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寒垂眸看向二人，“顧方寧你說不是你們做的，但那幾十條修士的性命也需要有交代”

水十一擋在薑雪虎身前，一把握住了梅清寒的劍尖，藍色的血水順著劍刃流下，他仰頭直視梅清寒，“梅少主說那幾十個人命要交代，那人魚的性命呢？還是說我人魚族的性命在你看裡根本就不是性命。你梅少主隻是嘴上的懲惡揚善！”

“什麼意思？”，梅清寒道。

“他們該死！”水十一的臉上因為仇恨而猙獰，“我東海鮫人與他們何怨何仇！讓他們這般趕儘殺絕！隻是因為我們身上有珍貴的蛟珠，卻沒有自保的能力”

梅清寒沉默片刻，忽然想到了什麼，他看向水十一，“難道這就是淨月台那幾百個被殺的修士？幾十年前淨月台那場屠戮是你們做的？”

水十一坦然道，“是我們做的，他殺那些人是被我鼓動的，或者說是我的主意。可是百年前的血色殺戮可不止這一樁，你隻知道淨月台，可知道藍海涯？”

梅清寒的確沒聽過，因為彼時他也尚未出世，而對於百年前的事，他也是多從傳聞中有所了解。

“看來是沒聽過”。水十一苦笑了下，“我東海鮫人數量極少，實力也有限，即使全族滅亡也引不起什麼動蕩”

他抬起眼，目光如刀，“不像你們仙門僅僅丟一個人就亂做了一團，哦對了，他是仙門少主”

麵對水十一怨憤下的譏諷，梅清寒隻是繼續問道，“當年發生了什麼？”

水十一的手因為恨意而微微顫動，眼眶中泛起淚光，“你聽到的傳聞是什麼？鮫人死於魔物之手？各仙門前去相救？”

見梅清寒不說話，水十一驀然大笑起來，笑的眼中閃著淚光，“多麼荒唐！分明是他們覬覦我們鮫人的血肉軀體，所以才有了當年的藍月灣一事，他們利用鮫人心善，將鮫人引到藍月灣一帶，然後你猜猜等到我們的是什麼，胸膛被生生刨開，取人魚心，身上被刀刃所刺，為了我們的鮫珠，隻是這樣還不行，還要被送去給魔族妖族人族折磨！”

他的唇被咬出了血，“藍月灣的血三個月都沒有被衝淡，我人魚族一夜之間近乎滅族！”

百年前的記憶鋪天蓋地而來，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夜晚，到處是人魚的哀嚎，海麵上的血腥氣將大海的氣味都淹沒，百年過去，他報了仇，可是那刻骨的恨意沒有被衝散分毫，他的指甲近乎嵌入了掌心，“我不該恨嗎！”

“是薑以周救了我，不，那時候他還叫雪虎。我蠱惑他替我報仇，將當年那些人引到了淨月台，也是我不肯放過他們的魂魄，你以為地牢中我身上的傷是從何而來，是我折磨他們時被火舌反噬的”。他暢快一笑，“我最喜歡的就是在地牢中看著他們受折磨，然他們嘗嘗我族人的痛！”

水十一眼眶紅色翻湧，“若是魔也就罷了，他們本就無惡不作，我們不會引頸就戮，可是為什麼是仙門？為什麼是我們信任的正義堂堂的仙門！”

梅清寒不知何時收回了劍，隻是沉默著聽著他的話，若是他說的是真的，當年那些仙門之人是在算不上無辜。

梅清寒沉默良久，“顧方寧之事當真與你們無關？”

水十一恢複了些平靜，“我們從未見過他，也沒有理由抓他”

梅清寒看著兩人的神色，試圖在裡麵發現一絲端倪，但是這兩個人的神色都極為坦然，而且正如水十一所說，他心中也想不出這兩人有何理由要抓顧方寧。

夜無冥向梅清寒傳聲道，“你信他的話？”

梅清寒嗯了一聲。傳聞中當年是魔族對人魚滅了族，若是如此，這人魚沒理由跟薑雪虎混在一起，而且他身上的傷痕雖然已經陳舊，也可以看出其中幾道的確是被靈劍所傷。

梅清寒看著地上二人，思忱片刻，“你們這今日從未進過生人？”

水十一看向薑雪虎，薑雪虎凝眉回憶了下，“沒有，我是沒見到”。

夜無冥輕嗤一聲，“就你們這守衛，就算進來了人也不知道”

水十一麵色一尷，他也曾對薑雪虎說過給他們黃金閣多弄些魔兵，可薑雪虎卻冷哼一聲，道誰敢闖他黃金殿？水十一當時一想倒也是，這魔海中薑雪虎畢竟是有名的暴戾，鮮少有人會觸他的眉頭。於是這整座黃金殿不多的陣法都設在了金銀財寶之處還有自己的住處。

忽然水十一神色一變，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問道，“你們為何認定他在我們這？”

夜無冥道，“尋蹤陣中他的血氣在你們這，我們並不認為是恰巧”

“血氣……“水十一反應過來，“所以你們才會出現在地牢…”

夜無冥道，“他的血氣不可能憑空出現在這，不是你們，就是有人所為”

水十一蹙眉，“難道說是有人在家中做了手腳？” 他們這黃金殿平日人極少，若是有修為如梅清寒他們這般的人想神不知鬼不覺送進點什麼來也不是沒可能。

梅清寒腳下法陣出現，眾人立刻消失在原地。

黃金閣。

水十一不知想到了什麼徑直衝向薑雪虎臥房，梅清寒幾人看著他在房中轉了一圈，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一個角落，與此同時梅清寒兩人的目光也落到了那物件之上。

夜無冥目光掃到那倒塌的床榻之上的時候冷了一瞬，隨即手一揮一道魔氣便衝了出去，上麵的金擺件頓時轟的一聲爆出一團白霧，一道身影出現在二人麵前。

梅清寒一愣，“顧方寧！”，隨即兩步上前打算查看他的情況，倒在地上的顧方寧轉頭看向他們，梅清寒還未開口，下一刻便迎麵被一掌劈來。

梅清寒沒想到他會突然發難，後身一道身影猛地掠過，緊接著一根木杆便貫穿了眼前的顧方寧。

“顧方寧”被木杆貫穿，卻沒有倒下，身上也並未流出血來，他的身子隨著木杆的衝勁向後退去，站穩後又帶著殺意猛地衝向二人。

這個空檔梅清寒已然明白了怎麼回事，這人動作上帶著略微的僵硬，定是被操縱的傀儡。

劍光一閃，眼前的“顧方寧”便被劈了出去，那身影向後倒在地上，散出一團血霧後化作了一個幾乎被斬斷的木偶。

梅清寒心中一沉，中計了。這分明是有人故意將顧方寧的血氣灌入了木偶留在此處，故意等他們來……

梅清寒回頭就見一臉愣在原地半張著嘴的薑雪虎和一旁同樣怔愣的水十一，心中歎了口氣，這兩個人想必也是被坑了。

此人一箭雙雕，既誤導了自己，又將矛盾引向了薑雪虎，讓他們相鬥拖延時間。

薑雪虎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收藏的擺件變成了一個活人，又變成了一個木偶，再遲鈍也明白了怎麼回事。

水十一猛地看向薑雪虎，近乎咬牙切齒道，“哪裡來的！”

薑雪虎微微彆過頭，“…”

水十一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了是怎麼回事，怒道，“你撿回來的好東西！”。薑雪虎此人貪財，榻上擱了一串金擺件，所以什麼時候多了一樣兩樣他根本就無從發覺。

薑雪虎指著那木偶道，“我怎麼知道這東西有問題”

水十一斥道，“在這魔海裡麵恰巧就有一個金擺件讓你撿到，你不覺得奇怪嗎！”

薑雪虎擰過頭，“沒覺得！”

水十一又氣又怒，自己今天這驚心動魄的一場生死驚魂竟然是有人拿了他們當槍使，甚至連多餘的計謀都沒用，就利用了薑雪虎愛財的毛病就成功了，他水十一謀算多年，給薑雪虎賺的盆滿缽滿，還在魔海中無人敢覬覦，沒想到從這栽了跟頭，他一口氣賭在胸口，憋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梅清寒不知道水十一心裡頭的憋屈，對薑雪虎道，“這個東西你是從何處撿到的？”

薑雪虎許是覺得麵子上有些過不去，沒有立刻開口，腿上被踹了一腳，水十一沒好氣道，“我們被當槍使了，告訴他”

薑雪虎在外人麵前挨了踹，覺得有些沒麵子，瞪他一眼，生硬道，“在魔海入口的地方”

見梅清寒要走，薑雪虎道，“你們留下魂燈！”

水十一擰了他一把，雖然他不甘願，但是比起他們的性命而言，拿走就拿走吧……他總不能再賠上他和薑雪虎的性命。

夜無冥回頭看向二人，“此人對你們的脾氣秉性倒是熟悉，若是嫁禍給楊風翎，說不定還不用麻煩這一場”

水十一怎麼會聽不出夜無冥這是在說薑雪虎他們二人蠢，被人當了槍使，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沒法反駁。

薑雪虎忽然用手肘輕懟了下一旁看著梅清寒他們遠去的水十一，不自在道，“對不住”

水十一扭頭看他，眼中有些驚訝，薑雪虎這人自相識便是這樣一副性子，簡單粗暴，這些年縱然他也曾做錯事，但是也從不曾說一句軟話。但是他也從未放在心上，畢竟當初薑雪虎救了他，他也全靠他的庇佑才存活至今，所以縱然他生氣也沒真正責怪薑雪虎。

見水十一你不說話，薑雪虎又道，“魂燈被他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