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全身都在顫抖。西蒙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麼,表情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威廉看著西蒙的眼睛,一陣惶恐從腳底湧上心頭,像冰冷的河水一樣,淹沒了他。
“對不起……”
西蒙突然湊了過來。威廉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他冰涼的鼻尖短暫地蹭到了一片同樣冰涼的皮膚。最後才是西蒙的唇。軟軟的,出乎意料地帶著一點熱度。威廉立刻迎了上去。整個世界消失了,甚至連他的整個身體都消失了。他的意識隻剩下了能感受到這個吻的那一部分。是西蒙唇上的熱度,維持了他的存在。
西蒙停留在那裡,於是威廉也不敢動。也許是過了整個宇宙從誕生到寂滅那麼久,威廉重新睜開眼睛,西蒙也在半垂著眼簾看他。
“沒事的。”
也許是在十秒鐘之前,威廉還覺得自己已經被劊子手一腳踩到了斷頭台上。這個短句像是及時送達的特赦令。他算是徹底重新活了過來。
他用顫抖的手抓住了西蒙的肩膀,另一隻手輕輕地托住了西蒙的下頜。然後他再次貼了上去。
他在窒息的前一秒放開了西蒙。
威廉就像剛才剛剛被西蒙從水裡拽出來時那樣,張著嘴用力呼吸。他看到西蒙緩緩地睜開眼睛,然後突然笑了。威廉愣了一秒,發覺西蒙的視線很不對勁。
然後他才又猛然發覺,不對勁的是他……的()。
即使是在腦海中,在那些一閃而過的念頭裡,威廉也無法坦然地使用這個詞。他也做不到像彆的男孩子一樣,坦然地走到衛生間的隔間裡去“解決麻煩”,然後又坦然地到洗手池邊洗手。
威廉始終搞不明白,他們怎麼能做到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威廉第一時間轉過身。他突然慶幸眼前有條河,慶幸河水很冷。他掙紮著想站起來,用最快的速度衝到河水裡去。然而西蒙抓住了他的手腕,“沒事的。”
這已經是西蒙第二次對他說“沒事”了。他下意識地想要蜷曲起來,“我不知道……我控製不了……”
“過來。”
威廉幾乎已經在背對著西蒙了。但是他能感覺到西蒙在一點點地貼近。於是他也緩緩地往回靠,但是仍然不敢直視西蒙的眼睛。西蒙鬆開了他的手,低聲說:“再過來一點。”
威廉終於明白了西蒙的意思。他已經忘了該如何反應,隻是慢慢地轉過去麵對西蒙。西蒙湊過來,像剛才那樣輕輕地吻他。
仿佛從萬米高空墜落、即將在地麵砸成肉泥的瞬間,落入了一張柔軟的網。
那張網把他托了起來,然後重新拋入空中。
墜落的恐懼,瞬間變成了飛翔的自由和快樂。
威廉突然哭了。
他本能地抱住了西蒙的肩膀,一邊喘息,一邊懇求:“西蒙,就這樣,一直吻我。”
“嗯。”
威廉慢慢平靜下來的時候,甚至沒有力氣支撐自己坐著,整個人癱倒在鵝卵石上。他發覺西蒙在他身邊躺下了,又用僅餘的力氣翻身,抱住了西蒙。
他把整張臉貼在西蒙身上,用力呼吸。他現在終於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西蒙身上的味道就像是一把鑰匙,可以打開他身上的一道隱秘的門,釋放藏在裡麵的快樂。
原來他也是可以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