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哲源笑道:“沈小姐,我們的努力可都要給彆人做嫁衣了。”
聽到這話,沈氏幾名弟子臉上怒色更甚,沈家小姐抬了抬手示意他們彆衝動,心中已是開始盤算起來:
追雲大陸以強者為尊,誰強誰有理,若能打得過另外兩隊,這九百年妖獸的妖丹自然是歸自己的。但是……沈氏與顧氏本就半斤八兩,甚至比顧氏還略弱一點,我方隊員先前還受了傷,要真和顧氏打起來,還真不一定能討著好處。
至於這第三隊……她上下打量著兩人。那黑衣青年,本當是個無名小卒,跑來湊人數的,但這白衣青年居然是百裡少門主。這百裡清瀟,在場的任誰與他對打都是毫無勝算,如此強悍,能站在他旁邊的人,又怎麼會是個簡單之人呢?
這麼想下來,她看向唐煙的目光中更帶上了幾分考究,心想,這兩人的實力,也是不可估量。
沉思片刻,她道:“在下瑛風沈萱。各位都是名門世家,我們先來講講道理。等我說完前因後果,大家再做分辨。”
顧氏那邊有人插道:“都是名門世家?那到不見得。”
唐煙全當沒聽見那人的陰陽怪氣,隻對沈萱笑道:“好,依沈小姐的。”
沈萱道:“這妖獸,最早是由我們瑛風沈氏看到的。因為它修行已經超過九百年了,實話說,最初我們不敢輕舉妄動。”
顧氏一人打斷道:“你都承認了你們不敢抓,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我提議,在這妖丹的爭奪中,先把沈氏排出去!”
顧哲源道:“不可胡說。”
沈萱眉間帶了幾分怒意:“我們本不準備打草驚蛇,誰料這狗熊先行暴起,我們便也奮勇迎擊!我氏弟子為此還受了傷!過來,給他們看看。”
說著,沈萱身後走出來一名青年。唐煙這才見到,那人肩膀處竟是一片鮮血淋漓,活生生給撕下一塊肉來。
唐煙驚得吸了口涼氣,一旁的百裡泱卻是淡淡道:“沈小姐,師弟的遭遇確實令人心痛。但是苦肉計,在我們這裡是行不通的。”
沈萱目光沉了沉:“我們是最先動手的,麵對的是全盛的九百年妖獸。如果不是我們消耗了它的體力,你們怎會這麼輕鬆的得手?”
又一名顧氏弟子道:“沈小姐話不能這麼說,如果單從‘誰對妖獸消耗最大’這點來看,那是怎麼也輪不著你們瑛風沈氏的。”
不等沈萱開口,顧哲源便很自然地接過了他的話,徐徐說道:“接下來就輪到我們禦風顧氏出場了。我們發現沈小姐和沈氏弟子們遭遇危險,眼見著他們敵不過這狗熊,便動了惻隱之心,想著行俠義之事,於是出手相助。瞧,這狗熊腹上的大窟窿便是我們所為。這一下子,可是實實在在地重創了它。”
沈萱氣得麵頰泛紅:“一派胡言!你們根本就是趁火打劫!就算你們不來,我們也能拿下它!”
“哎呦,你們沈氏好歹也是名門,真想不到,沈家大小姐居然如此忘恩負義!”
“忘恩負義”四個字把沈萱砸得驚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心想竟有如此不要臉之人,她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少頃,她猛地抽出劍,她身後的幾名沈氏弟子也跟著舉起劍,指向剛才那名說話的顧氏弟子,怒目而視:“你真是不可理喻!”
那顧氏弟子全然不怕她,反而笑眯眯地說道:“喲喲,怎麼,我們的大家閨秀,講不通道理,就要動手打人啦?”
沈萱氣得□□一起一伏,眼看就要動手了,沈氏那名受傷的青年趕忙扶住了她的肩膀,俯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師姐,彆生氣。我們其實很難打贏。不打還好,要是打起來輸了,那就真掉麵子了。”
“我何嘗不知?不過是不想讓你白受這一遭!”
那青年搖了搖頭,小聲道:“師姐,我們算了吧。”
沈萱兩眼通紅。半晌,她狠狠地把劍插回了劍鞘,淚光閃閃但是字字鏗鏘:“這妖丹,我們不要也罷!”說著,她看向了百裡泱,“百裡公子,你們請務必將這枚妖丹拿下,千萬彆便宜了顧氏!”說完,她扭頭就走,其他沈氏弟子也跟了上去。
顧哲源這時才溫言細語地對著沈萱的背影說道:“沈小姐彆動氣,我師弟狗嘴吐不出好話,你彆跟他一般見識。”
唐煙心想,這顧哲源籠絡人心倒是很有一手,臟話、爛話都有人幫他說,他隻講場麵話、漂亮話,就算真把人氣極了,也怪罪不到他的頭上來。
“百裡公子,唐公子,現在隻剩我們兩隊了,來想想這妖丹歸誰吧。”
唐煙笑道:“好說好說,先前顧公子說自己是在行俠義之事,那不妨把這俠義貫徹到底。做事要有始有終,可不能半途而棄,不是麼?”
顧哲源哼笑一聲:“少在這逞口舌之快,我們就按追雲大陸一貫的規矩來——強者得之。”
唐煙道:“行啊,你想怎麼打?”
顧哲源沉思片刻,說:“我想了兩種方式。第一種是以隊伍的形式,正如百裡門所號召的,一個隊伍是一個整體,要團結在一起。第二種,我早就想看看唐公子的實力了,先前那次好不容易碰上,卻被百裡公子阻止下來了,這次難得又有機會,我也不為難唐公子,你隻需要和我方一名弟子切磋就行了,你若贏了他,這妖丹就直接給你了。不知兩位公子意下如何?”
唐煙道:“哪來這麼多彎彎繞繞,你直說五打二還是一打一,不就行了?”
顧哲源笑道:“那二位請選吧。”
百裡泱道:“五打二。”
唐煙道:“一打一。”
這五打二,雖是以多欺少,但是從顧哲源的視角看,有百裡泱這尊可以一挑四的少門主,確實沒有太大把握;至於這一打一,他反而更有把握,無非是覺得唐煙打不過自己的同門,把她當突破口了。
“百裡兄,你知道隊友之間最重要的是什麼嗎?”唐煙一挑眉,“是信任。”
百裡泱怔了怔。
唐煙繼續道:“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是我也不差。這次就一打一,時間也不早了,早點打完早點回。”
“正合我意。”顧哲源搖著扇子,“唐公子,既然這方式是我提出的,那對戰的人就由你來挑好了——你可以從我的隊友中隨便挑一人。”
唐煙道:“不能挑你嗎?”
“解決你,哪需要我們公子親自動手?”
唐煙掃過這群人,他們雖然長相各異,但是神態、眉眼中流露出的氣質如出一轍——雖是衣冠楚楚,但卻透著一股潑皮無賴味兒,而且都是顧哲源堅定的擁護者,對他言聽計從,好像根本沒有自己的思想。
依她所見,這四個人沒什麼區彆,都是被好皮囊包裹著的腐爛物,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於是她隨便指向了剛才說話的那人:“就他吧。”
那人冷笑一聲,踏出一步:“在下顧哲四,三階九級,請賜教。”
唐煙也抱拳:“唐煙,三階八級。”
三階八級?那青年一愣,沒想到這小破地方出來的青年,也能在二十歲前達到三階八。
不過那又怎麼樣?還不是比自己低。
青年冷哼一聲,從腰間拿出一把青色骨扇,一個虛步便晃到了唐煙身前,猛地一甩手,打開了扇子。
顧氏所練功法,正是扇子。那骨扇在他的手中翻飛,帶起絲絲青色銀色的光,令人眼花繚亂。
這扇子,看似柔軟,但在靈力和速度的加持下,卻是堅硬如石。青色骨扇的邊緣極其鋒利,配合著功法,殺傷力極強。
唐煙舞著劍,劍鋒與扇子的邊緣相碰,發出一陣叮鈴叮鈴的脆響。
虧得是她的輕功著實了得。扇法以輕盈敏捷見長,但唐煙反應更快,次次都能靈巧地躲過扇氣。
幾次碰撞下來,青年一次好處都沒討到,漸漸急了起來。隻見他把扇子一張,掀起一陣淩厲的風,直對著唐煙的麵門掀去!
這下要是給他打中了,不說掉腦袋,至少臉得被劃得稀巴爛,說不定五官都得糊成血肉一團。
百裡泱麵色沉了沉,手上捏起一張符紙。
唐煙臉上閃過一抹凝重,心中迅速思考:青年以這樣的方式進攻,重心是向前傾的,那麼身後就成破綻了;他是在孤注一擲,這招縱然強盛,但隻要能躲過這一擊,他沒有反製手段,自己必能取勝。
隻是片刻間,她便做出了決定。
隻見唐煙沒有向後躲退,反而低了下去,身體向下一滑,在那青年的錯愕之中,直接從他身下滑了過去!
青年一扇子撲了空,而唐煙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冰冰冷冷的劍鋒貼在他的頸側——
“結束了。”唐煙淡道。
待兩人回到江雲林外,太陽的餘暉已完全消失在天際。
百裡泱回到了百裡門的隊伍中,唐煙則跑到了唐澈身邊。
“沒受傷吧?”
唐煙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你妹妹這麼厲害,怎麼可能受傷?”
唐澈聽了,笑著揉了揉她的頭。
隻聽身後,唐熾的聲音幽幽傳來:“喲,煙小師弟回來了。這麼高興,想必是收獲頗豐啊。”
唐煙答:“是啊。”
唐熾嗤笑一聲,翻了個白眼,身後的唐蓉柔聲說:“唐煙師弟年齡尚小又隻身一人,即使沒有獵到妖獸,能夠平安歸來便是可喜可賀了。”
可喜可賀?開什麼玩笑。若在四大宗門長老還有全淩風州優秀子弟麵前,被宣告狩獵行動一無所獲,那可真是顏麵儘失。如此愧對師門,按唐煙的性子,大概隻能以死謝罪了。
“師姐還是不懂我啊,唐熾師兄都知道我收獲頗豐呢。”
“哦?那便期待唐煙師弟有什麼收獲了。”
“自然不會讓師姐失望。”
說完這句話,唐煙默默在心中歎了口氣。本是同一宗門,何必這般針鋒相對?
不過這一次,她確實擔得起“收獲頗豐”四個字。她看向口袋裡的妖丹——一共九顆,四顆五百年,兩顆六百年,一顆七百年,一顆八百年,還有一顆九百年。
這完全能夠她在州新傑會上脫穎而出,為唐氏正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