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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霜躲在衛生間,給淩莎打了個電話。
為了防止實驗數據泄露,他們在工作區是禁止使用手機的,交流都靠內部網絡和人工喊話。
“喂,姐姐,今天基地有聚餐,我得晚一點回去。”她的聲音柔和下來,帶著滿滿的歉意,“抱歉啊,你得多等我一會了。”
淩莎的聲音平和鎮定:“沒關係,聚餐是正常的,我等你,不要著急。”
白明霜遲疑了片刻,“你如果實在餓的話,要不然……”
“不用,”淩莎打斷了她,“我不餓。”
“好的,姐姐。”白明霜最後說:“我會儘快回去的。”
“嗯,”淩莎似乎是笑了笑,聲音帶著好聽的微啞,“玩得開心點。”
掛了電話,白明霜在馬桶上坐了一會。
捕食者需要定期進食鮮血,如果沒有她帶回去,淩莎就隻能外出覓食。
人類和動物的血液都可以,甚至異種的血液也能勉強,新鮮血液比冷藏血液更加適合捕食者,但淩莎自從被她接回來以後,就再也沒有外出捕食過。
長期進食不新鮮的血液,讓她皮膚蒼白,神色都憔悴了,可她從未抱怨過。
白明霜心疼得難受,又坐了一會才出去了。
在她出去之後,旁邊的隔間的門打開了。
蕭晴染把平板放到洗手台上,手伸到感應龍頭下衝水。
平板的界麵上正好顯示著白明霜的照片,她穿著實驗製服,頭發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露出線條完美的修長脖頸線,修身的白大褂裡麵露出白襯衣的領子,抱著記錄夾,目光冷淡地瞧過來。
有種禁欲的絕美吸引力。
蕭晴染擦了手,在屏幕上劃動了幾下,手指停在資料界麵“汙染度:0”這一行上。
資料裡並沒說她有個姐姐,而且神奇地,住址居然隻登記到了街道,小區樓號單元全部都沒有。
蕭晴染纖長的指甲在她的照片上輕輕敲了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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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直接被基地的車拉去了某個高檔餐廳。
這家餐廳位於一家酒店的頂層,視野極好,幾乎能俯瞰半個城市,人均消費也貴得離譜,他們這些普通研究員一個月的薪水也就夠來這裡吃一頓。
劉玫十分開心,大大讚揚了蕭小姐的大方,興奮地跑去拿了一堆自助水果和小吃。
蕭晴染換了一身十分漂亮精致的禮服短裙,先感謝了眾人賞臉前來,又發表了一番簡短的講話,然後開始挨桌敬酒。
她隻邀請了白明霜一個實驗區的人,由於實驗項目是基地主要項目之一,人數比較多,坐了三桌。
白明霜是二級研究員,按理說有資格去主桌和負責人坐的,但她懶得應酬,就在劉玫旁邊坐下了,用牙簽插劉玫拿的草莓來吃。
蕭晴染敬到她們這一桌的時候,照例說了幾句場麵話,她是蕭家嫡係,話說得又利索又漂亮。
白明霜跟著眾人一起舉杯,喝了幾口,微微皺眉放下了。
酒是蕭晴染帶來的,說是國外某某酒莊很多年的窖藏,能喝出柑橘的清香,她喝不出來,隻覺得又苦又澀。
白明霜喝不慣這些,她在外麵很少很少喝酒,隻喜歡和姐姐一起喝點果酒,不想喝了就耍賴都倒進姐姐杯子裡,姐姐會一邊笑她滑頭一邊全部都喝掉,再跟她接個清甜帶苦味兒的吻。
在這些小事上姐姐從來不跟她計較,一向都慣著她。
白明霜放下酒杯,懨懨地插了塊西瓜來吃,這無聊的聚會,她現在就想回去,她想姐姐了。
旁邊劉玫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她不解地抬頭,看見那個萬眾矚目的蕭小姐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她旁邊。
她的頭發特意打理過,畫著精致的妝容,短裙上麵碎鑽閃爍,細長的高跟鞋襯得小腿又長又直。
這是一個誰看了都忍不住要稱讚的女子,喜歡女孩的更加不能抵抗。
她對著白明霜舉了舉杯,笑著說道:“我早就聽徐教授誇過你,昨天的聚餐你沒來,今天總算讓我見到了。我也是A大的學生,就叫你一聲師妹吧。”
徐蕾收學生極嚴,她沒在徐教授手下待過,論理叫不上叫不上這聲師妹。
白明霜頷首,淡淡道:“蕭小姐好。”
蕭晴染對她的疏離不以為意,隻是笑道:“昨天沒見著你,緣分讓我早晨見了,果然和傳聞中一樣冰雪聰明,我敬你一杯吧,明霜。”
白明霜隻說:“蕭小姐太客氣了。”
壓低杯口和她碰了杯,喝了一口。
蕭晴染卻把一整杯紅酒都喝了,笑著對她示意了一下。
這下在座的都看出來她對白明霜有些不同的意思了,實驗員大多老實,而白明霜又日常清冷,他們不敢開太過的玩笑,隻是笑著挪了挪座位,在白明霜身邊空出一個座來。
蕭晴染也不客氣,直接在白明霜旁邊坐下了,用公筷夾了一塊生蠔給她:“這是法國空運過來的,嘗嘗。”
白明霜眉心微蹙,用筷子挑了挑。
她不喜歡吃生蠔,覺得腥氣。
蕭晴染見她沒吃,又夾了彆的給她:“不喜歡嗎,那嘗嘗這個。”
“蕭小姐,”白明霜不得不說:“我不喜歡彆人夾菜給我。”
蕭晴染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她能這麼直白地拒絕,半晌才笑了笑,“好的,那你自己夾。我是看你吃得太少了,擔心招待不周。你要是再這樣,我隻好繼續給你夾了。”
白明霜皺了皺眉,不喜歡她的態度。
一頓飯吃得十分不自在,蕭晴染不時就要跟她搭話,同事們都看出些門道來,不怎麼跟他們說話,把空間都留給了她們兩個。
白明霜在外人麵前話少,也不喜歡彆人問東問西的,蕭晴染說話雖然十分得體,但依然讓她很煩躁。
她隻想趕快回家陪姐姐。
吃完飯蕭晴染還要請大家去唱歌,白明霜借口困了,硬是推了不去。
匆匆下樓出了酒店,站在門口打車,時間太晚了,她要趕緊回家。
酒店位置有些偏僻,周圍又都是高端場所,不大好打車,白明霜在原地站了十分鐘,也沒能攔到出租車。
細雨微斜,打濕了她的頭發。
一輛豪華的商務車停在她麵前,後座的玻璃降下來,露出蕭晴染的麵容來。
“這裡不好打車,我送你回去吧。”她說。
“不用麻煩了。”白明霜立刻拒絕:“你不是要跟他們去唱歌嗎,不耽誤你時間。”
“不耽誤,唱歌我不去了,有我在大家放不開。”蕭晴染開了個玩笑:“我怎麼忍心讓美人獨自在這淋雨啊?”
白明霜後退了一步,沒接她的玩笑:“真的不用了,蕭小姐。”
蕭晴染笑了笑,“這裡不好打車,怕不得等個半個小時。你不是著急回家嗎,彆讓家裡人等著急了。”
白明霜的確是著急回家,遲疑了一下,坐進了她的車裡。
蕭晴染說:“你住哪裡,我讓司機先送你。”
白明霜說了個街道的名字:“在街區把我放下就行。”
蕭晴染沒再堅持,讓司機開車,不動聲色地勸她:“下雨堵車,要不要先給家裡人打個電話說一聲?”
“不用。”白明霜說:“家裡沒有人。”
下雨果然堵車,白明霜看著前麵一連串的紅色尾燈焦躁不已。
她給淩莎發了個信息,說在路上,淩莎回了句知道了,讓她不要著急。
淩莎就是這樣的,永遠冷靜、永遠鎮定自若,少有的幾次衝動全都是因為她。
蕭晴染把她的動作看在眼裡,笑著說:“師妹,我們加個聯係方式吧。”
白明霜看了她一眼,報了自己的電話。
蕭晴染存在手機上,有意和她聊天:“你好像不大愛說話,有點冷清的感覺。”
“我就這樣。”白明霜說。
“是因為我讓你有距離感嗎?”蕭晴染笑了笑,“你好像對我很戒備啊。”
“沒有,蕭小姐。”白明霜終於跟她對視上了,正麵回答道:“我對誰都這樣,您不必介意。”
“我看你和那個姓劉的小助理話就很多的樣子,”蕭晴染卻裝不懂,舔了舔豔紅飽滿的嘴唇說道:“希望我和明霜也能早日這麼親近,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都可以找我,咱們基地的二級研究員,真不該還住在這麼破的街區。”
她伸手幫她把頭發撩到耳後,湊近她低聲說:“你值得最好的。”
她是個很漂亮的女子,又特意化了全妝,這樣說話曖昧中帶著一些侵略性,是很讓人心動的。
白明霜不意被她碰到,立刻下意識地避了避。
她全然無感,對於蕭晴染屢屢獻殷勤已經很煩了,乾脆直接地說道:“蕭小姐,如果您是想發展什麼同事以外的感情,那就找錯人了。”
蕭晴染愣了愣,她自負美貌,又有家世,這一晚上對白明霜客氣殷切,萬萬沒想到竟然收到了她直接的拒絕。
她麵上發燙,訕訕道:“師妹想多了。”
“那就好。”白明霜說道,靠回座椅上,把臉轉向窗外,擺明了不想再跟她說話。
車子在沉默中前進,停在了白明霜所在的街區。
她最後說了句:“感謝蕭小姐送我回來,我不會說話,您彆介意。”說完就開門下車了。
蕭晴染降下玻璃,盯著她遠去的背影,麵上再也看不見剛才的親近溫和,目光沉鬱而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