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跟Vivi結伴一起去樓下員工餐廳吃飯。
今日有新菜色,是梁微寧最愛的香鍋辣蟹,排隊五分鐘,終於被她幸運地趕上最後一份。
僅憑外觀,就能感受到重口味十足。
梁微寧沉浸式用餐。
Vivi在邊上默默看著。
憋了一會兒,隻覺牙根隱隱作痛,她忍不住問:“你們蓉城人都這麼能吃辣?”
“彆誤會,我代表不了所有。”
梁微寧說話時未抬頭,心裡作著比較,覺得這道菜,遠不如家裡老梁做得好,還差點意思。
差什麼來著?
對了。
香菜。
窗口可以自取。
Vivi以為她會立即行動,結果……
沒有結果。
其實梁微寧在私底下和工作中,完全是兩種狀態。
她鬆弛,懶散,因為不想動,可以把屁股黏在台階上,裹緊外套硬吹幾小時冷風。
可一旦切換到工作,就仿佛換成另一層人格。
嚴謹,細致,兢兢業業,容不得自己出半分錯。
誠如此刻,見她心情尚可,Vivi又控製不住八卦上午的高層會議,腦袋湊近小聲道:“前不久高副總手頭負責的投資案出了點紕漏,陳先生向來賞罰分明,這次恐怕也不會例外。”
說到這裡頓住,接下來的話,Vivi將聲線壓得更低,“高副總是董事長的人。”
一句話有頭無尾,潛在深意卻不言而喻。
梁微寧剝著蟹腿,不甚在意地點點頭,表示她知道。
然而,除此以外,也再無彆的反應。
Vivi繼續說:“神仙打架,咱們這些小蝦小魚能避則避,你雖然是陳先生的首席秘書,但到了關鍵時刻,還得明哲保身為妙。”
“謝謝提醒。”梁微寧摘下一次性手套,輕描淡寫地表明自己立場,“我拿錢辦事,受直屬上司差遣,其他的對於我而言,不重要。”
“我很佩服你的心境。”Vivi邊說邊收拾著餐盤,示意梁微寧,“走吧,上去睡會兒,昨晚熬大夜,實在太困了。”
“熬什麼夜?”
“你懂的。”
“”
梁微寧不想懂。
回到秘書室,大家都在午休。
剛坐下片刻,手機裡收到徐晝的緊急通知。
連霧島啟程時間提前到今晚七點。
消息來得突然,現下還有大把的工作沒做完,梁微寧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處入手。
七點出發,意味著至少六點就要抵達機場。
此次行程大約兩天。
她要先安排好秘書室的內務,然後回出租屋拿幾件換洗衣服。
下午四點,梁微寧看時間相對充裕,便選擇坐地鐵回去。
閨蜜今天沒活,正在家裡大掃除。
瞧她鬼鬼祟祟的樣子,顧允真揚了揚手裡的拖把,“藏什麼,進門把鞋換了。”
梁微寧乖乖照做。
“我晚上要出差,周末回來。”
“去哪?”
“連霧島。”
不算遠。
顧允真拖著地叮囑:“出門在外機靈點,晚上住酒店要記得反鎖,離開視線兩分鐘以上的酒水彆喝,還有—”
“真真”
梁微寧拉長尾音跑過去,撒嬌。
“乾什麼?”顧允真斜睨她。
“我會想你的。”
“”
房間裡,行李箱攤開在地上。
顧允真路過時瞥了眼,驚訝問:“出差還帶泳衣?”
梁微寧往隔離袋中裝著瓶瓶罐罐,“連霧島天然溫泉很有名的,有機會肯定要親身體驗一下。”
嗬嗬。
懶蟲一隻,倒挺會享受。
她笑著轉身出了臥室。
拾掇好一切,已將近六點。
臨行前,梁微寧抱抱閨蜜,順便囑咐她,最遲明後兩天,要把賬戶裡僅剩的幾隻僵屍股全部拋掉,不然年底可能有下跌趨勢。
顧允真點頭,“彆的呢。”
彆的。
自然是加倉9771。
連霧島之行,原計劃是輪渡過去,最後因時間提前,轉而改乘集團托管在專區的公務機。
梁微寧不得不懷疑,趁夜飛行的決定,恐怕並非大佬臨時起意。
抵達機場,按照徐晝發來的位置信息,順利找到貴賓候機室。
進去時,陳敬淵正在處理公務。
徐晝拿著平板站於男人身側,彙報接下來幾天在連霧島的行程安排。
她沒去打擾,選一處角落坐下。
大約十分鐘,機組人員推門進來,恭敬客氣地提醒,可以登機了。
靜坐幾秒,陳敬淵從沙發上起身,係好西服紐扣,長腿闊步邁出候機室。
準時七點,銀白機身劃破夜幕餘暉,灣流G700從國際機場平穩起飛。
記得上一次坐夜晚航班,是畢業旅遊返程。
時隔四年,由客機變成豪華私人專機。
由價格實惠的經濟艙,到此刻昂貴舒適的真皮座椅。
梁微寧心情複雜。
這大概,就是跟在一個實力雄厚資本家身邊的優待。
但優待總是有保質期的。
人若無上進心,落後便要挨打,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飛機進入平流層,梁微寧先去後艙用餐,等她吃完回到前艙,機組人員剛好將西式餐盤從舷桌上撤走。
高空靜謐,機艙裡沁著冷香,氧飽和度也很適中,當下可以談工作。
梁微寧走到男人身側,將上午的會議紀要,連同一份錄音,輕輕擱在他麵前。
“陳先生,現在要過目嗎。”她問。
旁邊的筆電沒開,梁微寧等著老板發話。
陳敬淵神色平靜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吐出四個字,“簡單口述。”
於是,梁秘書精心準備的那兩樣東西,無用武之地。
她覺得今天的大老板,有點不好伺候。
梁微寧坐下後,沒急著闡述會議內容,而是直接給出了結果。
兩幫人爭得麵紅耳赤,高副總的意見模棱兩可,從始至終,都未下達任何項目相關的明確指令。
這段口述,多多少少帶著些個人情緒色彩。
女孩並非毫無感情的工作機器。
她心裡,摸得門清。
講完,空氣陷入安靜。
陳敬淵冷雋的眉骨下方,那雙漆黑眸底像沉了一潭深水,目光落在梁微寧臉上,問她,“梁秘書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有看法。
但Vivi的提醒不無道理。
打工人要懂得明哲保身,有時候說的越多,死的越快。
頂著男人的注視,梁微寧無聲迎上去,略顯愧疚,“這次人沒選對,下次,我一定好好選。”
她指的是高副總。
聞言,陳敬淵唇畔勾起淺淡的笑,那抹笑卻未達眼底。
靜默中,他緩緩闔上眼,姿態從容地靠向沙發椅背,低嗓裹挾了絲冷意,“你覺得,自己還有沒有下次。”
梁微寧呼吸一凜。
手心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