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煙裡 傳言你也信(1 / 1)

風煙裡 白枕河 4740 字 10個月前

“陳容,在想什麼。”林柔看著眼前魂不守舍的陳容,問道。

飯桌上是色相俱全,也擋不住有人神遊天外。

“啊。”陳容回過神,發現碗裡的粥被她攪的漫出去了,立馬收拾了一番。

“自從回來之後,你時常這樣發呆。真的沒有什麼事嗎。”

陳容想著令徽,又想起了封易,隻覺得心中如有一團亂麻。近些日子遇到的事情竟然比過去加起來還要複雜。她又不知道該怎麼給林柔說出口。

“算了,你還是好好休息吧。明日就是春花節了。”林柔道。

“林柔,若是他人對自己的感情難以回應該如何。”陳容問道,滿臉的迷茫與不解。

林柔聽了這話倒是麵色開朗,笑道:“原來是因為這個。是令徽吧,他對你的好可真真是獨一份的,奈何之前你心裡就隻看得見封易。好在你如今跳出來了,看得見令徽的真心了。我還是說,感情這種事不是外人三言兩語就能講清楚的。關鍵是你自己心裡怎麼想,若是想明白了也就看清楚了自己的心究竟要的是什麼。”

陳容似懂非懂,自己的心嗎。她喃喃自語。

隻可惜她也看不清。

“好了,活在當下才是最重要的,有人對你好總比害你要強。至於什麼感情怎麼回應你也不必煩惱,他若是真心,便不會在意你是否回應。不回應有時可比回應好。”

林柔點到為止。

“明日的服飾,出行,還要你再過一遍的。夜裡早些休息。”

陳容道好。

---------

春三月,春花節。

玉陽公主趙梁姝尚未出嫁,平日裡喜歡宴飲作樂,加之她母妃早逝,胞兄又是曾經沙場征戰的三皇子趙梁文,皇帝更加寵愛這個女兒了。於是這些拉近君民關係的活動小女家的宴會一並交給玉陽公主操辦。

玉陽公主也不負所托,每年的宴會賞花都辦的十分出彩,廣得京中人一眾好評。

還有一個出彩的原因就和玉陽公主的胞兄有關了。

三皇子趙梁文,名諱中有文,卻是實打實上過戰場廝殺拚打過的人。三年前娶親之後,就從疆場上退出去了。婚後夫妻二人伉儷情深,成為一段佳話。奈何好景不長,三皇子妃不到一年就病逝了,三皇子至今未娶。平日裡深居簡出,常人頂多在春花節上觀其風采。

今日,趙梁文也在宴席之間。角落裡,他身穿素色白衣,沉默飲酒,分明是白天,卻無端叫人想起了月下仙人。

陳容進入宴席後第一眼就被趙梁文吸引住了,氣質超脫,僅是低頭喝著酒,便自成了一個世界。

林柔也入席安坐,又因林府的地位不高不低,座位也是靠後的。她今日穿了件淡雅素色的衣裳,不同於其他姑娘家穿著桃紅柳綠般熱鬨,卻有彆一番韻味。

“勿要多看。”林柔出聲提醒道,陳容點頭收回來目光。

同時也發現了來自四麵八方打量的目光。

內侍們魚貫而出,依次給席麵上添上吃食和酒水。

周圍的人聚集成三三兩兩,熱鬨談論著京城裡時興的綾羅錦緞,胭脂水粉。林柔因為是新來的,也沒有刻意去融入他們交談的圈子。

不料被座上的玉陽公主察覺到了,側身給身旁的侍女說了什麼,那侍女給趙梁文端了盤糕點,也往林柔桌上放了盤糕點。

這一舉動不大,卻引得周圍人談論的聲音都小起來了,但參與的人卻多了起來。

“呀,這是哪裡來的新人。生的如此好看。”

“聽說是林家的姑娘,從鄉下養病回來的。”

“怎麼她身體也不好?”

“姐姐你怎麼說也。還有誰身體不好?”

那人並沒有回答健康問題,反而將話題引道了相貌上。

“你看她像不像一個人?”角落裡突然闖出了這樣一句話。

林柔拿茶盞的手隻是頓了一下,笑而不語。

陳容掃了一眼四周的人,淡如水的眼神,叫周圍那圈嘰嘰喳喳的聲音瞬間減少大半。

果不其然,趙梁文抬起一直微微低著的頭,眼神穿過堂中衣影鬢發,落在了遠處林柔的身上,陳容看的分明,這一眼,可是滿含諸多情愫。

像是陳容往日裡在沙漠裡見到的那種拚拚了命往下紮根的草陡然間看見了一汪清水。

陳容立在林柔身側,見林柔隻是處變不驚地安靜吃東西,仿佛外界的一切都比不上她手裡的那盞茶有意思。

陳容心想,玉陽公主作為趙梁文的胞妹也是用心良苦。

接著,就按計劃好了的,林柔和陳容準備去後花園賞花。走出去的人可不僅是她們兩人。

就在兩人已經拜彆主位時走出大廳了,聽的玉陽公主帶著驚喜的語氣說:“五哥你也來了,今日怎麼破天荒的來我這宴會。皇兄,他還不會是來尋你的吧。”

趙梁文聲音清冷,好像思緒還停留在離開那人身上,對玉陽的話隻是道:“不知。”

“皇兄是在看什麼呢。”一道溫潤的聲音響起。陳容和林柔已然從側門退出堂中,聽到聲音俱是微驚。

這分明是封易的聲音。

後麵的聲音就隱藏在熱鬨的人聲裡了。

林柔和陳容已經到了後花園。春花節有宴飲,亦有賞花。園子裡幾乎要囊括這京城裡所有盛開的花了。

秉著少說少錯的原則,兩個人都是安安靜靜的,沒有對方才的事情發表意見。陳容興致缺缺的看著眼前絢麗的花,在聽到男子的腳步聲如期而至,精神起來了。

林柔不知曉背後的動靜,還徘徊在花的海洋之中,分明是熱鬨的場景,林柔瘦削的身影偏偏為美景加上了幾分清冷。

陳容站在旁邊看見了趙梁文,剛準備行禮就被趙梁文止住了,還擺了擺手示意陳容離遠一點。

陳容有些麵露為難,在看趙梁文帶著壓迫感的姿態,自覺的離遠了些,站在了一顆高大的綠植後麵,隱去了大半的身子。陳容離的有一段距離,偏偏兩人聲音都可以壓低,陳容也沒去聽兩人說了什麼,心裡默默想著林柔昨夜談及計劃時勢在必得的自信。

兩人好像在交談著什麼,都是趙梁文問,林柔在答。

此刻的林柔換上了另一副麵孔,一副我見猶憐的姿態。讓陳容想起了白毛兔子,水靈靈的眼中泛著害怕和驚疑的淚光。

猝不及防地,趙梁文捏住了林柔的下頜,林柔的臉被微微抬高,淚水早已淌滿了臉龐,有如梨花帶雨。

陳容的手猛地攥緊成拳,緊緊盯著趙梁文的動作。一雙冰涼的手覆上了陳容的手背,將人拽到了假山後。

陳容還想往外看,就又被人扯回來了。

“彆看了,林柔的手段可比你知道的多。”封易道。

陳容掙開了封易的手,收回目光對上封易。

“主子,哦不,應該叫你五皇子殿下?”陳容早該想到的。他的身份絕不會僅僅是個樓主那麼簡單。

封易淺淺一笑,也不打算解釋什麼。而是微微偏出頭,看了林柔和趙梁文兩人,“他們倆抱一起了。”

陳容想探出頭看一眼,就被封易一掌按回去了。陳容不滿地看著封易,封易確是帶著幾分捉摸不透的笑回應。

“你等著吧,明日婚書就送到府上了。”封易悠然道。

陳容想問,“你怎麼這麼篤定,要是沒有呢。”但還是沒有說出口。

又突然間想起宴席上黯然神傷的趙梁文,妻子故去兩年了,還能這般姿態,可真是……

或許早已成了執念,看見相仿的麵容,總會動容不是。

封易接著道:“我猜你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的。因為我知道他和先三皇子妃的舊事。”

陳容一聽故事,就有些好奇了,但臉上並沒有任何表露。

封易又將她往自己拉了一些。“想知道?離近些。”

帶著酒氣的呼吸噴灑在陳容的頸脖處。陳容能感覺到自己的汗毛都慢騰騰地翻起來了,陳容又輕飄飄地看了眼封易。誰知封易直接視而不見,行動是越加放肆了。

陳容也不將就,一掌將他推開,低聲說:“主子,靠的近我難受。這假山挺大,遮得住我們兩個人的。”

於是陳容就心滿意足地看到封易隔著距離黑著臉講出陳年往事了。

趙梁文少時征戰沙場,原本揚言馳騁疆場終生不娶,奈何出身天家,總要作出一些必要的犧牲。

“傳言他們夫妻二人伉儷情深,可是真的。”陳容問道。

封易聽到傳言一笑,“都說了是傳言,你也信?”

“說沒有情深也是假的,隻不過是趙梁文對衛良詞,衛良詞到死都不喜歡他。”

陳容又想問你怎麼知道,你是衛良詞嗎。

但又轉念一想,封易在這段感情裡扮演的又是什麼角色。

就又聽到,“我和她是青梅竹馬,她喜歡的,一直是我。”

陳容沉默。

經過封易的三言兩語,陳容總算是將故事聽了個完整大概。

大夏朝皇室血脈稀薄,有五位皇子,三位公主。在可能的繼承人裡,長子正宮所出,少時夭亡。皇後多年無所出,後宮妃嬪亦不多,因此剩下幾位皇子格外貴重。

譬如在前線打仗的趙梁文,每每打到關鍵時,總會被叫下陣去。

譬如身體不好的封易,也就是五皇子趙梁易,會專門尋個風水寶地為他修廟借佛祖金光庇佑,保求平安。

彼時京城書香世家衛家唯一女兒同樣身體不好,皇帝得知後,特定給予恩惠允許衛良詞前往百安廟也就是趙梁易修行的那座廟一同受佛祖庇佑。

於是年幼的衛良詞和年幼的趙梁易就成了青梅竹馬。

衛良詞比趙梁易大兩歲,先行離開。回家後就成年了。之後就被賜婚給了趙梁文。趙梁易得知賜婚的消息時,已成定局。隻能看從沙場回來的兄長身著刺目的紅服,未曾笑過半分。

婚後兩人相敬如賓,直到某一次趙梁易受傷,衛良詞又恰好出走多日,最後是趙梁文親自把人接回去的。

之後就是鋪天蓋地的伉儷情深的傳言了,譬如趙梁文和妻子詩詞相和,得知妻子喜梅花,整個三皇子府裡內內外外都種著梅花。最後妻子得病時,亦是廣尋天下名醫重金求治。

妻子病逝後,趙梁文孤身一人,至今未再娶。

陳容聽這番話,心裡隻道曲折。又想著傳言能聽但不可全信,這其中的諸多細節非是局中人,焉知真假是非。

她難道就能全信嗎,又可知其中有沒有趙梁易杜撰的成分。

隻是這番話一定程度上解開了風煙樓時期她的一些困惑。

比如趙梁易一年到頭看不到幾次麵,比如趙梁易特殊對待林柔,再說這次任務是進入三皇子府。這其中又夾雜了多少個人恩怨愛恨情仇在其中未可知也。

林柔叫她名字的聲音傳過來了陳容回神,和趙梁易對視一眼。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假山。趙梁文的身影早已不見了。

林柔和趙梁易兩人沒說什麼,林柔行了禮趙梁易隻是點頭示意就走開了。

“如何。”陳容問道,走到林柔身邊。

林柔倒是沒急著回答,輕輕地把陳容發髻上插的一朵花取下來,帶著玩味地把玩著。

陳容怔然。

這花定是趙梁易放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