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等閒化韋陀·二(1 / 1)

這人……剛才腦袋上是不是在發光??

無花認真地又盯著蕭昊頭上的大帽子看了幾眼,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隻好以為是自己一時眼花。

他對蕭昊微笑道:“願聞其詳。”

蕭昊怎麼可能沒發現他身上的光效,平時遊戲裡讀本書閃個光根本不放在心上,誰知到了這裡反而這麼顯眼。他裝作什麼也沒察覺到的樣子,看著閱讀界麵緩緩道:“從前山上有個廟,廟裡有一老一小兩個和尚,老和尚博學多才,小和尚頗具慧根。老和尚很看重小和尚,把自己所學全部交給了小和尚,想讓小和尚繼承他的衣缽。”

無花微微一頓,笑道:“這故事聽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彆致之處?”

心中卻是冒出了一排疑問:這個無業是什麼意思?突然在他麵前講這樣的故事,是無心還是有意?莫非是想暗示什麼?那小和尚指的是他還是自己?

蕭昊接著道:“可是有一天,小和尚下山化緣,迷失在了花花世界裡,再也沒有回來。老和尚誤以為他被人拐賣,在他失蹤的這段時間裡一直在尋找他。而留在塵世的小和尚則功成名就,他雖然想念師父,卻也一直不敢去探望。突然有一天,小和尚看著流水浮雲,幡然醒悟,最終回到廟裡,向老和尚請求原諒。老和尚看也不看他,一邊采著蘑菇,一邊指著胸前的佛珠說:‘我可以原諒你,可是佛祖會原諒你嗎?要我原諒你也可以,除非這佛珠上也能長蘑菇!’。”

大約是長久未曾說話,無業的聲音聽起來很是低沉,他這般娓娓道來,就像是有什麼魔力一般,把人牢牢地吸引進故事裡,就連尾音中的一點喑啞都變得有磁性起來。

無花未解其意,疑惑道:“佛珠上怎麼能長蘑菇呢?”

蕭昊笑了笑:“小和尚因此以為老和尚不肯原諒他,就回到塵世去了。第二天,老和尚睡醒了,一睜眼就看到胸前的佛珠,還有木板床上,都長滿了蘑菇。”

蕭昊故事講完,猛然反應過來自己作了個大死,立刻去看無花的反應。

無花心中冷了幾分,但他一貫維持著溫柔文雅的形象,內裡的情緒硬是半分都沒泄露出來。他雙手合十行了個禮,呼道:“阿彌陀佛。佛祖大量,隻要誠心悔改,回頭是岸,任何時候都不晚。”

他本還隻是猜測,如今看到蕭昊的反應,已認定了他必然知道些什麼。

回頭是岸?嗬,他這個師兄莫不是腦子壞了?他還什麼都沒開始做呢就勸他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蕭昊趕緊補救,認真純良對他道:“隻是突然想起這則故事,細節未必記得清楚,師弟不用太放在心上。”

細節未必記得清楚,道理確是一捅就破,無花麵不改色,淡淡笑道:“師兄這故事有趣極了,又蘊含佛理,無花回去定當好好參悟才是。”

“……那倒不必的。”蕭昊覺得就算還是個少年,無花巨巨也果然還是巨巨,他好像惹不起。他歎了一口氣,道:“言者無心,師弟莫要多想。”

無花更加深信這人今天就是故意講給他聽,心裡一陣冷哼,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師兄說的哪裡話。今日獲益匪淺,無花就不多叨擾了,日後還請師兄多多提點。”

蕭昊巴不得他趕緊走,立即做出好師兄的樣子道:“師弟如此好學,做師兄的高興還來不及!”

說罷兩人寒暄了兩句,分道揚鑣。

無花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收斂了笑容,沉默不語。無業的話在他腦海中轉來轉去,最後停在“回頭”兩個字上。

他母親想要做的事,就算是掌門師伯也不知道,但掌門師伯把繼承交到無業手裡,肯定是對自己還有顧忌。

這個無業,到底知道些什麼?

無業勸他回頭,誠心皈依佛門,是說趁他還未鑄下什麼錯,如果收手少林還會接納他的意思?

那麼少林對於他的事情,究竟了解到了哪種程度?他母親的計劃已提前暴露了嗎?

這一晚,無花翻來覆去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向石觀音發出了求援的傳信。

這一晚,蕭昊看著係統提示裡不斷閃出的【您與無花俠士的關係已達仇視】、【您與無花俠士的友好度已達策馬同遊】、【您與無花俠士的關係已達仇視】……

覺得他師弟……可能是個精分。

*

翌日,蕭昊就對外宣布自己要潛心鑽研佛法,撲進藏經閣裡不出來了。

他這一呆就是大半年,少林上下對他這種勤學的精神十分推崇,天湖大師以為他是又得了什麼機緣,便吩咐眾人無事時少去打攪他。

無業於佛學一道,一向是南少林小一輩頂尖人物,就連無花都稍遜一籌。而且他多年在外遊曆,見識廣博,思想深邃,天湖大師一直認為無業的前途不可限量。

這段時間,蕭昊仗著開了掛一樣的閱讀係統,把藏經閣上下所有經卷儘數讀了一遍,就連那些未曾譯好的梵文經書也沒有放過,然後每日對著係統簡體中文版的佛經勤學苦讀,不求全部理解,但起碼要在腦海中都過一遍。有實在不解之處,便去問係統。係統雖然也不懂這些東西,但它可以給出最廣被接受的幾種理解,再讓蕭昊自個慢慢研究。

佛學修養這種東西可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堆的出來的,他現在身上江湖氣太重,需要靜心修身養性。

他要努力做一個有逼格有氣質的得道高僧,而不是一個空有皮囊的虛架子。

為防被看出端倪,他每攻克一本,就會抄錄一卷係統翻譯好的外文經書,定期交給送飯的無相,讓其帶給天湖大師,好讓他們知道自己最近都在做什麼。

這事極為消耗精力,蕭昊一天能讀十本已經很是不易,但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

當大半年之後,蕭昊頂著二業依緣的特效從藏經閣出來的時候,刹那間佛光普照,金色的梵文在他周身環成一圈淡淡的光輝,他抬起頭,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

青年的僧人法相莊嚴,端莊而溫雅,超凡而出塵,內斂而靈逸,氣質渾然天成,如天邊皎皎明月圓滿光華,又如初升的旭日普照眾生。

一念塵心,一念菩提。無花看見無業,突然就有些明白為什麼掌門師伯會將少林交到這樣一個人手裡。

這個人也許真能成佛。

他心裡竟然有這麼個念頭。

無花笑著迎上去,祝賀道:“恭賀師兄出關。”

蕭昊衝他點了點頭,一舉一動中仿佛都帶著禪機仙氣。

天湖大師驚訝於無業的變化,對二業的光芒更是嘖嘖稱奇,他撫著長須,問蕭昊道:“無業,你在裡麵看到了什麼?”

蕭昊答:“眾生沉淪,人間苦厄。”

天湖大師繼續道:“當如何?”

蕭昊目光如炬,挺直了背脊道:“弟子無業,願在此地發願立誓:天河滔滔,我隻一葦而渡,有意修千年禪,度化人間苦難,成就金身正果;知眾相非相,做無相修行,弘揚佛法,普渡世間。”

隨著他話音落下,二業的光芒從他身上消失,一切重歸平凡,仿佛他仍是那個肉體凡胎的普通僧人。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和之前的無業已經判若兩人。

就像多年包在皮殼裡的暗淡原石,突然露出了內裡的美玉。

天湖大師極為滿意,和無花、無相一同雙手合十道:“大善。”

蕭昊聽著係統的提示音,也跟著雙手合十向天湖大師一拜:“阿彌陀佛。”

他就是默默把二業的buff點掉了而已。

天湖大師又笑道:“你已得靜慮波羅蜜,可稱禪師了。”

蕭昊謙遜點頭以應。

靜慮波羅蜜是指,僧人能利用內心,以禪定的方法集中精神,統一身心,來了解內心變化,改造心性。凡能達此境界者,流連人間,可被言為“禪師”。

蕭昊自覺還沒達到那樣的境界,但他師父既然下此結論,他正可以借此裝一波逼。

這麼年輕的禪師,不知道世人會怎麼言論。

無花體貼地走上前來,先是一番恭喜,隨即對蕭昊道:“無業師兄在藏經閣閉關許久,如今剛剛出關,必然還溺於舊聞,若不嫌棄,無花可為師兄言說一二。”

蕭昊自然很是樂意。

天湖大師見他們師兄弟相處友善,十分欣慰地對無相道:“無相,你也要多與你師弟們親近才是啊。”

無相猛地紅了臉,連忙應是。他是個愚笨之人,這兩位師弟龍鳳之姿,他哪裡能與他們相提啊!隻做好自己分內之事,便覺知足了。

無花領著蕭昊一路邊走邊談,將這大半年來一些奇妙見聞講與他聽,兩人不時評出幾句禪機妙語,叫路過的小沙彌連連側目。

無花將無業的事情通知石觀音後,石觀音對無花沒拿到少林掌門繼承很不滿,又聽說有這麼一個神神叨叨的小禿驢,立即給他支了一個爛招。若是無業出關之前,倒還難說,但此刻見到出關的無業,無花心知那破招定沒有幾分成功的可能。

他也不會明著忤逆石觀音,隻消讓她自己試試,吃了虧,便知他所言不假了。到時候他再親自動手不遲。

如今無業出關,那人該是要行動了。

思及此,看向他師兄的目光便帶了幾分幸災樂禍的神色。

蕭昊對此十分不解,又不好明問,隻能暗搓搓地看著無花的好感度往上漲,腦補他這不讓人省心的師弟大約又精分了。

說起來,十六七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大半年不見,無花似乎拔高了許多。

蕭昊看著前麵無花的禿瓢,下意識地就伸出手蓋了上去。

還意猶未儘地轉著摸了兩下。