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這點血跡藏在電視櫃的下麵，如果不是薑煙眼尖，恐怕會被直接略過去。

薑煙碰到這塊暗紅血跡的一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立馬叫了聞鬆月和駱青竹：“你們快來！”

她們趕到，依言碰了一下，麵色震驚。

聞鬆月突然發現自己沉寂已久的麵板主動跳了出來，並且提示道：【采集到一塊怨氣結晶，玩家是否觀看？】

可能看出了聞鬆月的困惑，駱青竹解釋道：“怨氣結晶是鬼怪最濃重深刻的怨氣形成的，一般是他們臨死前的場景，或者是遭遇過最痛苦的事。”

“從這塊血跡的大小來看……應該和李燕臨死的場景有關。”

聞鬆月點下了播放，麵前徐徐展開一副畫麵。

李燕名字平凡，長相也平凡。她將近三十歲，乍一看，卻會讓人誤以為是四十——可能是因為疲憊的容顏和眼下操心的細密皺紋吧。

弟弟畢業之後，也和她留在了同一座城市，卻並沒有像父親說的那樣給她帶來絲毫好處。

隻有更多的勞累和折磨。

弟弟家和她家幾乎處在城市的兩端。李燕每日下班後不僅要回家做飯，還要拖著疲憊的身軀奔赴到城市的另一頭——給她辛苦一天的弟弟做飯、打掃家務。

父親振振有詞：“養女兒就是為了做家務的，女人不做家務做什麼？”

“彆結了婚就忘了本，彆忘了你弟弟小時候可是把不舍得吃的糖都留給了你。”

就那一塊，被念叨了快二十年。

可她給弟弟的，小到每餐的肉、做不完的家務，大到冬日的棉襖、學雜費外……從未被人提起過。

好像是理所應當的事。

李燕默默地接受了這一切，除了有時會因為晚回家被丈夫打罵外，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

直到，弟弟說他戀愛了，需要戀愛資金。

李燕拿出了自己的錢，一開始弟弟還像模像樣地打了欠條，說一定會回。但後來，可能他習以為常了，連欠條都沒有了。

於是，隻剩下了李燕賬本上的寥寥幾筆。但並沒有什麼用。

弟弟要結婚了，那點戀愛資金遠遠不夠，他需要車子、房子、彩禮……所有一切的，都重重地壓在了李燕的肩上。

可她真的掏不出來，她已經被掏空了。

而且她懷孕了，需要錢來養自己的孩子。

在她又一次前去弟弟家的時候，支支吾吾地說了這件事，以及他要當舅舅了。

她以為會得到弟弟的諒解，沒想到……卻是一把鍋鏟，和劈頭蓋臉的怒罵。

“沒錢？！我要結婚了你說沒錢？那要你有什麼用！”

“你是不是就存心不盼我好，虧我還把你當成親姐！沒想到你是這麼惡毒的人！”

弟弟金絲眼睛下的臉龐扭曲，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形象和她童年見過無數次的父親重合。

好像也沒什麼不同，畢竟他們才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

客廳中突然傳來“哐”的一聲，弟弟出去看了一眼，怒氣被慌張替代。

李燕不懂他為什麼突然走了，但還是迅速做好飯，捂著肚子離開了。

沒幾天，她一直偷偷提供給弟弟戀愛資金的事情被發現了。

她經曆了人生最痛苦的兩個小時。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孩子離開自己，然後掙紮著打車去醫院。

醫生勸她報警，說這樣是犯罪，然後幫她報了警。

雖然最後沒有成功，但李燕看到了點點希望。

她像隻一直躲在屋簷下的燕子，驟然窺探到了三千世界。

她想擺脫這一切，不想重蹈母親的結局。

醫生說幫她聯係了律師和婦聯。

但她沒能等到，先等到了找上門的弟弟。

弟弟怒不可遏地表示都怪她，如果不是她那天非常跟他吵，也不會被他的女朋友聽到。

現在他女朋友跟他分手了，他的一切都被她毀了。

“現在你滿意了？你個賤人！”

雨點般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身上，將她擊落在地。

逐漸模糊的視野中，她仿佛回到了童年。

永遠都逃不出的家。她這一生，都困在牢籠中。

弟弟倉皇離去後，丈夫回來了。

他似乎喝醉了酒，對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李燕很是不滿，熟練地踹了幾腳過去。

“懶婆娘……快去做飯。彆偷懶！”

李燕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她渾濁的目光盯著電視櫃的方向。

她記得小時候聽過的歌謠：

“小燕子，穿花衣……”

希望下輩子，她也能穿上花衣。

……

聞鬆月再度睜開眼時，身上的戾氣完全無法隱藏。

她指著對麵的房門，冷聲道：“所以就是這樣的垃圾？！憑什麼讓他又活過一天！”

要她說，這種隻會吸血的螞蟥，昨晚就該死在李燕的手下。

小鄭臉上有些掛不住，嘀咕道：“鬼怪的話也不能全信，說不定是假的呢……”

“你——”聞鬆月一雙丹鳳眼中仿佛淬了火。

薑煙趕緊拉住聞鬆月，安慰地摸摸她的頭：“沒事沒事，我們不氣哈。”

聞鬆月跟著薑煙來到門外，第一句話就是：“一定要弄死他，說什麼都要讓李燕成功報仇。”

“一定可以的。”薑煙道，“一定能讓她得償所願。”

聞鬆月重重點頭，她一抬頭，正好對上了對麵探頭出來的眼睛男的目光。

她勾唇對眼鏡男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也不知眼鏡男怎麼了，登時打了一個寒戰，然後一臉驚恐地迅速關上了門。

薑煙圍觀了這一幕，蹙眉道：“他這個表現……不會是知道你前幾天的事情了吧？”

聞鬆月冷笑道：“他們這些樓層之間肯定是有聯係的。知道就知道，讓他等著，我遲早帶李燕過去找他。”

而另一邊，聞鬆月和薑煙離開之後。駱青竹直接對小鄭道：“等離開副本，我會提交相關情況，你再申請彆人帶你吧。”

小鄭臉色大變：“駱姐，就因為這件事——”

駱青竹的實力就是放在整個定界局都是排得上號的，他本來是打算申請進入她的隊伍，可現在……

駱青竹打斷他的話，難掩失望：“小鄭，你覺得這隻是一件小事嗎？”

“抱歉，我和你的理念截然不同，我也無法接受你這樣的隊友。”

駱青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留下了最後一句話：“你無法共情，我也不能安心將後背交給你。”

她說完便去找聞鬆月兩人了，徒留小鄭一人站在原地，臉色青青紅紅。

……

“什麼？你同意跟他換房間了？今天晚上是你住六樓？！”

聞鬆月睜大眼睛，不敢置信。

薑薑她不會……心裡還有那個渣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