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1)(1 / 1)

鬼厄之瞳 烈駒 3849 字 9個月前

從來沒有人關心我……

也從來不去考慮我的感受……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來自何方?

今年的春天漫舞在嬌豔的媚日中,花朵開得繽紛喧鬨,酡紅、鴨黃吐些蕊兒穿絞在一起,一層掀起更高一層的花浪。一位眉宇中掩飾不住怫鬱的女子飄忽在這個季節裡,望向春潮慢漲的景象,卻怎麼也歡喜不起來。她叫邱嘉宜。

嘉宜性情平淡如水,無論怎麼細品都品不出一點味。茶水起初苦澀,再幾次慢飲初感甘甜;飲料起初甜膩,幾次小口喝下暗暗覺得身體神爽;唯有白開水,無色無味,丟不掉的同時又令人乏味。邱嘉宜給大多數的印象如同白開水,是乏味的。她有個交往8年的男友,平時有點愛嘮叨,對她也不失關懷,嘉宜深愛男友,每有他的出現,她的臉上不由自主掛滿微笑,內心也變得極為柔軟。但她依然不能擺脫獨處下的孤寂,這孤獨仿佛衣物上的破洞,越扯越大。6年的普通職員生涯,沒有鍛煉出她的乾練,反而愈使她不知所措。

“我隻是普通的凡人,我的存在能給這世間造成多大的影響。”嘉宜牽動著嘴角漠然得笑著。

“你總是這樣,當然沒人理你!凡事要有投資。”嘉宜的男友張業見不得邱嘉宜的懦弱,為激勵女友他不停地反諷。

嘉宜無法理解男友的深意,眼含著眼淚:“我學不來使心眼!”

張業斜著眼嚴厲地說:“學不來!你能不能不要這樣甩性格?很多事是你活該。”

落寞的嘉宜決定放飛自己,不讓外界乾擾她,她追尋花神的腳步來到郊外。起伏的稻花淘氣地發出呼嘯,雨後泥土特有的馨香和油菜花的花粉蘊藻濕潤的春天裡,這氣息讓她想起了童年的快樂時光,嘉宜害怕香氣離開自己,她緊緊追隨,嘉宜如同中魔不自禁邁向前方,一直邁向更前方……穿過筆直的田埂,她發現天已經鴉黑了大半,闖入眼簾的是一片茂密的楊樹林,樹的枝丫相互侵擾。一個陌生的白衣女子,吊著眼角站在樹旁,同她招手……

“嘉宜!你過來呀!”

莫名的恐懼困住嘉宜的心頭,嘉宜轉身就跑,可是她發現自己的腳紮在了地下動彈不得,白衣女子步子緩緩向她逼近,輕飄飄的,像風中搖曳的樹葉隨時即將滑落。嘉宜拚命地掙脫,她的額頭滾下大片的汗珠,腳依舊無法挪開……女子悄悄然站在她的眼前,強製性地摁住嘉宜的頭,嘉宜想大聲呼救,可聲音堵住在嗓子眼裡,東撞西頂地憋不出去。女人吃吃笑了,把頭貼在嘉宜的額頭。

一股寒意猛然罩住嘉宜的整個身軀,她發現那個女人沒有眼球……

嘉宜感到全身猶如被石頭壓住般沉重,不知如何掙脫,“救命!救命”她喉管裡擠出微弱的呼救聲,但是沒人聽見……隻有寒冷的黑夜響應她的恐懼……幾次拉扯中昏厥在眼前看到的黑暗裡。她不知何時回到的死氣沉沉的寓所,在恍惚間看到仰躺在床上的另一個自己……她撫摸躺在床上的自己,突然床上的她眼皮瘋狂地顫抖,床緊跟著也搖晃起來,微閉的眼皮間扯出一條細縫,一個白乎乎的人影像蛆一樣從瞳孔裡遊出來。嘉宜一個踉蹌倒地,等她睜開眼,隻有細碎的風刮著窗戶的吱嘎聲和路燈殘留的光亮。

原來這一切隻是一場夢!

嘉宜唇舌發乾,衣衫濕漉漉地黏貼胸前背後。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發現額頭已被冷汗浸濕。

翌日的清晨如寒露般寒氣逼人,嘉宜帶著一臉渴睡的模樣來到了辦公室,同事林雪不停地朝嘉宜使眼色,嘉宜若有所思地坐在自己的桌前,沒有發覺林雪的小動作。

“嘟嘟!”

邱嘉宜緊忙提起桌邊剛響的電話,用習慣性有職業化的溫柔嗓音禮貌地說:“您好,這裡是辦公室,有話請講!”

“邱嘉宜!你過來下!”辦公室的劉主任用一貫的官腔嚴肅地下達命令。

邱嘉宜慌張地竄進正對自己的掛了拍子的烏黑色大門——主任辦公室,劉主任把一疊資料重重地丟在桌角,以聽似溫和實際上字字帶刺的聲音說:“我發了郵件,讓你按通知要求去做,怎麼連最起碼的文檔校對都弄錯了呢?”

邱嘉宜輕咬起皮的下唇,膽怯地縮住身子,沒有吱聲。

不解氣的主任故意冷哼一聲:“你還真是本事!”

嘉宜亦如往常跟主任明裡暗裡過招十八次,出了辦公室的門。她呆坐在桌前良久,飄渺地傳遞若無聲響的話語:“劉主任今天炒股不利。”

林雪訝異地盯著她:“你怎麼知道?”

“感覺!”嘉宜簡潔地回答著。

對於嘉宜所說的感覺,林雪很少反駁,因為很多事情的確如嘉宜的預感一樣靈驗了。有時會讓周圍的人感到害怕。

“我昨天又夢見她了?”嘉宜無力地說。

林雪笑眯眯地說:“哪個她?哦……那個白衣女鬼?也許你電視劇看多了。”

邱嘉宜睜大快要合上的眼睛,眼角下清晰可見鼓起的眼袋,和糟糕的黑眼圈:“可是夢境很真實,我真的很害怕,好像親身經曆一樣,這一個月我幾乎天天夢見。”

“放輕鬆點!”林雪拍怕嘉宜的肩膀說。

林雪既是嘉宜的同學同事,同時又是嘉宜的莫逆之交。林雪在學校時期是風雲人物,擁有一張絕世的精致容貌和凹凸有致的玲瓏身材。她喜歡白色,肌膚勝似富士山頂的那一簇皚皚白雪。她的名字含著的“雪”字,正暗涵它的意思。愛慕她的男孩子常用“克婁奧巴特拉”譬喻她的美麗。追求她的男孩多得自然不用言說,可心高氣傲的林雪一個沒瞧上,雖交往幾個,均以“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的調調兒宣告分手。從高中到大學,林雪和邱嘉宜都是同班同窗。邱嘉宜一直是被人忽略的角色,她沉默寡言,沉浸在自己小小的個人世界裡。然而林雪從這個清秀得有點脫俗的女孩身上發現了她內心隱藏的強硬。不被眾人搭理的寡言少語的嘉宜,吸引住林雪的目光,熱衷發掘人性優點的林雪猶如發覺了座等待開采的寶藏。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孩能成為最親密的朋友幾乎事件天方夜譚的故事。邱嘉宜卻被林雪主動搭訕,進而成為密不可分的好友。

不記得具體的年月日期,兩人初次搭話的那天豔陽高照,林雪穿了件艾綠色針織假兩件套裙。她注意到教室裡綁著兩根烏黑辮子的女生漠不關己地投視她這一方,她的眼神卻告訴自己,她的心神早已飄向遠方,女孩穿了件綠沈色薄型羊毛開衫,從灰色褲腿伸出的腳上套了雙橘紅色坡跟牛皮鞋,她不停地踢打桌腿。林雪從她微小的動作判斷出她對目前狀況的不滿。

“你好,我叫林雪!”那天林雪上前主動介紹自己並友善地伸出手同邱嘉宜握手。

邱嘉宜被打擾了暫時的安寧的不速之客感到驚訝,交談後,她發現兩個人身上有股強烈的吸引力,暫時用“投緣”來形容它罷。

學生時代,林雪積極鼓勵邱嘉宜加入自己的生活圈子,引發她性格中隱蔽的不安分因子,與林雪等人共同策劃了一件又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過去種種變成邱嘉宜最美好的回憶,被深深懷念。畢業後她們又在同年同公司應工,感情更比以前深了幾層。在嘉宜眼中,林雪聰明美麗,性格活潑,辦事果敢,人緣極好,林雪散發的光芒是隱在暗角處的嘉宜渴求的。記得第一次介紹林雪和張業認識時,平常內斂的張業像見了老朋友般熱絡,他甚至說,林雪是夠交的朋友。麵對林雪的爽朗,嘉宜有時會感到一種莫名的嫉妒。

望著邱嘉宜的失落的眼神,暗暗替她擔心的林雪撥通了張業的手機。

“喂,是張業麼?”林雪的聲音柔亮,在最沉悶的時刻你聽到這樣的聲音悒怏也被掃空。

張業放下手頭整理的文案問:“我是。你是林雪吧?有什麼事麼?”

聽到張業沒有不安的表現,沉著的林雪即刻焦急不安,進而反問:“你知道嘉宜最近精神不大好麼?”

“啊?她一貫精神不好啊!”聽到林雪的問話,張業若無其事地拾起辦公桌上的文案漫不經心地回答。

“可我感覺心裡老要出什麼事一樣。”林雪神色猶豫地說。

“不要亂想,嘉宜這丫頭看著挺玄乎,其實比誰都想得開。我看你對嘉宜很好,每次她有什麼事,你都會打電話給我。”張業吃了糖果子一樣噗嗤地大聲笑了。

“一個人想要更早的預知,就要先預警。”林雪仿佛念咒似的喃喃自語。

守在那頭的張業一頭霧水地接聽電話:“啥?”

“沒什麼,好好照顧嘉宜,我希望你們幸福。”

“嘿嘿,這說的怎麼那麼客氣。喲,林雪!我現在忙了,有空再說啊!”

“嗯,再見!”

平時愛笑的林雪掛完電話,心裡墜滿了石塊沉沉的,悒悒的情緒從指尖開始傳流到心房,身體的每一處不得輕鬆。她放低視線投射在前方的環形高速公路上,快節奏的生活方式、高速發展的城市,和隨處可見的堵車現象交織,不安分的車輛焦躁地蹲在地麵,三步並兩步地開了幾步,被前方的車輛擋住去路。烏壓壓的車流遠遠望去像一群找不到出路的蒼蠅。碧霄漂浮著幾片薄稀的雲彩,安靜地躺著,不去理睬人間的紛爭。

“你不可吃,因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林雪呆望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