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布魯斯反對有用嗎?沒用啊。

迪克一陣語塞。

布魯斯何止是沒提過,他說不定還想著在蝙蝠俠掌控外的對象最好離開哥譚一輩子不回來呢。

但這又沒法直接對托馬斯說。

想想看,你有一個小時候還算時常見到、長大之後就無影無蹤的長輩,你自覺你和這位長輩的關係還不錯,而且他是你少年時遇見的少有的常識人,帶你以並非雇傭童工的方式乾了很多普通小孩會做的事。

結果忽然有一天,你發現原來他也會像一個普通人那樣,逐漸淡出你的生活。

沒什麼特殊理由,也沒有可以搬上大熒幕的轉折,你們就隻是單純的見麵越來越少,直到有一天你們的日常變成了完全的平行線,見了麵也找不出共同話題。

從這個角度上說,迪克有點理解布魯斯記憶完好時、為什麼很少在家裡提到自己的兄弟。那份愛經過二十年時間,沒有消失,卻難於解釋也不好表達。

——所以說為什麼他們倆成長過程還能恰好錯開?這是韋恩特有的哥譚輪班製嗎?

再加上,迪克眼中的托馬斯作為一個普通人(重點),剛從暴徒手中死裡逃生,傷勢嚴重(也是對普通人而言),記憶受損。這讓他怎麼坦言說,你僅剩的親人、你的兄弟、我的養父布魯斯·韋恩先生,腦子出了點問題?

也沒什麼大毛病,就是把有關你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

簡直堪比麵對受害者親屬。可能說出‘您的兄長死於小醜謀殺’對迪克而言還更熟練一點。

與想得太多的迪克相比,達米安就是想得太少。

他母親是來自刺客聯盟的超級反派,為得到更優秀的繼承人才找到蝙蝠俠並生下達米安。如果托馬斯·韋恩是個值得在意的、實力強大的人,他母親塔利亞乾嘛不找托馬斯生兒子?

這想法很合理,放在普通家庭會被父母一頓胖揍。

現在沒人有時間揍他,達米安是一隻自由的羅賓鳥,他看不慣迪克支支吾吾斟酌言辭的蠢樣子,搶過話頭說道:

“父親不知道,是理查德自己的主意。但我也覺得你回到韋恩莊園更好一點,免得死在外麵,父親還得找人來給你收屍。”

不是,你們都沒考慮過無人機襲擊酒店事件、是布魯斯·韋恩為繼承權雇傭殺手暗殺親兄弟的可能性嗎?

——托馬斯還真的想過。

概率和貸款詐騙不相上下。

而若是不考慮韋恩家族的繼承權問題,托馬斯自己就隻擁有一座莊園,又無妻無子,常年在外打拚。洲際酒店在光明世界聲名不顯,完全沒有像韋恩企業那樣將自己的招牌樹在樓頂上。

這樣的兄弟當然是活著比死了好,大家平日裡相安無事,也不會有FBI突然持槍闖進你家門,邀你去給你橫死的血親做調查。

從這個角度上說,7月9日襲擊事件發生後,韋恩家的其他成員因此而想讓他蹲家裡避避風頭是沒什麼問題的。以常理論,尋常罪犯很難突破傳承了兩百年的大家族的安保係統。

那他可以就這麼回去,給布魯斯家龐大的家庭人口數量添磚加瓦嗎?

托馬斯飛快捋了一下:

無人機襲擊衝著誰來的還不一定。

如果目標是布魯斯,就是商業上的競爭對手。

如果是衝托馬斯來的,有可能是兄弟鬩牆……或者是之前的綁架犯,也可能是因為夜梟——托馬斯還不確定有多少人知道自己這個第二身份,反正肯定不包括布魯斯。

但目標是夜梟的概率不大,要知道貓頭鷹可是猛禽,以‘夜梟’表現出來的強勢,隻派幾架無人機來也太不把托馬斯看在眼裡了。

更像是警告,或者單純來嚇唬你一下。

還有一項重點,昨晚夢中,通話對象約他在7月11日、也就是明天,在洲際酒店見麵。對方說過‘夜梟’兩次違背他們的約定對韋恩出手,第二次是他以為‘夜梟’的計劃導致托馬斯·韋恩被綁架。

虛假的盟友,連合作對象有兩個身份都不知道。

可是韋恩究竟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地方?

或者說,難道通話對象認識托馬斯的明麵身份?

這讓托馬斯生出了回到韋恩莊園去住上兩天的想法。

兩方人從南轅北轍的角度上達成了共識,有些細節可以不必深究。他心念一動,迪克擅長察言觀色,立刻看了出來,高興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答應,我們什麼時候走?你有多少要收拾的東西?”

“我的西裝。”托馬斯慢吞吞地說,“酒店服務人員送去洗了。”

是之前那件便宜的、給托馬斯帶來很大誤導的三件套。

後來他想,在不缺錢的情況下,要麼是當時他打算以此來樹立‘剛從綁架中逃脫,沒時間給自己定製新西裝’的人設,要麼是他無需出席通過服裝彰顯地位的場合,又有彆的急事,於是乾脆隨便糊弄一下。

社畜糊弄學,人可以、至少該試試。

至於他今早換的衣服是酒店給提供的。管理層兢兢業業,儲備有自家上司的三圍數字,完全沒考慮過托馬斯可能會在旅途中餓瘦或者吃胖的可能性,直接就是一套高定意式西裝,征詢托馬斯的意見後被整齊疊放在門外。

迪克:“洲際酒店服務還挺周全的。”他開了個玩笑,“我會建議布魯斯的朋友下次來哥譚出差時過來住。”

比如隨便哪個正義聯盟成員。

莫比:“哈哈哈哈哈哈哈草。對不起,托馬斯,沒忍住。”

“西裝你要留著嗎?我們可以讓阿爾弗雷德過來取。”迪克快速安排,“現在就出發的話,還能趕上家裡的午飯。”

**

管家阿爾弗雷德見到托馬斯第一句話是:“歡迎您回家,托馬斯老爺。”

第二句是:“那不勒斯式西裝?”

他挑起眉表情嚴肅地將大衣接過來,歪了下頭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動作,“您應該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投入更多精力,托馬斯老爺,就連哥譚市的夜行生物都知道倦鳥應該歸巢。”

他就像不曾聽說過托馬斯受傷失憶一樣,轉過身邊帶路邊輕鬆地說:“午飯已經準備好了,我聽說您在南美地區生活了三個月,不知道您在和卷餅打過交道之後還是不是和小時候一樣對酸甜口感興趣。一會的主菜是羅宋湯牛排,我還準備了炸沙丁魚和烤土豆鬆茸。”

哪怕是沒有記憶,托馬斯仍然覺得管家先生和藹可親,連對意大利品味表達不屑時表情也生動有趣。

假如這是一個以歸家為主體的團夥詐騙案,阿爾弗雷德技巧可比布魯斯·韋恩高得多。

——主要是他確實喜歡酸甜口。像奶油芝士焗龍蝦那樣的鹹甜口都是異端。

“您的房間在樓上,還是之前那一間,迪克少爺應該知道。我們大約會在十五分鐘後吃飯,在那之前……”

阿爾弗雷德還沒說完,他看了眼鐘表。

“我要去叫布魯斯老爺起床。”

“他這個時間起床?”等阿爾弗雷德上樓之後,托馬斯轉頭看向迪克。

迪克:其實布魯斯是在我們強行把他郵遞到醫院後,正在蝙蝠洞裡鬨彆扭不肯上來,這種事我會說嗎?

答案是會。

“布魯斯諱疾忌醫。”前任羅賓毫不猶豫地出賣了自己的人生導師,“我猜他總覺得醫生在試圖用手電筒和遮眼板進行謀殺。昨天我們試圖說服他去醫院做定期檢查,回來之後他直到今天早上都沒有和家裡的任何一個活著的對象講話。”

托馬斯……托馬斯認為自己可以理解。畢竟世上每一個深受近視、蛀牙、痔瘡、PTSD等微小但煩人的疾病所困擾的人,和檢查醫生相處時都難免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但這點因為同理心而升起的好感,在他走進自己的房間時就煙消雲散了。

他和迪克暫且告彆,去樓上熟悉接下來一段時間的住處。然而或許是常年遊走在生死邊緣的人,總是對周身環境有著非同一般的敏感度,托馬斯前腳剛踏上臥室地毯,就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床鋪位於房間正中,窗戶對著韋恩莊園後山,能看見綠草如茵的花園和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水灣。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床頭櫃,一套桌椅,以及書架和衣櫃,臥室裡有一扇門連著盥洗室。總體而言家具並不算多,顯得很空曠。

然而被注視感如影隨形,不強烈,甚至可以說掩藏得極好。

但托馬斯就是知道。他有一種宛若野獸般的狩獵本能。

托馬斯站到窗前,假裝觀賞風景,在腦海當中詢問係統莫比:“你之前不是說能自己飛來韋恩莊園嗎,這是迷路了?”

“我不是我沒有。”莫比說,“你極目遠眺,有沒有看到一棵樹?”

“……看到了,然後呢?”

莫比:“太好了!我就在那棵樹上。這裡有隻鳥巢,原本應該屬於加拿大黑雁,後來被一夥貓頭鷹土匪黑惡勢力占據了。它們走後我決定暫時住在這,你覺得怎麼樣?”

代號是夜梟的托馬斯:你再罵?

他費解:“我覺得很有問題。你為什麼不進來韋恩莊園?”

“我進不去。”莫比說話時顯得滿腹怨氣,“我隻有一條腿能動,翅膀還飛不起來。告訴我,你沒有低估一個21世紀和超級英雄關係緊密的富豪家裡的安保係統是吧?”

所有超英超反的活動都與資本息息相關,托馬斯倒不意外,說不定就連迪○尼也給在給某個超英團體注資呢。

他沉思片刻,開口道:“嗯……我覺得我房間裡有很多竊聽器,你說這和我夢裡的合作對象有沒有關係?”

莫比還沒反應過來,它正在踉踉蹌蹌、身殘誌堅地,和躲在廢棄貓頭鷹巢裡的幾隻知了作鬥爭:“很多?很多是多少?”

托馬斯保守估計:“也就是在竊聽器上蓋了棟莊園的水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