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大概隻愣了兩秒鐘。在西蒙幾乎差點就要說“算了”的時候，他突然飛快地行動起來——麻溜地拿走了西蒙手裡的杯子，把它們穩穩當當地安置在床邊的小桌上，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轉身。蜻蜓點水的幾下輕吻之後，他突然又放開了西蒙。

西蒙露出了一個“哥們你到底想怎麼樣”的表情。威廉湊過去，用額頭抵著西蒙的額頭，鼻尖蹭著西蒙的鼻尖，低聲說：“怎麼辦，我看著你的時候就想吻你，我吻你的時候又想看著你。”說完這些，他的臉和耳朵全都燒了起來。心裡有個聲音說，天啊，好土好肉麻。

西蒙果然肉麻得笑出了聲。

“這是在抖音上學的嗎？”

威廉破罐子破摔，徹底不要臉皮了，“是啊是啊，我大概背了一個G關於‘在床上說什麼才能取悅伴侶’的回答。”

西蒙也許是擔心他真的突然真的滔滔不絕地背起來，立刻堵住了他的嘴。

威廉閉著眼睛，仿佛漂浮在一片由西蒙的氣味組成的海洋裡。在威廉的潛意識裡，他一直擔心自己會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做而在伴侶麵前出醜。他發現他想多了。西蒙身上的氣味似乎激活了某種早已在他體內預置的程序。他隻需放棄思考，徹底放鬆，他全身的每一塊肌肉就都自己行動起來。他的手自動滑到了西蒙的衣服下麵，然後準確無誤地抓住了西蒙的衣服下擺。他把它掀起來，西蒙配合地舉起手臂，然後在他把那件T恤丟開的時候，用同樣的姿勢脫掉了他的衣服。

他們幾乎是立刻又吻到了一起。威廉捧著西蒙的臉。西蒙的手托住了威廉的後腦勺，手指插在他的頭發裡，摩挲他的頭皮，撥弄他的頭發。他閉著眼睛一路往下探索，抓著西蒙的睡褲往下扒。西蒙微微抬了一下臀。威廉得以單手把它徹底從西蒙的腿上褪了下去。他發覺西蒙也在扯他的短褲，索性分開西蒙的腿，往前跪了一些，好讓西蒙能幫他把短褲拉下來。然後，他胡亂蹬腿，努力了好幾下，才無比笨拙地把它踹到了床尾。他聽到了一聲輕笑。西蒙正眯著眼睛打量他。

威廉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他把臉埋到了西蒙的胸口，心裡又忍不住喊，天啊。

埃裡克平時總是催促他多運動。隻要他們在一起吃飯，埃裡克就會往他的盤子裡堆上大片的各種肉。“你太瘦了，”埃裡克有時候會捏他的胳膊或者拍他的肩膀，說，“你應該再長一點肌肉。”可是無論他怎麼努力，吃下去的蛋白質似乎全都變成身高了，整個人越發變得像一根細麻稈。有一次，埃裡克的某一個兄弟——威廉也記不住他的名字，隻記得他的肌肉練得相當漂亮——對埃裡克低聲嘀咕：“女孩子們不會嫌他硌手嗎？”埃裡克低聲說了一句什麼，然後他們一起哈哈大笑。

威廉隻能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嘿。”

威廉感覺到西蒙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抬起頭。西蒙的手從他的肩膀緩緩往下遊，手指在他的鎖骨上打轉，“我喜歡。”

“天啊。”威廉終於忍不住喊了出來。那個瞬間，他原諒了那個肌肉男，原諒了埃裡克，原諒了所有明裡暗裡嫌棄他的體型的人。他趴下去，貼在西蒙的嘴唇邊小聲說：“我也喜歡……你。”

西蒙的手伸上來，輕撫他的脖頸，“我知道。”

威廉的大腦徹底放空了。他不知道自己該乾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正在乾什麼。他的身體，西蒙的身體，它們像是繞過了大腦，創製出一套不包含任何符號的語言，不知廉恥，百無禁忌。威廉稍稍清醒的時候，大腦仍舊一片空白。他隻能感覺到西蒙的手垂了下去，全身的肌肉已經再次徹底放鬆了。威廉的發覺自己嘴裡好像多了些東西。他爬起來，用已經有些發麻的舌頭舔了舔嘴唇。西蒙的嘴就像他在腦海中“看”到的那樣微張著，臉頰也是那樣染上了一抹紅色，然而眉眼已經徹底舒展開了。威廉靜靜地看著他，覺得他似乎是在笑。

然後，西蒙真的笑了。

“救命……天啊……對不起，”西蒙喘息著，有氣無力地抬手抹了一下威廉的嘴角，“我想告訴你……但是……太突然了……”

威廉故意湊離西蒙很近的地方，一點點地把嘴裡殘留的東西咽了下去。西蒙意識到他想乾什麼，用手掰他的嘴，“你乾什麼——快吐掉！”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威廉想說話，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啞了。他轉開臉，用力咳嗽，才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湊在西蒙的耳朵旁邊說：“它們會被我的身體吸收掉，然後永遠成為我的一部分。”他說著忍不住壞笑。西蒙反手推他的臉，“變態！”

威廉再湊過去，假裝要親西蒙。西蒙直接用腳踹他，“彆想！去漱口！刷牙！洗手池上的櫃子裡有新牙刷，不刷乾淨彆回來！”西蒙踹他的力道其實輕得像撓癢癢，但威廉還是直接自己滾下了床，光著腳跑到衛生間去，心急火燎地在櫃子裡翻找西蒙說的牙刷。西蒙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的身後，變魔術似的從一堆雜物裡抽出一根牙刷。威廉接過的時候，發現西蒙正笑眯眯地往下看。

洗漱台上隻有一麵很小的鏡子。威廉心虛得不敢往下看。他轉過身，用微微顫抖的手往牙刷上擠牙膏，“你……回去，我很快就好。”西蒙居然又湊近了些，幾乎是貼在了他身上，“我要監督你刷牙。”

威廉無可奈何。就在他把牙刷放進嘴裡的時候，西蒙突然輕輕地從背後抱住了他，胸口抵著他的後背，小腹緊貼他的屁股，兩手在他的胸腹間上下遊移。然後，西蒙把下巴擱在了他的肩膀上，從鏡子裡打量他，“繼續。”

一個聲音在威廉的腦海中尖叫——救命，老天爺啊，救命。

他強迫自己無視西蒙的手帶起的戰栗，開始刷右下排的牙齒。他手上的動作有些慌亂，嘴裡的泡沫從嘴角淌了出來。西蒙順手抹了一點，然後往下探。威廉突然意識到西蒙想做什麼，瞬間瞪大了眼睛。

“唔——”

威廉瞬間兩腿發軟，他閉起眼睛，本能地向後仰。西蒙穩穩地托住他，咬著他的耳垂說：“刷呀，彆停下。”

不行，不行，要站不住了。威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睜開眼睛，胡亂刷完了剩下的牙齒，然後俯身用嘴從水龍頭接水，衝掉了剩下的泡沫。他兩手抓著洗手池的邊緣支撐住，勉強回頭，用下頜蹭了蹭西蒙的鼻尖，“西蒙……能不能……快一點……”

西蒙憋著笑說：“‘照顧自己’的第一原則，是不能太用力和太快，不然真的會變成‘快槍手’的。”

威廉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這些……都是你……自己摸索出來的麼……”

“大家不都是這麼說的嘛。”

“我……”威廉反而覺得這件事更難以啟齒，“沒有機會……和彆人……討論這些……”

西蒙俯身貼上來，“現在有了。”

“再……多教教我……”

威廉決定放鬆下來。他重新閉起眼睛，仔細感受西蒙的手。西蒙的手指很細，剛握上來的時候似乎是軟軟的，可是動起來的時候，卻帶著一股毫不拖泥帶水的力量。威廉越來越站不穩，就連肩膀也縮了起來。西蒙把一隻手按在威廉的胸前，用力托起威廉的上身，“威利，喊出來。”

不不不——不要！

威廉猛地睜開眼，瞬間被鏡子裡的自己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猙獰的臉——每一塊肌肉都變形扭曲了，眼裡多了些紅血絲，嘴唇被自己咬得發紫。

他突然意識到，那也許就是自己平時偷偷藏在被窩裡“解決問題”的樣子。不知從何而起的奇怪的感覺，羞恥，害怕被發現的恐懼，潦草的、談不上滿足的滿足，一邊渴求快速解脫，一邊厭棄自己的猥瑣與懦弱……現在，這副醜陋的模樣，西蒙全都看到了。

威廉就像啞了一樣，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西蒙像教小孩子說話似的，耐心地哄他：“來，張開嘴——啊——”

威廉睜大眼睛。鏡子裡，西蒙的臉緊緊貼著他的臉。西蒙似乎笑得有點過分開心了，但是他的笑容裡沒有絲毫的嫌棄。威廉的眼眶有些發熱。他全力控製臉上的肌肉，試圖讓它們放鬆下來，微微張開了嘴。西蒙的手突然狠狠地捏了一把。一個陌生的聲音伴隨著腦海中的尖叫響起。威廉也說不清是“啊”還是“哈”，他甚至不敢相信那是從自己的喉嚨裡擠出來的。

威廉全身顫抖著往後仰倒。

西蒙從背後緊緊抱著他。有那麼一瞬間，威廉覺得自己失去了重量，然後又像一根羽毛似的緩緩落回到西蒙的懷抱中。他整個人都靠在了西蒙身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能用自己的腳站穩，然而他的喘息久久不能平靜。

“看，”西蒙仍舊像是在安撫做噩夢的小狗似，一邊用力揉他的胸口，一邊輕吻他，“看看你自己。”

威廉睜開眼，看到自己在笑。那是一個真正的笑——不是訓練出來的假笑，也不是即使有些開心也會莫名帶著一點失落的笑。那樣從靈魂的深處冒出來的、裡麵隻包含了純粹的愉悅的笑，他隻在西蒙的臉上看到過。

西蒙用力在他的臉頰上重重地親了一口，“你學會了。”

威廉轉身親回去，笑著問：“你沒有彆的要教的了嗎？”

“好像……我會的隻有這些了。”

威廉突然猛地抓住了西蒙的手。在西蒙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舉起西蒙的雙手，把西蒙整個人按到了牆上。

“等一下——先洗乾淨——”

“一起洗。”威廉直接把西蒙推到了花灑下，然後又幾乎是把西蒙扛在肩上那樣，把渾身濕漉漉的西蒙抱回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