒有你好。到冬天隻能把自己縮在被窩裡,或者鑽到廚房裡去取暖,才不至於被凍死。難道這還不算缺錢?”

她把下午隨意放著的幾樣東西重新歸置一番,望著時雲繼續道:“而且,就算我暫時不缺錢了,那誰還能嫌自己錢多?”

時雲曾經作為韶光院裡較為得臉的二等丫鬟,混的相當不錯。

但她還不是拿了唐氏加給她的錢,接了小老七的繡活?

時雲想想,也覺得方蟬衣說的對。

誰不喜歡錢多。

如果她手裡有了多多的錢,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吃糖就吃糖,想戴花就戴花。到時候,在府外買個宅子買個地,想找什麼樣的郎婿都能找到,又怎麼會被那個人三言兩語哄騙了去。

“女公子說得對。”

時雲盯著正在收拾東西的方蟬衣看了一會兒,笑道:“女公子,若是奴這次能求得女君原諒,繼續留在府中,往後,奴就和您一起接外麵的繡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