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墨炎還像之前那般,姿態高高在上,她定然不會對他的話有絲毫動容。
可他如今,這麼可憐地請求她,真誠地望著她,麵色雖未有絲毫變化,可她卻莫名感受到了他的誠意。
她對真誠的道友,總是難以拒絕的。
“……好,好罷。”青憐輕輕咬唇,偏過臉去,聲細如蚊呐,“墨炎道友,醜話說在前頭,你日後,可莫要再對我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了。否則,我若是對你翻臉,你可不要怪我失禮。”
這一次,他語出驚人,她便原諒他罷。
況且……有人說她可愛,青憐一頓,心中還是有絲竊喜的。
尋常道友見了她,都是避之不及。
而其中的大多數,更是在她轉身之後,對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她都知道,隻是未當麵發作罷了。
從未有人,當麵真誠地誇過她。
被人承認的滋味,倒是有絲奇特,有些美好。
“青憐道友,心善純良,一片赤誠,我之言,皆發自肺腑,並未有任何誇大,也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墨炎眼神銳利,二人雖相處不久,可他第一眼,便看透了她。
這是一隻與世間格格不入的綠道蓮,她雖表麵上冷淡,拒人於千裡之外,可實則內心純淨,不染鉛華。
隻消幾句不刻意的好話,便將她周身築起已久的堅冰,輕易融化,不費吹灰之力,露出裡麵鮮嫩的美肉。
想至此,墨炎心中生出一絲隱隱的不屑與嘲笑之意。
他不知道,他失憶到底是誰的陰謀,可若是想用這隻綠蓮花來拿捏他,那幕後之人,便算錯了手段。
殊不知,此刻萬分自信的他,將會在今後栽一個巨大的跟頭,讓他悔不當初。
被人再次承認,青憐臉上綻放出一抹羞澀的笑容來,恰似一朵嬌羞的白蓮,綻放在細雨之中,搖曳生姿。
她突然覺得,救下此人,倒也不算得壞。
“多謝墨炎道友的承認。”
青憐終於將墨炎從厭惡的路人,升上了“友好的路人”之列,眼中,也正式有了他的存在。
這渾元界之中,又有誰會討厭一個,真誠讚美自己的道友呢?
青憐也不例外。
“墨炎道友,你真是一個好人。”青憐神色柔和地望著他,直接給墨炎發了一張好人卡。
聽到此話的墨炎,神色有絲怪異。
他總覺得,被青憐發好人卡,不是一個好的開始。
墨炎:“……算不得。”他委婉地拒絕了這張好人卡。
“怎麼算不得?”青憐揚起頭來,真誠地望著他,語氣誠懇道,“實不相瞞,墨炎道友,你是這渾元之內,第一個誇獎我的道友,不管你失憶之前,究竟是何身份,你如今在我青憐心中,便是一頂一的好人!”
墨炎:“……”
一頂一的好人?
這朵綠蓮花,也太好騙了吧。
隻是一句隨意誇讚的話,便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將他之前的負麵形象全然扭轉。
況且……第一個誇讚她?
墨炎神色複雜,心中不免生出一絲詭異的愧疚之情,心中思緒萬千。
這朵綠蓮花,竟混得這麼慘麼,都沒人誇讚過她?
此時的墨炎,還不知道青憐的“好名聲”,待他知道之後,已經晚得不能再晚了。
與墨炎的關係好轉之後,平日裡,青憐對他,也多了幾分好臉色。
兩人之間,倒是相處得越來越融洽。
隻是可惜的是,墨炎的記憶,沒有絲毫要恢複的跡象,可他的修為,卻越來越精進了,看得青憐羨慕不已。
“墨炎,你的道,似乎越來越雄厚了。”
一天,青憐忍不住內心的焦灼,冒昧詢問。
憑借兩人之間的熟稔,她想要打聽一番,順便取取經,不過分罷。
“雄厚?”看著青憐求知若渴的模樣,墨炎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隻委婉地應了一聲,“或許吧。”
事實上,他根本沒做什麼,修為便日益精進,他也對此十分疑惑。
莫非,自己在失憶之前,是個天才?
“墨炎。”青憐睜大眼睛,渴望地望著他,“你可否給我小小的透露一番,你到底,是怎麼做的呢?”
為何,隻不過區區一月,墨炎的修為,便和之前天差地彆。
如果說,青憐在一月之前,拚儘全力,還有可能與墨炎打成平手。
可如今的他,青憐完全看不透了,甚至連道蓮的第六感,也無法給她給出任何信號。
這有兩個可能。
一是墨炎修為弱小,對青憐生不出威脅;二便是墨炎已經超出青憐所能感知的範圍內,變得深不可測。
到底是一還是二,青憐根本不用腦子想便知。
瞧著青憐一番可憐的模樣,墨炎詭異地沉默了一瞬,他難道說,他自己也不知道?
便含糊地應了一聲:“隻是運氣。”
他並未如青憐這般刻苦打坐,隻是隨意觀這天地草木,便立刻悟了道,甚至於,他都對悟道感到了厭煩。
如果說出來,恐怕會引起萬人喊打罷。
幸得青憐不知道他的心路曆程,否則,就算是心境平和出了名的道蓮,也要羨慕嫉妒恨萬倍。
“運氣?”青憐蹙眉,有絲不信,暗道定然是墨炎藏拙。
不過,墨炎對她藏拙,實屬正常,她也並未惱怒。
畢竟,就算墨炎告訴了他的火之一道,青憐也無法跟從,因她身為道蓮,乃道植一係,本身便不具有火的血脈。
“好罷,我知道了。”青憐臉上期待的表情消失,變得平靜起來,“墨炎道友與我,並非同源,所悟的道不同,感知不同,速度不同,也實屬正常,就算道友不吝告知了我,恐怕也無法對我產生直接的影響。”
話雖如此,青憐對墨炎的熱情,也不由得消卻了幾分。
見到青憐如此冷淡的模樣,墨炎仿佛回到了一月之前,她與他冷眼相待的時候,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幽怨之意。
他是的確不知道該怎麼說,並不是他藏拙。
不知為何,他就是不願看到她疏遠自己的姿態。
他想與她,更近些,至於有多近……他麵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罕見的迷茫之色。
腦海中,卻不由得浮現出那日,她衣不蔽體,渾身徜徉在水波中,靜謐如畫的模樣。
“青憐道友,並非我藏拙,實則,我也對自己修為提升速度,甚覺奇怪。”他頓了頓,停下了言語。
隻解釋不演示,沒有意義,墨炎也知道這個道理。
於是,青憐便見他收斂渾身氣息,將靈氣自主隔絕。
如果是常人,靈氣便直接繞著此人走,然而,令青憐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墨炎雖屏蔽了靈氣,可靈氣,卻仿若不知疲憊似的,瘋狂朝著墨炎身體裡鑽,就算是被消解,也在所不惜。
兩者對比之下,在她修煉之時,靈氣的表現,就仿若對她絲毫不感興趣的渣男。
經過她的經脈之後,在裡麵溜達了一圈,便瀟灑而去,尋找新的伴侶。
青憐:“……”
她總算是知道,為何墨炎要為她演這一出戲了。
怪不得,就連墨炎也不知道,自己的修為為何會一日千裡。
照這靈氣湧入的速度,就算墨炎什麼都不做,也會在極短時間內晉升到下一階段。
就好似,他的修為沒有瓶頸一樣。
這也讓青憐大大漲了見識,親眼看到了,上天的親兒子,究竟是何種可怕!
“你……”青憐驚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生出一絲妒意,幽幽道,“墨炎道友,如果你現在說,你是天道的親兒子,我也會毫不猶豫的相信的。”
天道的親兒子?
墨炎眉頭一皺,搖了搖頭:“雖然沒有了記憶,可我知道,天道與我毫無關係,我隻是,一個普通得再也普通不過的修道者罷了。”
不知為何,一提到天道,他便渾身不舒服。
這,似乎不應該。
普通得再也普通不過的修道者?
聽聞,青憐幽幽地看了墨炎一眼,不知該從哪裡吐槽起。
這話,若是被其他渾元人聽見了,墨炎這廝,定然會被群起而攻之。
“墨炎道友。”青憐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在沒恢複記憶之前,我勸你,還是莫要在我們旁人麵前,提起這句話了。”
“為何?”
墨炎的確認為,自己並無什麼特彆之處。
最多,便是修為提升速度比人快了些,長得,比人俊了些,他十分謙虛地想著。
“我怕你挨打。”
墨炎:“……”
他頓了頓,隨後露出一絲狂妄而又冷酷的笑容來:“青憐道友,不必為我擔心,我倒要看看,最後,到底是誰打誰。”
青憐:“……”
不,她才沒為他擔心。
她隻是,手有些莫名的癢意罷了。
嗬嗬。
受了刺激之後,青憐又日夜無休地打坐了好幾日。
最後,她頂著重重的黑眼圈,一臉腎虛地從洞府中走出。
在昏暗之處呆久了,重新沐浴在陽光之下,便覺陽光十分美好,仿佛連整個生命都充滿了。
“不行,人比人,氣死人,我要去求助外援。”
與青憐要好的,除了道蓮白清清之外,就隻剩下仙茶一族的變異茶花,“碧茶”了。
兩人同為綠色,惺惺相惜。
但與青憐不同的是,碧茶迷茫了一陣子後,很快便尋到了自己的道,在渾元界混得風生水起。
小醜,一直都隻有青憐一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