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財(1 / 1)

孫天霸因為兄長孫又奇被俘的事情著急上火,這要換做以前根本就不算個事情,朝廷剿匪也剿了好些年了,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投降,降了被放,放了再打,他們一直都是這麼乾的。尹春這邊的百姓也早就習慣了,私下議論起來,稱他們早上打仗,下午議和,晚上城內設宴孫家兄弟二人都是剿匪將軍的座上賓。

在他們心裡這早就成了雙方都默認的規定。但是孫天霸也清楚,那是因為世家把持著東南水運。世家不能做明麵上的匪盜,所以便需要他們代勞。

但這次情況不同,蕭啟這混子來尹春無所事事混了倆月,據尹春城的內線傳來的消息,他整日與從長安帶來的一個優伶廝混在一起,除了那女子,隨行眾人連他的麵基本都見不到。就這麼一個紈絝,誰都沒將他放在眼裡,不曾想打起仗竟然如此不要命,連大炮火銃都用上了。

眼下這一仗,他們損失慘重不說,就連兄長也被俘了。按照蕭啟對這次交鋒的態度,八成是不打算與他們議和了,況且現在他們手頭也沒有能與蕭啟談判的資本——

因為他派出去的人不僅沒能將韋玄臣劫回來,反而現在連消息都沒了。

孫天霸在堂上踱來踱去,時不時咒罵幾句,“臭娘們,敢耍老子!”

他現在越來越懷疑自己是被沈儀華給耍了,從兄長帶人圍攻尹春城的時候他便派人在城內盯住了韋玄臣,據屬下的彙報,期間那韋玄臣絕對沒有察覺,甚至在城東兵敗撤離後親自帶人追出了城。但是出城後他們的人卻跟丟了。

這裡麵絕對有貓膩!當時候的情形,韋玄臣前麵是兄長的殘部,他就帶著幾十個隨從,不可能追多遠,而身後便是便自己這邊的埋伏,人怎麼可能平白無故消失不見!

孫天霸身邊伺候的兩個容貌較好的丫鬟眼看著二大王心情不好,誰也不敢觸了黴頭,一個端著茶盞,一個拿著扇子斂息屏氣侍立著。地上還趴跪著一個小廝,此時也是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靜等著他的示下。

孫天霸又踱了一個來回,回身罵道:“人都死絕了嗎?怎麼這麼半天不見消息!老子養著你們這些廢物有什麼用!”

他氣急敗壞,走過去朝著地上的小廝狠踹了兩腳,小廝帶著哭腔求饒道:“二大王息怒,您息怒,容小的再去打聽。”

“打聽打聽,這都多長時間過去了,派出去的人呢?啊?”

孫天霸仍覺得不解恨,抬腳將小廝的頭狠狠踩在腳下,怒罵道:“說,人呢?讓你盯著人,你這個蠢貨!告訴我,人去哪了?”

小廝幾乎整張臉都被碾踩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完整,隻嗚嗚咽咽地哭喊。半晌孫天霸稍覺得出了些氣,這才抬了腳,斥道:“滾!”

小廝得了令,磕了個頭,從堂上出來飛快往門口方向跑去。

這廂孫天霸又在恐懼與煎熬中等了半個多時辰,小廝終於帶了人回來,“二大王,人……人回來了……”

這人是孫天霸的一個親信,正是他親自帶人埋伏在城東的,一見到孫天霸便咚一聲跪在了地上,稟道:“二大王,那韋家的二公子確實帶著一眾人出城了,還與咱們的人交了手,但是咱們的人沒能擒住他,反而被他傷了好幾個。”

“你說什麼?”孫天霸驚怒交加,簡直不敢相信,“不是說他就帶了幾個親隨嗎?”

“他們人確實不多,但那公子卻的確是個武功卓絕的,我們十好幾個人圍著他,都不能耐他何。然後就讓他給逃了。”

“哎呀!”孫天霸將茶碗重重摔在了地上,“沒能抓住韋玄臣,兄長又在蕭啟手中,這可如何是好?”

“二大王暫莫煩憂,”這人道:“雖然計劃未成,但末將在來的路上還聽說了一個消息。”

孫天霸緊忙問:“什麼消息?”

“韋玄臣雖然從咱們手裡逃脫了,但好像並未回城去,眼下找不到人,城裡傳來的消息,那蕭啟大約以為人在我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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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玄臣在城郊遭遇伏擊,打退一波後才準備返回,卻沒想到樹林中竟然還有第二波埋伏在此,對方出手極快,他一個沒防備便落了下風被擒了。

他被黑布蒙了眼睛,塞進一輛馬車中,辨不清方向,隻覺得七拐八拐的,好像上了山,最後馬車停在一處地方,押解他的人全程一句話都沒有,手上的力道不小,拽著他下了車,隨後推搡著往前走。

重見光明的時候已是幾個時辰後,天大亮了,蒙在頭上的黑布被撤了去,但他的雙手雙腳還是被捆著,韋玄臣環顧四周,隻見囚禁他的地方是個不大但卻收拾的整潔的民宅,裡麵還有些桌椅床榻等簡單陳設。不多時又進來個蒙麵的人,給他灌了一盞茶水,全程一句話都沒說就又出去了。

這幫子匪盜還算禮遇,隻是不知道是孫又奇還是孫天霸的手下。孫氏兄弟盤踞錦山稱王之後,手下設有八堂,聽人說其中有三堂是直接聽命於孫天霸的,而這三堂其中之一的白玉堂堂主趙無極。

這個趙無極乃是長安世家與尹春匪盜之間的聯絡人,韋玄臣曾因為生意上的事情,在楊經綸府上與此人見過幾麵。若是想辦法與這人搭上話,那他應該能幫自己脫身?

韋玄臣胡亂盤算著,隻覺得頭昏腦漲。從昨晚到現在除了方才的茶水,他滴米未進,又在城外混戰一場,現在隻覺得饑腸轆轆,十足倦乏。

“韋二郎,二郎,快醒醒!”

韋玄臣是被女子的呼聲喚醒的,睜開眼睛半晌都沒反應過來,待看清了來人後,不由吃了一驚,“清容娘子?怎麼是你?你為何會在此處?”

他一連三問,讓清容好不容易蓄力演出來的緊張顯得有點浮誇,不過她很快便調整了過來,一麵轉到他身後幫他解開繩索,一麵說:“此地不宜久留,出去再說!”

韋玄臣不疑有他,暈暈乎乎跟著她出了門,避開院中的看守,在清容的授意下,他打暈了兩個守門的人,搶了一匹馬,帶上清容就往山下奔去。

兩人騎馬跑了一段,在山腳下又換成了馬車。上了車,韋玄臣才鬆了口氣,又向清容詢問起此事的前因後果來。

清容以前還在教坊司的時候,這位韋家二公子便是那裡的常客,她對此人的性子算得上了如指掌,知道他本性魯莽,頭腦簡單是個容易糊弄的,遂按著計劃好的說:“妾是被人擄到此處的,都怪劉成那個天殺的王八羔子,也不知道他收了誰的銀子,就將我送了出去,本想著在長安也就罷了,反正都是伺候人,去了私宅還清淨些。誰知那歹徒竟然一路將我帶到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還獻給孫天霸做了小妾。”

清容說著,捏著帕子扯開嗓子乾嚎了幾嗓子,還真惹得韋玄臣好不憐惜。

當時她驟然失蹤,不知情的人都隻道她大約是跟人私奔去了,奉鑾劉成為了撇清乾係還裝模作樣報官員找了一陣子,頗鬨出了些動靜。誰知竟是流落到這等地方來了。

在韋玄臣看來,她在長安的時候做的固然不是什麼好營生,但身為花魁至少人人捧著,豐衣足食穿金戴銀的,驟然被人擄掠到這等地方,還給一個山溝溝裡的土匪做小妾,實在過於委屈了些。

韋玄臣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清容娘子莫要傷懷,橫豎現在咱們算是逃出生天了,等回去二郎定替你討個公道。”

戲做的差不多了,清容便順勢伏在他的肩上,抽抽搭搭止住了哭,說:“昨夜隻聽他們說抓了個長安的貴公子來,吆喝著要拿你換銀子呢,我一聽是長安那邊來人,便想著過來瞧一瞧。於是給看守的塞了一錠銀子,他們這才讓我入內,卻不想見到二郎……”

說到此處,清容又拈起帕子哭道:“都怪我沒用,身上沒幾個錢,那個孫天霸是個鐵公雞似的任務,我在他身邊伺候這麼久,也沒攢下幾個錢,統共就那麼點傍身的體己,全給了看守了,都不能給二郎雇一輛好些的馬車。”

韋玄臣聽得動容,將人攬在懷中,憐惜道:“莫哭,莫哭,這次是我承了娘子的大恩,當真無以為報,等回了長安,我一定奉上千金以報答娘子。”

清容終於心滿意足,麻利地抹了眼淚,說:“二郎有這話便好,但我怎能要二郎的謝呢,隻求回了長安,二郎能給我一個安身之處便好。”

“這算什麼,都好說,回去我在長安城的那些宅子你看中那個就送你……”

這一趟沒白跑,可算是給撈著了!不然等著自己那神仙主子賞銀子,還不知道得等到何年何月。她方才的話雖然是編出來騙韋玄臣的,但也不算全編,至少跟著沈儀華這快半年功夫,身上是真的沒攢下幾個錢。還好自己機靈,這不轉眼就發財嘛。

清容按捺著心中的狂喜,轉頭吩咐車夫快些往碼頭趕去,她對韋玄臣的說法是尹春已然不安全,孫天霸的人隨時都有可能追上來,現在因為打仗,尹春城根本進不去,所以他們還是先回長安再給蕭啟去信報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