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會有答案的嗎?
顧溫生總是在失眠的夜晚,思考這個問題,以至於失眠變得更加頻繁與嚴重。
畢業兩年,依舊是一事無成卻心高氣傲的人,父母的期待落了空,絮絮叨叨的念叨就成了飯後的經常。
應該工作,應該談戀愛,應該結婚,應該生小孩。
時時刻刻的言語是晝夜不停的盯梢者,壓抑著顧溫生的身軀,沉睡是奢侈,就連斷斷續續的夢裡都會不斷地出現如此一類的言語與現實場景。
風從紗窗吹進,帶起了懸掛在乳膠漆牆麵的夜燈,一下一下的帶起了規律的節奏。
煩擾,急躁,無力,再到淺淺的進入夢鄉,不知道花費了多久的時間。
手肘處傳來的刺痛感,時有時無的將她在夢境與現實之中來回拉扯。
夢境可以是天堂,也可以是地獄。
很顯然,這一次她的期待落了空。
她巡遊到了魔幻的恐怖世界,一個懸掛在懸崖峭壁上的酒店,通體白色的裝飾讓她想到了夜燈撞擊的牆麵。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有時候顧溫生也分不清楚現實與夢境的區彆。
耳邊傳來的是高跟鞋觸底所發出的撞擊聲,一下,兩下,三下,踩著及其有規律的步伐,向著撐在櫃台邊的顧溫生靠近。
墨鏡一摘,是濃厚的妝發,渾身散發出迷人且自信的氣質,但是又多了些自由的張力。
很眼熟,但是顧溫生認不出來她是誰。
許多時候,顧溫生都覺得自己被抽空了一段記憶,以至於同老友回憶往昔時,自己都不記得他們口中的趣聞軼事。
或許是過久的矚目引起了女人的注意,她側身倚靠在櫃台,將自己美麗的臉頰撐起在手中,像是毫無掩飾的展示著自己的美貌。
“顧溫生。”女人微微側頭,卷曲的頭發便隨著這輕微的幅度而墜落空塵。
“我們認識嗎?”顧溫生有些遲疑,自己什麼時候認識了眼前的人。
女人的嘴角一張,附滿鮮紅口紅色號的嘴唇便帶起了輕揚的幅度,“不認識,但是我識字。”
修長的手指指向了顧溫生身上的銘牌,有意無意的用力讓銘牌帶著剛熨好的白襯衫陷了進去。
羞赧的慍色爬上了脖梢,布滿了臉頰,顧溫生在慌亂之中才發現,自己在夢中的角色原來是服務人員。
著裝工整的站在吧台,用著毫無溫度的聲音機械地鞠躬歡迎來賓,便是她一整日的工作。
除了偶爾鬨事的幾個客人和不怎麼體麵的薪資,顧溫生覺得,這份工作反倒是讓人舒心滿意。
如果,能夠一輩子呆在夢中就好了。就算是恐怖場景的夢,也比現實來的更安心。
除了,除了那個紅唇客人。
她似乎是夢境中的不確定因素,讓顧溫生覺得,她的出現總是會讓這個穩固的夢境出現一絲不穩定性。又或許,是讓自己出現不穩定性。
陳良樹。
是她的名字,顧溫生有些奇怪,早就對世間一切事物不感興趣的自己,居然會為了一位素未謀麵的陌生人,翻閱了一整晚的客人名單。
明明來客那麼少,名單卻那麼長,長到黑夜即將消散,光明即將出現。
終於在朝陽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了酒店內,溫暖在冰冷的大堂內逐漸出現,才找到了她的名字。
好奇,因而讓顧溫生一種渴求探索的心不斷生根發芽,綿延不斷。
有一種近乎拉扯的力量,讓顧溫生不斷的想要去接近這位陌生人。
如果用她剛學會的詞彙,或許就是omega對於alpha的吸引力。
小菊對於顧溫生的妄想症有些無語,很是用力的扯回了剛剛借給顧溫生的同人文,以防治顧溫生的口水會流落到自己心愛的書籍上。
顧溫生對於小菊在自己夢中出現的原因有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就是小菊是她在現實生活中唯一一個能夠交流的人類,將她幻象到夢境中或許是為了給予自己一絲可憐的安全感。
恍惚神間,顧溫生的腳便停留在了201門前。
陳良樹就住在裡麵。
顧溫生一邊對於自己窺探隱私的行為感到無比的羞愧,一邊又躊躇著將自己的耳朵湊到了房門前。
耳朵才剛貼近門邊,一股向內的力邊順勢打開了房門。
一發不可收拾的,顧溫生倒在了小自己半個頭的陳良樹身上。
蕾絲的睡裙熨帖著肌膚,還帶著若有若無的水汽,蒸騰著陳良樹臉上的熱意。
“我應該,沒點客房服務吧?”
一詞二意,羞意上頭,顧溫生掙紮著從陳良樹的懷中起來。
手中還握著不知道什麼時候順的拖鞋。
“給……給您送拖鞋的。”
陳良樹接過拖鞋,意味不明的冷哼著,在深冬的十二月,帶著若有若無的涼意。
“我沒有要拖鞋。”
“還有,如果你想來找我,可以不用這麼蹩腳的借口。你們酒店我記得不會提供這麼粉嫩嫩的塑料拖鞋吧?”
啊,糟糕,原來是自己的拖鞋。
顧溫生覺得若是現在讓自己演一部電視劇,或許自己就要應聲倒地,柔弱不能自理了。
顧溫生自小就不擅長處理窘迫的場景,尤其是此刻的自己即將要被烙印上癡漢的罪名。
陳良樹伸出細長的雙手,將稍有些濕潤的垂落在鬢邊的長發挽至耳邊,漏出了她明亮的五官。
就算是沒有脂粉修飾的麵龐,也依舊精絕明豔。
應當是剛從浴室中出來,陳良樹臉上還沾染著未擦拭乾淨的水珠。恰逢此時的靜默,水珠適時地滑落臉頰,順著恰到好處的麵部折疊度落下,垂掛在下巴白皙的皮膚上,似落非落。
顧溫生覺得,自己應該是中了什麼莫名其妙的蠱,就像是此時她的手,不受控製的去擦拭那滴水珠,混雜著汗液的空氣中,自顧自沉醉在自我構建的模糊氛圍中。
如果被對顧溫生十分寬容的小菊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許都要被罵上一句變態了。
水滴落到了顧溫生的手上,順著指紋的紋路,浸散開來。
“我有那麼好看嗎?”
一雙溫柔似水的桃花眼突然闖入了顧溫生的視線,帶著些探究,也帶著些戲弄。
這是一個極其曖昧的姿勢,以至於顧溫生將自己的視線轉換到了天上地下,總之不在陳良樹身上。
“還是給我這雙拖鞋吧,我現在需要了。”
陳良樹接過了滯留在空氣中的拖鞋,貼近與離開僅相差五公分,卻讓心跳差彆了兩個世紀。
門被緩緩關上了,呼吸的急促在提醒著顧溫生這似夢似幻的結束。
“李哥,你知道201的客人嗎?我怎麼這麼眼熟啊?但是就是想不起來自己見沒見過她。”
顧溫生坐在大堂內,寥寥無幾的客人光臨,給足了她摸魚休息的時間。
李哥作為大堂經理,還是有他的職業素養在的。既是是沒有客人的時候,他的手還在不斷的擦拭著前台的擺件。
即使這種行為被小菊稱作為表麵功夫,他依舊樂此不疲。
“可能以前來過我們酒店吧。我們酒店這麼多人來住,總有回頭客的。”
李哥厚重的眼鏡卡在高挺的鼻梁上,似乎是在進行什麼對抗性的較量,鼻子與重力定要分出個勝負輸贏來。長久的近視造就了突兀的眼球,轉起來咕嚕咕嚕的,尤其是在看向顧溫生時,總讓顧溫生覺得會發出什麼年久失修的摩擦聲。
嗒嗒,嗒嗒。
又是一陣鞋跟與瓷磚碰撞的聲音。
期待與尷尬,總是會在顧溫生的情緒裡對立存在。
希望是陳良樹,見麵是永遠期待的。
不希望是陳良樹,畢竟自己在她的心中已經是個變態了。
“請問,這裡是理查德酒店嗎?”
是男聲。
緊張的情緒瞬間落空,職業性的笑臉再次從顧溫生的臉上升起。
“您好,是的。請問是辦理住宿嗎?”
“我是夢裡市的警察,這是警官證。我們接到了這裡的殺人預告電話,請你們配合我們調查。”
“殺人預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